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之后,书房的门被人蓦地敲响,从缝隙里探进来一个小小的脑袋,摆出一幅弱小无辜者的控诉面孔,“可以弱弱的问一句吗?你们两个准备促膝长谈到什么时候啊?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小美,进来吧。”
得到应允之后,她吐吐小舌头,骤然推开门进来,美丽的眼睛闪闪发亮,甜笑着打招呼,“嗨,陆大哥。”
“听说你最近又惹事了?”
“哪有啊?”她吐吐小舌头,连忙伸手拨了拨头发掩住了嫩红脸颊上的一道指腹宽的伤痕,上面已经开始结痂了,她用食指轻轻的揉了揉,轻描淡写的回答,“跟道上混的地痞产生了小小的纠纷,刀子不小心划了一下而已,这是小伤,不妨事的,改天我去日本做一个简单的整容手术就好了,嘻嘻,陆大哥,你没看到我在打架的时候给他脸上弄的那道血口子,啧啧,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她沾沾自喜的模样让博英岚止不住的摇头叹息,而陆劭南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干架可以,别给人欺负就是了,还有,女孩子嘛,应该对自己的脸保护得好一些,日后若是英岚嫌你丑把你甩了,就让你哭鼻子去吧。”
博英岚微笑连连,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蓝静美红着脸撇撇嘴,“我丑?我丑这世界上就没有漂亮女人了!”
自信心膨胀过度!惹得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她继续意犹未尽的唠叨她的那些破事,语气横横的,“如果不是江湖道义上说不过去,我不会仅仅把他阉了了事!”
“阉了?”陆劭南终于皱了皱眉头。
“阉了。”蓝静美眨了眨眼睛。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太狠了点吧?”
“嗯,好吧,下次我直接来个五马分尸。”
“……”
看她扯着唇角笑得极其无所谓的样子,陆劭南也不再说什么多余的,起身和他们一起走出了书房,经过那道虚掩的门前,他侧头往里看了一眼,停了下来,“你们先去餐厅,我随后就来。”
本来正兴高采烈的蓝静美一下子垮了脸色,忿忿不平,“陆大哥,我先声明一点,我坚决不跟她同桌共餐!她不配!”
博英岚呵斥了她,“小美,别任性。”
“我讨厌她!”
“好了好了,不是饿了吗?我们先下去。”
“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那种女人就该把她关到地下室的囚犯里,让她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终老一生,看她还敢在我面前嚣张……”她不情不愿的小声嘀咕着,被身边的男人推着往楼下走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面前,陆劭南才推开了面前微闭的门,让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是,正对着门口站着的,就是林家宜,她这样屹立不动的姿态,就像是站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握着小小的拳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进来的他,放了狠话,“陆劭南,如果你不想死得那么快,就应该速速把我送回家,要不然,等我以后想办法逃出去之后,你的结局会很惨很惨,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她的威胁对于他来说,什么也不是,陆劭南像是没听到一样,清冷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她,眸底除了公式化的冰冷,什么别的情绪也没有,半晌,他才说,“要吃饭就跟我来。”
“不吃!”她一口回绝了,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本来欲要出去的男人转念一想,又提步朝她走了回来,不顾她的哀声呼痛,粗鲁的拽住她的胳膊拖着她的身体来到一扇窗前,指了指下面那些荷枪实弹的护卫,低头戏谑的斜睨着她,“看到了吗?”
林家宜甩开他的束缚。
他面无表情的冷哼,“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那是真枪,要是你想擅自闯出去,那么,子弹就会毫不犹豫的射进你的心脏里面,听懂了吗?如果不小心丢了小命,别怪我没有提前知会你一声。”
“你敢!”
“这天下,还有我不敢做的吗?”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是蚕丝触摸着她的耳膜,一根根的神经也被他残忍的凌迟着,修长干净的手指挑开她的衣领,漂亮的眼睛微眯着,瞳孔琉璃般剔透雅致,有种无法言喻的令人迷恋的魔鬼一般的吸引力,邪魅不羁的看进去她胸前那片唯美独特的风景,她脸色躁红,“拿开你的脏手!”
