因为太妃的关系,麟趾宫修葺了一番,没了往日的奢华,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宁静和庄重。
玉儿制止了宫人通传,只是带了苏茉儿和自己走了进去。
原本正在逗弄小猫的娜木钟,听到身后有人靠近,但方才又没听到通传,好奇的回过身,只见玉儿一脸微笑的站在自己后面,是以放下小猫,上前去握住玉儿的手:“太后怎地这时候过来了,也不叫人通报,好生怠慢。”
“无妨,你我姐妹何须多说这些。”玉儿温润笑道:“姐姐今日身子可好?”
“太后操心了,我这把老骨头好着呢,还能打理打理花草,逗逗小猫,倒也乐的清闲。”
“姐姐不过才四十的年华,怎么会老?况且姐姐平日里保养得益,这脸看上去比哀家还年轻几岁呢。”
“太后说笑了,我怎么敢跟太后娘娘比?太后莫要折煞我了。”娜木钟谦虚的笑笑。
宝犀泡好茶,替两个主子奉上,就退到一边,乖巧的候着。
玉儿品了一口茶水,赞道:“宝犀泡茶的手艺一直是宫里拔尖儿的,这茶由宝犀的手一泡,味道就是不一样。”
“数你嘴贫。”娜木钟白了玉儿一眼。
“姐姐现在是太妃了,以前照顾的宫女多半够了年龄出宫去了,只剩下宝犀,宝灵这两个了,她们二人是姐姐的陪嫁丫头,妥帖细致自是不必说的,只是其他新分配来的宫女太监怎么样?可否合姐姐心意?要不要哀家再重新挑了好的送来?”
娜木钟心中一暖:“不用了,新来的有时候不免毛躁,不过倒也都是聪明的人,有宝犀她们调教,很快就会好的。”
玉儿放心的点点头,不经意似的说道:“那姐姐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哀家,哀家定会全力相助,也不用姐姐纡尊降贵,眼巴巴儿的求了别人替你筹谋,操劳。”
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娜木钟敛了笑意,正色道:“太后今日来只怕是有话要对我说,只是我年纪大了,听力不是很好,还望太后娘娘明示。”
玉儿见娜木钟已经把话挑明了,也不用费心思再去周旋,便冷了声音问道:“当时选先帝的子嗣继承大统时,你是不是去求了豪格让他保十一阿哥坐上皇位?”
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娜木钟回道:“我想你左右不过也是为了这事儿。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吧,正是如此。既然太后现在已经知道了,那请太后降罪吧!”
良久,玉儿才叹道:“你这样说又是何必?我本不想怪罪于你,而且毕竟那么多年的情分又怎会是假?只是这件事堵得我心里闷,才会来这儿想向你问个清楚。其实姐姐的私心我又何尝没有呢?那个位置让太多人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若是没有七八分的把握,我怎么舍得让福临置身当中呢?”
听了玉儿的话,娜木钟心里才终于释然:“当日之事也算是我一时糊涂。我只是受了肃亲王的挑拨,才……”
“你说是肃亲王先来找的你?”玉儿诧异。
“正是。”娜木钟不解的看了一眼玉儿:“难道你不知道么?”
“我只猜想你当初与豪格连成一线是为了让十一阿哥当皇上,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肃亲王找的你!好一个一石三鸟的计划啊!”
娜木钟闻言,猛地一惊:“什么一石三鸟?”
玉儿理了理思路,解释道:“据哀家所知,肃亲王当日一直意在与摄政王争夺皇位,并没有提到十一阿哥,是后来礼亲王提出选福临,他才提议了十一阿哥。
这样看来,他当日若是能排除众难,登上大位就更好,若是自己不能,再将宝压在十一阿哥身上,若是十一阿哥有幸胜出,他就会在背后操纵十一阿哥,挟天子以令诸侯!先是皇位,再者铲除摄政王这个绊脚石,最后除了福临等一干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人,这样可不就是一石三鸟之计!”
听了玉儿的解释,娜木钟才开始后怕,幸亏当日博穆博果尔没有继承大业,不然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瞧着娜木钟的神情,玉儿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索性现在大局已定,姐姐也无需太过担忧,任他豪格有多大的本事儿,哀家也不相信他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玉儿眼神决绝,坚定的说:“无论如何,哀家都会保护好福临,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到他!任何人!”
