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质疑申部长的正直,老板娘有些不太开心,一场较真的和我讲。
“你要说别的人,我兴许还不了解,但是这个申部长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
“哦,真的?”我装出不是特别在意的随口一问,其实耳朵都竖了起来。
老板娘本来还有些留着话,看我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反而来劲了。眼睛往周围打量了一圈,看没什么人,身子又往前探了探。
我会意的靠过去,她这才压低了声音讲话。
“上前年的时候,申部长的儿子打死了人,死人那家的家属正好就住我们宾馆,所以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具体怎么个事没听清楚,反正那家妈妈哭得凶,闹得凶,又说的家乡话,我听得乱七八糟的。不过打死人这个确实是真的,那家知道申部长在外交部,又知道他有钱,就想把事情闹大。结果刚进墨城住下,还没来得及闹,申部长就亲自上门了。”
老板娘讲得投入,可是我忍不住想要打断:“刚住下申部长就来了,他怎么知道得那么快?”
“人家当官的自然有办法。”老板娘不爽我打断,敷衍的回答了我,又挥挥手,借着讲,“申部长态度可好了,又是道歉又是赔礼,还说自己已经亲自把孩子送到了警局自首。后来,申部长还赔了死者家属好大一笔钱。”
“那申部长的儿子呢?”我有些着急问这个。
“听说因为自首,加死者家属的求情,只被判了死缓。这个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也没人敢乱传。”说完不能乱传,老板娘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就是在乱传,又打量了一圈周围,朝我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啊,不要再告诉其他人了。我们那天晚上在场的人,可是都收了封口费的。”
我点点头,保证绝对不外传,但是又忍不住接着提问:“那申部长一共有几个小孩?”
“申部长这样的职务当然不能生二胎,所以只有一个小孩。”
“只有一个小孩子……”我重复着老板娘的话,手里抓着的瓜子,散了一桌子。
是了,应该就是如此,一下子,这段时间所有的疑惑通通理清。疑惑散去,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惧。我们面对的早就不是一个孙嘉熙了,而是她背后那护子心切的申部长。
又给老板娘闲聊了一会儿,我回到房间里,给韩彩云打电话。按照习惯,通了以后马上挂断,若是孙嘉熙没在,她就会给我回过来。
电话很快打了过来,韩彩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虑:“小安,你最近怎么了?好多天都不接我电话,也不打电话,我真怕你出事了。”
我万万没想到,她担心的竟然是我。
“那个,我,阿姨,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被她一关心,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又编了些谎,把我最近的事瞒了过去,才切入正题。
“阿姨,我问你个问题,你们家的户口本,你有没有给过谁?”
“你问这个……”韩彩云条件反射的就像反问我,但很快打住,认真的思考起我的问题来,“我们家户口本一向都是收着,前段时间毓淮和孙嘉熙订婚的事情,你应该知道。那个时候给过一次给孙嘉熙,不过她说,毓淮的户口已经变更了,不在我们这里了。呃,这样说起来,那之前还给过毓淮一次,想来他就是那个时候把户口转出去的。就这么两次。”
我一边听着韩彩云的话,一边心里有些微微泛酸。她刚才抛下疑问,先回答我的问题,真的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她从来都是咄咄逼人,一切以自己的想法优先,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刻。
“不对,我想起来了,还有一次。就是两年前孙嘉熙让毓淮和她一起出国,我把户口本给她了,她去帮毓淮办护照。”
“那护照呢?”