勾起一个欢快的弧度,他低语,“晚上,我会来。”
“你休想!我不会再给你的!”受到羞辱的愤怒让她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几乎无力的倒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自己,躲得离他远远的,直到他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她还兀自缩在角落里瑟缩着……
夜晚的提香宫堡是异样的安静,竟连那些聒噪人心的虫鸣声也偃旗息鼓了,黯淡的夜色似乎也懒懒的,只偶然窥视一下那高高耸起的建筑屋顶,放任着遍地稀疏的灌木花草的暗影,寂寥月光下,凭窗而立的美人身着一袭淡蓝色的素雅长裙,衬得她风姿卓越又清丽动人,眉心轻皱,似在冥思苦想着那些纠缠着她的少女心事,妩媚中带着些淡漠的清冷,最是引人动心,伸手想揽住一缕月光,却嘲笑着自己的痴傻,当看到城堡下那些来回巡逻的护卫时,那一双秋瞳中闪着种种复杂的情绪,忽闪间飘过一丝黯然,夜风捎来沁凉的空气,让她不自觉的抱紧了孱弱的身体……
哥哥,门禁时间早过了,你肯定急坏了吧?
逸凡,你又在哪里?为什么我找寻不到你的身影?我是那么的喜欢你,但是,我却失去了拥有你的资格,如果你知道我被魔鬼残忍的玷污了,如果你知道我曾经遭遇了怎样肮脏的对待,你……还会再要我吗?
心酸心恸心死的滋味,让她禁不住想要号啕大哭,可是,哪里有她可以依靠的肩膀……
门口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响,灯光乍然亮起,她匆忙的拭去脸颊上冰冷的泪痕,收敛了不愿意示人的脆弱表情,静静的注视着站在门口的颀长身影,身穿VERSACE细纹双排扣休闲西装,里面是件敞胸深V字领的酒红色衬衫,锁骨清晰精致,流畅柔韧的腰线更是收得恰到好处,精致而奢华,她盯着他衣领以下的部位,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睛……
他朝她走近,她的手颤抖的握着柔软的窗帘,两步之外,他站定,开始解衣扣,直接冷声命令,“脱衣服。”
“不!”
“要我亲自来吗?”
“我会从这里跳下去!”
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旁边的矮凳,她将窗户大开,衣裙飘飞,两排牙齿冻得咔咔作响,他的动作却不见丝毫停顿,扬手抛开西装,如话家常一般,“太矮了,最多只能把你这细细的腿摔个残废,喏,给你这个,也许更方便一些。”
悠闲的拐到茶几旁,两指夹了一柄闪着寒芒的水果刀,递了过来……
他的无所事事让林家宜面红耳赤,“你以为我不敢?”
“那就跳给我看!”
她把他惹恼了,吼叫的声调是前所未有的高亢和刺耳,带着十足的挑衅味道,林家宜吓得发抖,用力咬牙,转头就要踏上窗台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道含着明显犹豫的声音,“公……公爵……”
一个手下站在那道未关闭的门外,愣愣的看着卧室内的一幕,眸子里满是张皇和局促不安,正在盛怒中的陆劭南头也没回,“滚!”
“那个……”
‘砰’,利刃入肉的钝响!空中划过雪白刺目的光影,陆劭南手里的凶器已经神鬼不知的没入了那手下的胸口,高大的男人立即不支的倒地,甚至连一声惨叫都不敢发出来,脸色惨白得像一张低劣的草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匍匐着,狼狈的倒退着逃命,“是!是!是!”
人在眨眼间消失在他们面前,一道血红的痕迹绵延了很长一段距离,怵目惊心……
林家宜完全被震撼了!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男人,他就是来自邪恶阴冷地狱的黑暗使者!
紧随着走进来的博英岚像是司空见惯了,只是轻轻的瞥了一眼那血迹,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劭南,女王的国家访问结束,临时下榻威尔逊酒店。”
“哦?按日程安排,不是应该在今天启程回国吗?”
“刚才收到讯息,她要见你。”
“知道了。”
“备车吗?”
“嗯。”
临走前,博英岚特意看了看陷入僵硬状态的林家宜,分明是自求多福的劝诫,只是这毫无感情的一眼而已,便让陆劭南眯紧了眼睛,里面弥漫着危险的信号,回头看林家宜并没有丝毫的回应,他这才放松了握紧的拳头,捞起床上的西装,重新穿到身上,转身离去……
人甫离开,林家宜整个人便虚脱的瘫软了,眼睛里满是伤痛,隐藏着灭顶的恐惧,他是杀人不眨眼的狂魔,他丝毫不把人命当回事,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是一颗冰冷的心脏,那是一股来自地狱的力量,陆劭南,他何以会变成这样?十年前,那场让她每每回忆起来便撕心裂肺的血光之灾,她原以为他会死……
悠哉散漫的脚步声,让她再次惊觉起来!
