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祭告宗庙,号告民间,大赦天下,减免三年税负,所有死囚皆改为流放,所有只是因偷盗、强抢等小事入狱的,全都减免出狱。
天还未亮,宫里的忙做一团,所有人都在准备着待会新帝即位需要的东西和衣物装饰。
玉儿在苏茉儿的陪同下,来到阿哥所,见福临已被叫起来,几个宫人围着他整理衣物,梳头,系腰带,戴朝冠。福临还有睡意的小脸上刻满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本没有的坚持与严肃。玉儿心疼的远远看着,不忍心上前。
几个宫女出来倒水,见到玉儿,急忙跪地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福临听到声音,见是自己额娘来了,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也不管正在系腰带的太监,拨开众人的手,小跑了过来。
所有人都跪地对着玉儿行礼:“太后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玉儿带着鎏金镶红宝石的镂空护甲,微微挥了挥手,仪态万千。
“额娘!”福临奔过来,跪地请安道:“儿臣拜见额娘。”
玉儿掏出帕子,替福临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嗔怪道:“都是要做皇上的人了,怎地还是这般莽撞?”
接过太监手里的镶汉白玉绣金龙大蟒的腰带,玉儿仔细妥帖的替福临系好,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身穿龙袍的福临,欣慰的红了眼眶。
“额娘要跟我一起去么?”福临拉了拉玉儿的袖口。
玉儿微微笑道:“你现在是皇上,要有皇上的气势,不能说‘我’。要说‘朕’,明白么?”
福临点点头,玉儿摸了摸福临的小脸,“今日是登基大典,额娘自是要去的,不过额娘要先到慈宁宫更衣,到时候会在笃恭殿等你的。”
“那好吧,”福临隐隐有些小失望,不过随即展颜一笑,“额娘放心,儿臣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额娘的。”
“嗯。”玉儿感动的几乎落泪。
玉儿离开后,众人又七手八脚的替福临最后整了整头上的朝冠,那日玉儿赏给福临的贴身太监小灵子,走过来说道:“皇上,接您的肩舆已经到门口了,皇上可以起驾了。”
这小灵子年约十一二岁,长得白嫩清秀,又是大玉儿所赐,福临也很是喜欢。福临被折腾的够呛,听了这话,便急忙在小灵子的指引下,走出了阿哥所。
一旁一直照顾福临的奶娘见状,便要跟着福临一起上肩舆。
本来福临现在尚且年幼,这个乳娘也是一直照顾的,所以旁人也没多说什么?岂料原本已经上了肩舆的福临却冷声问道:“嬷嬷这是做什么?”
那个奶娘当即有些尴尬,微微笑道:“回皇上,因为皇上年纪尚还年幼,所以老奴想在一旁陪坐,好照顾皇上。这也是太后娘娘吩咐的。”
福临听罢,目不斜视的说道:“朕今日登基后,就正式成为了大清的皇上,自古尊卑有别,此非汝所宜乘。嬷嬷还是留在阿哥所照顾其他阿哥就好。”
奶娘原本笑意盈盈的脸顿时挂不住了,唯唯诺诺的退下,周围的奴才们见此,更是对福临恭恭敬敬,没人再敢马虎。
崇德八年,太宗皇帝皇太极去世,同年,年仅六岁的九阿哥福临登基。
哲哲和玉儿早已换好朝服,到了笃恭殿等候,两人皆带着冬天专制的熏貂制成的朝冠,上缀朱纬,顶三层,贯东珠各一颗,皆承以金凤,饰东珠各三,珍珠各十七,上衔大东珠一。朱纬上周缀金凤七,饰东珠各九,猫睛石各一,珍珠各二十一。后金翟一,饰猫睛石一,小珍珠十六。翟尾垂珠,五行二就,共珍珠三百有二,每行大珍珠一。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饰东珠、珍珠各六,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明黄绦二,末缀宝石,青缎为带。
两人俱身穿明黄色朝袍,披领及袖俱石青,片金加貂缘,肩上下袭朝褂处亦加缘,绣纹金龙九,之间绣以五色云。中无襞积,下幅绣着八宝平水纹。披领行龙二,袖端正龙各一,袖相接处行龙各二,领后垂着明黄丝绦,其饰珠宝惟宜。颈间戴着三盘朝珠,好不威仪!