“可能没办下来吧,毕竟毓淮后来也没有出国。到底怎么了?小安,你都查到什么了,你告诉我,不要吓我。”韩彩云发现我一直追问户口的事情,也察觉到问题可能在这里。
我要是告诉她,才是吓她。更何况,她还要喝孙嘉熙长期相处,一定不能出问题。
“阿姨你放心,没什么问题,我就是问一下,想多知道点线索。”
韩彩云听了并不是很相信,却并没有追问:“那你有毓淮的消息吗?这么久了他也没和我联系,我很担心。”
“据我的消息,他已经很好的躲了起来,你不用担心。只有你保护好自身的安全,他才会放心。”
“安全就好,多的我就不问了,我是个包不住话的人,省得给他找麻烦。你要是能见到他,就给我转达一句,说我和他爸挺好的,不用担心。”
“好,一定转达。”
挂了电话,我整个心都揪了起来。我忍不住抬手揪了一把自己的脸,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还活在现实里,因为现在发生的,分明是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剧情。
具体是怎么发生的不知道,以后面事情的发展来看。当时孙嘉熙应该是给小兔把护照办下来了的,甚至可能连签证都办好了。但是没想到,小兔拒绝了和她一起出国。然后这个空子,就被申部长利用职务之便给钻了。
他把已经判死缓的申旭弄了出来,让他以小兔的身份出了国。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申旭竟然回国了。回国后,当然不能同时有两个涂毓淮。所以,小兔必须隐藏起来,而他鸠占鹊巢,变成了小兔。
我甚至不敢想,要不是小兔提早一步把户口调出来,让他们计谋得逞,是不是现在小兔连隐藏的机会都没有,而是直接被他们做掉了。
用一个人,代替另一个人,这样的想法,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我都不敢往深了想,一想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唯一说不通的,是孙嘉熙为什么非要现在嫁给小兔。只是为了骗户口本吗?以他们的能耐,大可不必这么麻烦,想出这么个不可控的办法。
还有那个申旭,我不相信能那么巧合,他用了小兔的名,不可能还凑巧的跟小兔长得几分相似。
我确定我前世并不认识申旭这个人,但是现在还躺在医院的汪承丰明显又和他有关系。汪承丰前世害了燕南,也间接害死了我母亲。但我现在明白了,母亲的死,不能单单算到汪承丰身上,他背后一定有人。
我有满肚子的疑惑,都不知道该跟谁说,因为跟谁说,就是给谁找麻烦。我只想找到小兔,告诉他一定要躲藏好,不要被发现。
留在墨城也再做不了什么事,下午我就直接回了青峰市,不过并没有直接回盛家,而是自己找了个宾馆住下。我实在是不想再去麻烦狐狸他们一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去了警局,询问指纹比对的情况。
指纹比对结果是,凶器上只有被害人自己的指纹。我想着,现在就该是请个律师,为燕南辩护。毕竟还可能存在防卫过当,或者伤害罪。
我打着我的小算盘,没想到负责人大手一挥,当场宣布燕南无罪释放。
怎么那么容易就放了?我心里有一堆的疑问,但都只能压住不表。我换了高兴脸,开开心心的等燕南出来。
燕南进去都一个多礼拜了,我在外面四处奔走也不觉得多难挨。反倒是现在,就是等他办手续的这么点时间,我反而等得焦急难耐。
就在我耐心快要消磨完了时候,我终于听到燕南低沉的叫了一声姐姐。
我扭过头去,眼泪都快下来了。也就几天没见到,却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燕南快步走到我的面前,伸手轻轻擦我的眼泪。
“姐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比起前两次见面时的不安和暴躁,燕南现在看着沉稳了很多,还想着先安慰我。
我伸手死死的拉着他的手,再不愿放开。燕南把另一只手覆盖到我手背上,轻轻的拍打,倒像在哄小女孩儿。
为了燕南的事情,盛家人到处奔走帮忙,现在燕南出来了,不上门道谢怎么可以。
我先把燕南接回旅馆,让他好好洗漱一番。然后趁着他洗漱,把他在里面穿过的衣服,都拿出去扔了,又从头到脚,给他搭配了一身新衣。
正想着买点什么去盛家呢,狐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安安,你知道吗?燕南无罪释放了,今天已经出来了。”都等不及我说话,狐狸就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我。
“嗯,今天我去接的燕南。对不起啊,我太高兴了,都没能先打电话通知你一声。”我想着马上就要去盛家了,就着急打电话。
“这都没什么,燕南能出来是好事儿。”狐狸笑笑,并不在意,“一会儿过来我家吃饭吗?”