难道他又回来了吗?
张皇的抬头,迎面走来的却另有其人,看她来势汹汹,林家宜艰难的用膝盖撑着地面要起身,一只蓦然出现的脚便狠狠的将她的右手踩在了下面,锥心的痛觉排山倒海而来,青白的眼圈立刻变成湿红,她咬牙低鸣哀呼,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扳开,却发现此女的力气竟然大得超乎寻常人,粗糙的小鹿皮质鞋面,刻意在她柔软的雪白上面施压挤摩,居高临下的嘲讽,“你也知道痛吗?”
林家宜勉强仰着脸看她,“你别太过分了!”
“哈哈,这话若是别人听到了肯定会乐死,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说我一个过分呢,就连陆大哥也没有过,你以为你是谁?”蓝静美大笑,笑得身板抑制不住的震动,动作幅度太大,很自然的扯动了林家宜的伤口,让她又忍不住的重重吸气,“你想……干什么?”
“想你死!”
“妄想!”
这条命,不仅仅是她自己的!
打小时候,父母就对她宠爱有加,哥哥从不舍得让她掉一滴眼泪,长大了之后,未婚夫肖逸凡更是怜惜她到了骨子里,所以,她不仅仅为自己而活,更要为他们而活,别人不想让她活,也没那么容易!
心高气傲的蓝静美被她的态度激怒了,“好,我看是你这张嘴硬,还是我的那些刑罚来得厉害!外面的人,进来!把她给我拖到地牢里去。”
“小姐,公爵有令……”
“天塌下来还有我扛着呢,你们怕什么!”
唯唯诺诺的手下看她执意如此,也只好摇摇头听命行事了。
林家宜将红肿破皮的右手按在怀里,自行站起来,轻蔑的扫了他们一眼,“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蓝静美看穿了她的顾虑,便出言刻薄,“就你这不干不净的小骚蹄子,人家不嫌你脏,你倒嫌人脏了,哼,等一会儿,我会让你更脏,脏得没脸见人,连妓院都不敢收留你,到那时,我不动手,就能让你自己乖乖的去寻死!”
“即便有那么一天,我也要先看着你死才会瞑目!”
“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终于有好戏看了,你可要给我好好的瞪大眼睛,看你是怎么一天天被我玩死的!这过程,肯定会精彩得很,对,我去拿摄影机拍下来,回来好给陆大哥他们消遣消遣,嘻嘻……”
她一脸的兴奋,一溜烟消失了……
林家宜却被领到了地下阴冷的牢房,连一个窗户都没有,地上满是青苔,一屋子令人胆战心惊的刑具,低头看看这只已经丑得不成样子的手,想想面前这些冷冰冰的器械用到自己身上之后应该会造成的可怖伤痕,她笑了,以前她是多么珍惜自己的皮肤啊,而今,那一切努力都将在一夕之间化为泡影……
蓝静美出现了,带来了一整套包括支架在内的摄影器材,吆喝着指挥他们摆在合适的位置上,镜头正对着林家宜,然后左右看了一番,心满意足的踱步过来,从冰冷的刑台上抽出了一条拇指粗的鞭子,含着轻蔑残酷的笑意绕着林家宜来回走了一圈,空气凝滞,风雨欲来……
‘啪’的一声,鞭子甩在空气里发出摄人的响声,林家宜下意识的往里缩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退到安全地带,飒飒的鞭风再次席卷而来,阴恻恻的刮过她耳边,紧接着,颈部连着肩背的地方被狠狠的抽了一下,她痛得一颗脑袋立即爆炸开来,后知后觉的想要伸手去遮掩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一只胳膊已经无法动弹了,被甩到的地方火辣辣的滋滋作响,像是细盐均匀的洒在铁板上,‘嗤’的冒着青烟,带着被烤糊的血腥味道,好痛……
这是真正的毫不留情的伤害!