登极大典的准备工作就绪后,礼部尚书奏请即位。乾清宫正门垂帘,表示丧事暂停。
福临坐着肩舆,由训练有素的太监抬至笃恭殿门口,各级官员跪下行大礼。礼毕,官员各就位,礼部尚书再奏请即皇帝位。
翊卫人等随福临慢慢步入笃恭殿,福临升鹿角宝座即皇帝位,这时按一般典礼规定,由中和韶乐乐队演奏,但由于处在国丧期,规定音乐设而不作,只午门上鸣钟鼓。
福临即位后,阶下三鸣鞭,在鸣赞官的口令下,群臣行三跪九叩礼。典礼中,百官行礼应奏丹陛大乐,此时设而不作,群臣庆贺的表文也进而不宣。
太监手捧诏书,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改国号为顺治。尊先帝孝端文皇后博尔济吉特·哲哲为母后皇太后,赐居慈宁宫。尊朕之生母,孝庄文皇后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为圣母皇太后,赐居慈宁宫,尊先帝懿靖大贵妃博尔济吉特·娜木钟为懿靖太妃,赐居交泰殿。封和硕睿亲王爱新觉罗·多尔衮为摄政王,和硕郑亲王爱新觉罗·济尔哈朗为信义辅政王,与朕共同打理国事。钦此~”
最后要颁布诏书,以表示皇帝是“真命天子”,首先,大学士再将诏书捧出,交礼部尚书捧诏书至阶下,交礼部司官放在云盘(装饰有云纹的木托盘)内,由銮仪卫的人擎执黄盖共同由中道出太和门,再鸣鞭,新帝还宫。文武百官分别由太和门两旁的昭德门、贞度门随诏书出午门,将诏书放在龙亭内,抬至天安门城楼上颁布。新帝返端凝殿,再换上孝服。
到这儿,登基大典才基本上算是完了。
福临几番折腾,脸上有了几丝疲意,但是仍然将脊背挺的笔直,一丝不苟的照着礼部尚书的吩咐一步步严谨的完成。
直至深夜,这一切才真正的完结。
福临拖着疲惫的步子走进了养心殿,正准备睡下,便听到太监通传:“太后娘娘驾到~”
福临还没走到门口,玉儿就已经先走了进来。
福临笑着上前几步,朝玉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儿臣拜见皇额娘,愿皇额娘安好。”
“起来吧。”玉儿轻轻扶起福临,屏退了众人,关切道:“皇上今日累了吧?”
“回皇额娘,儿臣不累。”福临一本正经。
玉儿欣慰的点点头:“本来这么晚了,哀家不该过来,只是有几句话哀家不得不吩咐你。”
“有什么话皇额娘就说吧。”
“摄政王多尔衮手握重兵,同为辅政王的济尔哈朗也要让他几分,你现在才登基,根基不稳,许多事儿要多与他商讨,若是没多尔衮的照拂,只怕现在哀家和皇上已经是板上鱼肉了。”
“这个儿臣自是知道。”福临点头应道:“这次本来十一弟也参加了皇位的争选,不过礼亲王和摄政王都支持朕,所以福临才能胜出。可是据儿臣所知,这济尔哈朗虽是镶蓝旗的旗主,可一直默默无闻,但是这次摄政王替儿臣拟诏时,却让济尔哈朗也一同辅佐儿臣,这点儿儿臣却不明白了。”
玉儿听到这里倒是明白了几分。这次福临上位,豪格之党颇有微词,处处散布谣言,说多尔衮明着拥护小皇帝,暗地里却想自己独揽大权,这次让一个一直保持中立的人同时辅政,是想堵住那些豪格党和散步谣言者的嘴。只不过,玉儿没想到,这次十一阿哥竟也与福临争那个位置了么?自己却是连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至于多尔衮,是否真的如外间传闻是想独揽大权,玉儿此时还不太相信,毕竟多尔衮与自己多年的情分在这儿。可若是他有一日真的威胁到福临呢?自己又将如何?
脑子有些烦乱,玉儿摇了摇头。
福临好奇道:“额娘在想什么?想的这般入神?”
玉儿回过神来微笑道:“没什么。哀家在想,都这么晚了,就不打扰皇帝就寝了。皇帝疲累一天,也该早些安寝,明日还有早朝。小灵子,好生伺候着。”
“奴才遵旨。”小灵子恭敬的回应。
“那儿臣送皇额娘。”
“不必了。”玉儿挥了挥手,走出了养心殿。
回慈宁宫的路上,玉儿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苏茉儿,懿靖太妃现在住交泰殿是么?”
“回太后,原本是的,不过懿靖太妃说自己习惯了住在麟趾宫,所以又搬了回去,今日事情繁多,所以一时间没向太后请示,太后恕罪。”
“罢了,既然太妃如此念旧,就随她吧。”玉儿突然笑着看了一眼苏茉儿,问道:“你今儿几岁了?”
“回太后,奴婢比太后虚长五岁,今年已是三十六了。”
“也不小了。”玉儿沉吟道:“苏茉儿这名字好听是好听,就是缺少了点儿庄重,这样吧,苏茉儿用满语来说,也可以叫苏麻拉姑,算是对你的尊称吧,你看可好?”
“尊称不敢当,奴婢谢太后赐名儿。”
“没什么赐不赐的,满语是苏麻拉姑,咱们的蒙语还不是叫苏茉儿?一样还是你的名字。只是你跟在哀家身边多年,一直尽心伺候哀家,哀家此举也是让宫里的其他人知道,你苏麻是哀家的人,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日后好多敬你几分,也算是敬了哀家。”
“太后!”苏麻拉姑感动的红了眼眶,“奴婢只是小小的奴才,有幸侍奉太后多年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怎敢要求再多?况且,奴婢是太后的人,谁敢轻视奴婢,太后多虑了。”
“无妨,只要你喜欢就好。”说着,玉儿拍了拍苏麻拉姑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一如多年前那样。 清宫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