“嗯,正准备过去了,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一家人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你现在在哪里,我开车过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就在青峰市内,昨晚回来的,住在旅馆。离你家并不远,一会儿我们自己过去。”
听了我的话,狐狸有些不高兴了:“安安,你怎么今天一直和我这么客气,不是道歉就是感谢的,我听着很不舒服。”
“狐狸哥哥,你不要多想,我就是真的很感谢你们。”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赶紧过来吧,我让保姆多做几个菜。”狐狸觉得我这假模假样的样子讨人厌,不愿再和我多说。
挂了电话,我自己也烦得不行。自从知道了申旭的真实身份,我没有一刻不在想,怎么把我身边的人都从这件事情里摘出去。申旭本身家庭的背景就很强大,而且,说得骇人一点,他自身还是一个杀人犯。我这个人软肋太多,实在是没办法与他对抗。
一开始我真的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针对小兔,我是被无辜牵连。
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从我重生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可能无辜。正如小兔很早前说过的一样,因为我的关系,他不想跟着孙嘉熙出国。所有的改变似乎就是从这里开始。
他和孙嘉熙闹矛盾分手了,所以孙嘉熙负气出国,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缘由,就和申旭走到了一起。但是前世,他虽然没出国,但他和孙嘉熙并未闹矛盾分手,也就没了这个申旭出现的机会。
狐狸一家是我首当其冲不想连累的,他们都是好人,不应该被我牵扯进来。
其实这段时间的折腾下来,我的存款已经花得差不多光。但我还是坚持,去商场给盛叔叔挑了一条名牌皮带,又给肖阿姨买了一条金项链,又买了好多营养品,这才带着燕南上门。
兴许是知道我要过来,盛叔叔本来是要上班的,也留家里吃午饭了。
看我拎着大包小包,肖阿姨惊呼着就过来接,虽然一直埋怨我太客气了,但脸上还是带着笑。
盛叔叔也高兴,不顾狐狸的眼色和肖阿姨的责骂,硬是当场把皮带扎上了。然后一直美滋滋的,时不时把圆滚滚的肚子吸进去,低头欣赏他的皮带。
狐狸看了不高兴了:“怎么没有我的礼物。”
我这才惊觉,我忘了给狐狸买礼物。我一边想着与他客气的划清关系,但是一边心里一直把他默认为自己人,根本没想过这些。
盛叔叔一拍狐狸的脑袋:“人都是你的了,还要什么礼物。”
我心里特别知道,这是解释的最佳时机,可是我还是没有开口。我没有办法,前脚燕南刚放出来,后脚我就戳穿说前面的都是谎言,我不想他们觉得被利用。
狐狸有些呆愣的看着我,他本来是张嘴要说话的,看到我没张嘴,他也收回了本来要说的话。
倒是燕南有些激动:“盛叔叔,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盛大哥是我姐夫了?”
瞬间觉得头痛欲裂,这个蠢货弟弟,又来瞎凑什么热闹。
盛叔叔得了我和狐狸的默认,就跟拿了圣旨一般,高兴得不行。
“以后咱俩可是亲戚了,你以后上学周末不回家的时候,就来家里玩儿啊!”
“好啊,我有空常来看您。”燕南也不和盛叔叔客气,乐乐呵呵的就答应了下来。不一会儿功夫,一老一少,还谈得颇为投缘。
无数先哲讲过,不能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可是,这些道理,我好像都白学了。
饭桌上,大家都对燕南分外照顾,恨不得把所有的食物都堆到他面前,觉得他在看守所怕是吃了大苦。
肖阿姨分明从未见过燕南,竟然也能说得出,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的瞎话。
因为是无罪释放,燕南的事情也就算不得什么禁忌话题,毕竟从未做过。
“昨天我打电话去问的时候,这个案子都还吊着,怎么今天就这么痛苦的放了?”狐狸摇摇头,表示有些想不通。
“是不是指纹对比结果出来了?”这也是我思考半天后觉得唯一可能的原因。
“如果上面的人要卡你,他是能找出各种原因的。”狐狸觉得我的解释有些行不通。
“我今天倒是问了一下,说上面人让放的。怎么跟女人心思一样,变来变去的。”盛叔叔一边吃肉,一边念叨。然后因为最后一句话,惹怒了肖阿姨,然后两人又开始了无意义的拌嘴。算是把这个话题拉了过去。
上头人的意思?申部长?为什么要放了燕南?不会是因为我去墨城被发现了,他们知道我查到了申旭,所以讨好我?可是我万一理解不到他们的讨好呢?