这个时候,林家宜才知道,先前陆劭南施加在她身上的兽欲,可以称得上对她的怜惜了。
她悲伧的呜呜着,攥成拳头的手湿漉漉的抖个不停,怎么也停不下来,从头到脚渐渐的也开始颤抖,漫溢出来的伤痛和汗水把她每根神经都卷进去了,她甚至没有精力理会接下来的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只是这最开始的一鞭,就足以让她心神溃散了,她蜷在墙角,五指死死拽紧衣裙的前襟,感觉起伏剧烈的胸膛中氧气越来越稀少,大力的喘息着。
蓝静美乐呵呵的笑了。
“很痛是不是?”
“切,受不了就叫出来呗。”
“你只要叫出来,跪在那里向我求饶,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最后这句话,终于让林家宜清醒了少许,她硬撑着抬起头,眨了眨睫毛,泛去里面的酸涩和苦楚,瞳孔已经失去了焦距,即使如此,她还是用力把眼睛瞠得圆圆的,瞪着这个放下大话要取她性命的女孩子……
这种直直迎视上来的眼神,充斥着毫不畏惧的决心,清澈明亮,竟然让蓝静美愣了一下……
在哪里?见过这种眼神?
对了,陆大哥生气的话,似乎就是这样!
可是,林家宜的却有些不同……她的右边眼角下面,有一个稀奇的水滴型泪痣,此时,由于泪水的浸泡,透着魅惑的微光,仿佛夜幕下的点点碎钻,旖旎万分,忽而落下的扇形眼睫,在眼睑下浅浅的扫过一圈浅影。
她真美!
就算是在如此狼狈的时候,也美得让人唏嘘!
于是,蓝静美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硬着声音逼问她,“林家宜,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虚弱的身体令林家宜有点恍惚,她失神的看着视线中渐渐模糊的脸,吐出一句话,“有什么招数尽管用出来,不要让我小看了你!”
“你……”受不了挑衅的女孩儿重重的一脚踹了过来,正中她的腹部,林家宜双腿再也无法支撑了,她趴跪着倒在地上,蓝静美蹲下,粗暴的用鞭子一端勾起她的下巴,冷哼,“想不到你还挺有骨气的嘛!”
‘砰’,在蓝静美反应不及的时候,林家宜却猛然出手,胡乱的在旁边一摸,拿了一个不知道是铁块还是砖头的硬物,没头没脑的朝她砸过来,凄厉的叫喊,语无伦次的咒骂,熙熙攘攘冲进来的人群,林家宜就是在这片混乱的状况中跑出来的,她没头没脑的往前冲,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有一个想法,逃出这个人间地狱……
寂静的夜里,清凉的月光透窗而入,陆劭南衣冠楚楚的坐在床边,侧头看着外面空洞洞的昏暗,不发一语,神态仿佛入定一般,他整个人被笼罩在了月的清辉下,周身散发出一种如水的温柔,他的手很轻很柔,像是在爱抚着一件珍贵的宝物,是的,他手下的确有一个宝物,不是别的,正是一个披着款款薄纱的高雅女人,红色张扬的头发只用黑色缎带松松的挽起,散落在他腿上,妖娆魅惑,她全身的力量像是被抽空似的瘫倒着,一只手缓缓的在他展开的手心里划着十字,灰色幽深的眸底透着丝丝担忧,像是害怕打扰他,声音极小极弱,“陆,在想什么呢?”
她惊扰了他的沉思……
飞扬起来的利眉,衬得那一双黑眸越加清澈夺目,英挺的鹰鼻下,略显苍白的嘴唇透着一丝霸道,他扫了眼床上的人,“想以前。”
“都过去了,不是吗?”
“记忆已经烙在了这里。”手,按在他心脏的部位,那么用力的抠着,欲要把那痛苦的根源连根拔除,女人心疼的拉住了他,“唉,明明这冷冰冰的外表看起来无情无义,内心却是这般脆弱,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不担心呢?”
“担心我?”他轻笑着低头,恢复了一幅游戏人间的模样,脸上温和的笑容倍感亲切,懒懒的看着她,挑眉问,“看来,我的表现还是不够成熟,不够让你满意?”