又闲话了一番,玉儿才告别娜木钟,准备去看看福临。
才走到养心殿,还没来及踏进去,就听见里面一阵争吵声,接着就是福临大声哭闹的声音。
原本想来送点点儿心,顺道看看福临的玉儿,此时见里面这动静,可慌了神,三两步便走了进去。
“皇上别哭了,本王这也是为你好啊~你……太后娘娘?臣参见太后,愿太后万福金安!”多尔衮随意点了点头,算是行礼。
玉儿也懒得同他计较太多,急忙抱着还在哭闹的福临,哄到:“皇上怎么哭的这般伤心?有什么事儿同额娘说说?”
福临见自己最亲的人来了,哭的更是伤心。多尔衮无奈的站在一边,也不解释,凭着小皇帝哭。
待哭闹过后,福临才抽抽噎噎的向玉儿解释道:“皇额娘,摄政王说,要儿臣娶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的小女儿,博尔济吉特·欣颜!”
满蒙联姻是老传统了,况且吴克善又是自己兄长,这桩联姻可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看样子福临相当抵触,既然这样,就先缓缓也没事。
想到这里,玉儿抬头对多尔衮说道:“摄政王,皇上现在才六岁,如今就说纳后的事儿会不会太早了些?”
多尔衮却冷声回道:“皇上乃一国之君,现在国本已定,也该尽快给皇上物色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才是。这吴克善王爷是太后的娘家人,他的小女儿,本王前年去蒙古平战乱时见过,生的乖巧伶俐,楚楚动人,又是太后你的亲侄女儿,皇上的表妹,做这国母是绝对够资格的。”
虽然不知道为何多尔衮有些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玉儿还是出言劝道:“皇上如今年幼,这立后的事儿,可等皇上成年后再说,况且哀家已经许多年不曾回去,这女子哀家也没见过。怎么能如此草率的就决定了呢?”
多尔衮面色一凝,道:“太后的意思是不相信本王了?”
现在朝中局势还不稳定,这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又手握兵权,朝中又有不少党羽,现在皇上根基未稳,又懵懂无知,不便太过忤逆他的意思。
玉儿思及此处,温润道:“摄政王多虑了。摄政王的眼光想必是极好的,不过哀家的意思是,等皇上成年亲政后,再立兄长吴克善家的欣颜为后,岂不更好?现在朝中大小事宜都要摄政王操心,这立后的事儿就交给哀家处理吧。”
亲政?多尔衮脸色一暗,说道:“立后乃是大事儿,况且私下里说,本王也算是皇上的叔叔,怎么也该为皇上出分力。这样吧,本王过几日就命人准备好丰厚的聘礼送去科尔沁,先把这门亲事儿给定下来,等日后皇上成年,就可以直接迎娶皇后了。太后以为如何呢?”
看着多尔衮眼里陌生的目光,玉儿虽是疑惑,可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好强笑道:“如此甚好,劳烦摄政王操心了。”
福临听到自己的额娘妥协,心里更是难过,无声的流着眼泪,愤愤的盯着玉儿。
多尔衮见玉儿同意,便笑道:“臣还有事儿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玉儿微微颔首,等多尔衮出去了,福临一把推开玉儿,怒道:“原来你也是他们一伙儿的,你也要我娶皇后!我不要!我才不娶呢!”
玉儿现在除了满心疑惑不解,同样也愧愤难当,只好先屏退了众人,慢慢靠近福临,试着解释道:“皇上,你现在还小,许多事不明白。额娘只是一介妇人,不可插手朝堂的事儿,而现在所有事几乎都要经过多尔衮的手,连同为辅政王的济尔哈朗也说不上话,你我在人屋檐下,又怎可不低头?”
“好孩子,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隐忍,然后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额娘,知道了么?”说道此处,玉儿已是语带凝噎。
福临已经当了一段时间的皇上,也比以前更加明白了一些事儿,现下听到自己额娘掏心掏肺的对自己这样说,原本愠怒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便主动走到玉儿面前,问道:“皇额娘都是为福临好对不对?皇额娘一直都会对福临好,对不对?”
摸着福临的小脸,玉儿哭道:“嗯!就算额娘粉身碎骨,也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养心殿内明黄色的烛火微微跳动着,给原本冰冷的心也带来了一丝丝的暖意。 清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