吃过饭,不顾盛叔叔的挽留,我和燕南坚持要先回家。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爸妈那里不可以一直瞒着,不然必定会成为定时炸弹。
盛叔叔有些舍不得,却也理解,只得叮嘱狐狸开车把我们送到家。
一路上燕南姐夫长姐夫短的,喊得刺耳,我忍不住训斥了他两声。他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是又不想惹我生气,只好自己不高兴的闷坐着,最后在颠簸中睡着了。
狐狸扭头看了一眼睡着的燕南,压低了声音:“谢谢你今天没有在我爸面前戳破。”
“是我该感谢你。”
“停!安安,我不想再听你说感谢了,你已经说得太多了。”
我乖乖的闭了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安安,你不用觉得感谢,因为我也很感谢你,有你在的这几天,我们家从未有过的温暖。”
可是谎言总有戳破的一天,他们现在有多高兴,以后就会有多失望,我简直不敢想象。
狐狸知道我不愿意说这些,也不说了。
车厢里一直安静着,只能听到燕南微微的鼾声。看着在后座缩成一团的他,我有些心疼,这段时间,他必定从来没睡过安稳觉。
眼看车就进了南水县城,我转身想把燕南叫醒,却被狐狸阻止了。
他舔了舔嘴唇,犹豫了犹豫,终究还是开口了:“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我回南……”
他朝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撒谎。
“我回墨城了。”狐狸即聪明,又了解我,在他面前实在是不敢撒谎。
“你回去做什么?”
我摇摇头,不愿意撒谎,也不愿意说。
“安安,你是不是查到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有什么问题,大家也可以一起想办法。”
“狐狸哥哥,我的事情你不要再管了。你护不了我一辈子,有些事情,只能靠我自己去解决。”
“那我就是要护你一辈子呢?”我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狐狸的情绪感觉一下被点燃,声音带着愤怒,一个急刹把车停在了路边。
“哎哟。”
只听得后面“咚”的一声,燕南因为急刹,被甩到了地上,捂着脑袋委屈得很。
听到燕南摔跤,狐狸被迫压下去了他的怒气,转头去扶燕南,不过语气还是有些生硬:“你没摔着吧?”
“没事没事,可能是做梦了。”燕南也是个鬼精灵,猜到狐狸可能有些不愉快,只好自我解嘲。
狐狸不再说话,一路把我们送到家门口,燕南好意邀请他进屋坐会儿,他也没有进去,直接掉头就走了。
“姐,到底发生了什么?”燕南呆呆的,不知道为什么睡觉前还和他亲热的狐狸哥哥,怎么一觉醒来就像变了个人。
我耸耸肩,一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爸妈看我和燕南在这个时候回来,直觉应该出了什么事情。
我尽量把事情讲得云淡风轻了,结果我妈还是吓得一抽一抽的,不过还好最后都缓了过来。
还好,爸妈都是心宽的人,我也没给他们讲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们只是觉得出来了就好。
回到家里,真的是久违的安心。一想到墨城的复杂事态,我就忍不住萌生了再也不要离开南水的想法。
前世的最后,我不是还是回南水了吗?
兴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做过和后世有关的梦了。
竟然,还是个连续剧。
我又梦到我下南水的火车那一幕,老涂拿了写着我名字的牌子,在出站口等我,一如我初到墨城。
我躲着,他追着,两个上了年纪了人,在人流密集的火车站,像两个初沾情事的少年男女。
“我们都离婚了,你还追着我做什么?”
“不,我们没有离婚。”他摇摇头,目光是我从未见过的深情。
“你骗人,我们离婚协议书都签了。”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软,赌气的别过头不看他。
“对,但是我们并没有去民政局拿离婚证,就不算离婚。”
“离,我跟你回墨城,我们现在就领。”我也是气急了,怎么还能这么耍赖。
“我不要你跟我回墨城,以后,我都陪你呆在南水,墨城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老涂说着,突然把手里一直写着我名字的纸板转过去,纸板的另一面,写着“老婆,带我回家。”
他不是说跟我回家,他说带我回家。我一腔的怒火,就全部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婆,带我回家,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重生之严禁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