“你啊……”她吃吃的笑着,用指尖点了一下他的眉心。
缥缈虚幻的音乐声飘起,打破了这份难得的静谧和谐……
半晌,两个人才反应过来,那是陆劭南的手机铃声。
他没有回避着走开,就在她面前接了起来,态度显然不够美好,“说。”
对方简单的报告之后,他大惊,“什么!”
金石之音竟没有半点刚才的温润,浑身杀气尽显,眼中寒气一闪,几乎将眼前温暖的气氛全部吞噬,“她伤得怎样?嗯,知道了,将探照灯打开,出动全部人手封锁和搜寻整片山头,还有,伊兰湖和悬崖周边都不要漏掉!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挖出来!”
他眼底燃烧的熊熊怒火让人心旌,身边的女人禁不住问,“陆,发生了什么大事?”
陆劭南淡淡一笑,却不及眸底,“圈里的一头小豹子咬伤人之后逃脱了。”
女人敛眉不解,“只听过你那城堡里养了狮子,什么时候连豹子也入住了?”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他戏谑的声音传来,扶她躺在一边,径自下床来到衣柜旁,她撑起身体急切道,“陆,现在就走?”
“嗯,你明天一早就回国,我会抽空去看你的。”
“当真?”
“当然。”披上西装,他又走回来,脸上是淡淡的笑容,似乎只在悠闲的观花,只是,这云淡风轻的俊容下,却没有一丝丝暖意,他给她一个礼节性的亲吻,匆匆消失在了她面前……
抚着脸颊上他留下余温的地方,她喃喃自语,“陆……”
整个城堡四周灯火通明,里面某个房间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和训斥声,“让你轻点再轻点,笨手笨脚的,你没听到吗?你想死吗?”
“小姐饶命啊!”
“没用的东西,给我滚!”
“这伤……”
“我要留着给陆大哥看,我要把那个女人碎尸万段,哼,该死的林家宜,你要躲就给我躲好了,如果不小心被逮到了,我这次绝对不会再客气!”原本俏美甜丽的面颊上,此刻却是鼻青脸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有浸血的擦伤和碰伤,并没有血淋淋的场面,但是,这已经挑战了她的极限,没人敢这样对待她之后逍遥法外!
窗外,又是一番狗吠声喧闹声的盛况,来回穿梭的人影,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急和不安,他们连最隐蔽最角落的地方都不肯放过,即使这样,还是无法找到那个负伤潜逃的人儿,不知是谁率先失去了搜寻的耐性,一连串连发的枪声,震得树丛中安息的鸟儿全部扑棱棱的飞天逃命了……
蓝色的豪华车身犹如从深沉的汪洋中优雅漫出的鲸鱼,自无边的夜色中悄然滑来,主人归来了!
一分钟而已,全部人员集结完毕!最晚归队的那个人,手里的重型机枪还冒着雾渺渺的青烟,从车里迈出的陆劭南走上前,狭长而幽邃的眼眸颜色深黑,声音却是温润平和的让人毛骨悚然,“告诉我,谁支使你开枪了?”
“对不起!”
“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可是……她伤了静美小姐……”
搞不清楚状况的手下以为对方听到这个,肯定会夸赞他做得对,但是,他完全想不到的是,公爵大人竟然选择偏袒了那个逃犯,犀利的质问随之而来的是隐隐的凌厉,“所以你觉得自己就有资格伤害我的女人了?”
他的女人?!
那人一愣,高大的身躯猛然受到铁拳的重创,犹如破败的落叶,霎那间便倒地捧腹痉挛,紧接着‘砰’的一声,一颗子弹从他的手心射入,将他整个人就这样钉在了地面上,哀号声响彻整个城堡……
战战兢兢的众人,没有敢上前搀扶他一把的,开玩笑,他们找死才会在公爵眼皮子下面做这种事情。
随后从车子里走下来的博英岚挥挥手,让他们散了,心下琢磨了一会儿,又左右看了看,同样迷惑了,扬眉看着脸色发青的男人,“劭南,下山的公路全部被封锁了,就算沿着小路逃跑,到处都是逾越不了的路障,以她的能耐必定突破不过去,就算是躲起来,这也没有我们找不到的角落啊?”
“后山野生园。”
“啊?”
“你去看一下小美的伤势,我亲自去找。”
“好,你小心一些,还是带上枪吧,最近几头犀牛处于发情期,暴怒异常。”
“无妨。”无视博英岚递过来的武器,他提步只身前去。
绕过虫鸟啾啾的伊兰湖,再踏过一片平时用作训练的校场,来到了一处被天然灌木和指头粗的钢筋铁丝圈围成的兽园。他没有进去,只是在外围谨慎的观察着,他在寂静中无声的潜行,像一只在暗夜里伺机的猛禽,多年的训练让他知道如何利用黑夜来保护自己,如何来面对突兀的危险,所以,他从来都不会惊慌失措,对于这一点,博英岚对他佩服不已,越危急越冷静!也就因为这个,他才躲过了无数个生死劫难,有了今天辉煌的成就!
可是这次,他的心却感到了莫名的慌乱,尽管脚步很轻却还是惊动了听觉灵敏的兽类,低低的呜鸣声从不知名的角落传到他的耳朵里,多年来对危险的预知能力告诉他,今夜,它们想要鲜血来安抚喉咙和身体的饥渴,若是林家宜就在附近,那她逃出生天,恐怕很难!
所以,她应该没有胆量进去才是吧。
正要从此地撤离的时候,他却敏锐的看到了一处被压倒的草丛,恰好在两颗大树之间,如果是常人,是没办法从这个缝隙里钻进去,可是如果是瘦小的她,那就极有可能了,况且,这印记看起来就是新添的,他徘徊了一会儿,贴过去看了看里面,果然,一阵微微的窸窣声和明显很不连贯的喘息声……
他记得很清楚,声音传出的地方紧挨着犀牛的栖息地!
空气里,满满都是那股蠢蠢而动的气息,腥臭的火热的赤裸裸的情欲,纵然冷静如他,还是在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蹲下来压低声音轻语,“在里面吗?”
没有回音,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等了一会儿,咬牙,“你就等着被犀牛角破肚开膛吧。”
“……我在。”怯怯的,若有若无的回答,陆劭南听到的那刻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愤怒了,他按下胸口的情绪,指示她,“把鞋子脱掉放在原地,慢慢的沿着墙角走到左边来,千万别跑,动作尽量轻一点。”
“你走开!”
“你说什么?”生死关头,她竟然跟他讨价还价?
“你走开我才过去。”外面和里面都是龙潭虎穴,她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危险。
“林家宜!别给我恃宠而骄,如果你找死,就多耽误一秒钟,如果你不想少根胳膊缺条腿的,就给我速速爬过来!”
他骂完了,却也深深的后悔了!
因为,紧随而至的嘶吼长啸震响了半边天,他终于还是把兽群给惊动了!
身在里面的林家宜惊恐的捂住了耳朵,眼下她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随即再也顾不得谈判什么条件,褪下鞋子就朝他说的那个方向跑过去,耳边是呼呼的冷风,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她身后猛追不舍,看准了那个可以通往外界的缝隙,一个拐弯就钻进去,然后,‘咚’的一声,她撞进了一具僵硬的胸膛里面,手脚并用,她把他抱得紧紧的,‘嗤’,衣帛被锋利的牙齿撕裂,林家宜一阵惨叫……
陆劭南重重的闷哼,勉强的接着像子弹一样冲过来的她,一起摔向了后面,“愚蠢的女人,你疯了?不是不让你跑吗?你喜欢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是不是?”
刚才埋在心底的郁闷一股脑的全部发泄出来,可是,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慌乱的按着他的身体撑起来,扭头急切的看向后面,泪流满面,“陆劭南,我后背很痛,肯定被撕开了,已经血肉模糊了,是不是,是不是啊?”
“没有。”
“你撒谎,我明明听见响声了。”
“……是我的衣袖。”
林家宜张了张嘴巴,黑暗里她看不清他是不是受伤了……
身后不远处,那群野兽在一道屏障之隔的圈内徘徊着嗡鸣着,那声音几乎要刺穿她的耳朵,它们像是要寻求一个出口,冲出来把他们撕咬成碎片,前面有灯光射过来,然后是朝这里蜂拥而来的人群,林家宜乍然清醒,感觉到身下的男人要挣扎着站起来,她用力把他一推,起身就跑。
可是,仅仅两步而已,脚腕猛地一紧,她就狼狈的趴倒了,孱弱的身体也被他给重新拉了回去,粗粝的野草割伤了她的皮肤……
她用力踢他,踢他的头踢他的脸踢她所能踢到的地方,“陆劭南,你放开我!”
她的反抗虽然剧烈,却也抗不过那铮铮铁臂的力量,他轻而易举的将她扣住,“伤了人,你还想跑?”
“她也伤了我!”
“是吗?伤了哪里?”逡巡的双眼闪着魔魅的光芒在她胸前打量着。
林家宜不争气的脸红了,明知道他看不清什么,但是来自心脏的血液还是汹涌着奔腾到头顶,她不会让人平白无故的冤枉,同样,她也不会随他任意的轻薄,眼看他检视的手指要来剥她已经凌乱的衣服,她毫不犹豫的拂开,“不干你事!”
他也没气,只是好笑的说,“这么说,你们是打了平手?”
“是她先出手的,我没错!”
“再这么嘴硬我把你扔回去。”
“那你还冒险救我干嘛?”
他噎住了。
这个时候,从四面八方来到的手下将他们围了个严严实实,借助于灯光,她看到他铁青的脸可疑的透着赧红之色,林家宜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于是继续乘胜追击,“其实你也是胆小鬼,你不敢让我死掉,万一我死了,你就没办法向我哥交差,你到现在才知道害怕了,不觉得太晚了吗?”
她伶牙俐齿的分析让他不屑,“哼,害怕?我要你看看我倒是敢不敢让你死掉!”
“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啊……”
拖着她往里面送去的脚步停下,他大笑,“小家宜,你瞧,你在发抖呢!”
受到他的讽刺,林家宜反而镇定了心神,她眯了眯眼,一咬牙,拍开他的手,不用他拖着她就自发的向那头咆哮着的野兽走去,却在最后的危急关头被他拽了回去,他气得双眼顿时血红一片,“你!”
她一字一句的回他,“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小看!”
周围的一切冰冷得吓人……
被他们对峙的场面波及到的手下一个个面面相觑人人自危,你怂恿我我怂恿你,终于有了一个大胆的被当作先锋上前来打破这个僵局,“公爵,先下山包扎一下吧,您和她,都受伤不轻的……”
一句劝诫,让陆劭南蓦地转移了对象,吃人的眼神瞪向这个多事之人,吓得对方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想要从这是非之地消失可是双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接受那噬人目光的洗礼,在所有人以为公爵大人要大开杀戒的时候,他却不发一语的转身走了,众人皆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好险!
林家宜自然是被他们请下山了。
重新回到了城堡内部,放松了戒备的神经,浑身的伤痛在此时全部展开了攻势,低头所见之处,竟然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没有鞋子的保护,白玉脚面上沾满了深浅不一的脏污,肩头的衣服残破肌肤半露,一尺长的鞭伤渗着鲜红淋漓的血迹,总之,很狼狈很难堪,想她一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今天的经历,是以前的她怎么也预想不到的,过程太血腥以至于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这副残破的身体是自己的……
刚在客厅中央站定,就有人从楼上冲下来,“林家宜!”
被提名道姓的林家宜一个惊魂甫定,来者明显不善!她清楚的知道,当下绝对不能以硬碰硬,所以,她躲开了,躲得很不巧,恰好躲藏在正在跟陆劭南搭讪的博英岚身后,这个举动,让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明明陆劭南离她最近,但是,她第一个考虑的却不是他,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陆劭南的脸色似乎从来就没有好看过,更何况现在?
最受到刺激的莫过于蓝静美,眼看自己的男人被当作另外一个女人的挡箭牌,她气不打一处来,指尖直指他的鼻梁,“英岚,你竟然帮她?”
成为众矢之的的博英岚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看看蓝静美,再看看身后紧抓着他衣袖的脏兮兮的小手,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在颤抖,所以,他好心的没有甩开她,只是戏谑的耸耸肩,“小美,你也看到了,我是碰巧站在这里被她当作了肉盾。”
“贱人,你给我出来!”
“如果我是你,会赶快去整容。”
“你你你……我毙了你!”
蓝静美怒到舌头打架,随手抢过下人手里的枪支,却被陆劭南给阻止了,“小美!别玩过火了!”
她不甘心,将自己的脸凑给他看,“陆大哥,你看,你看,你看我这张脸,还能出去见人吗?都是被她给害的!”
“唔,还好,只是擦伤,不会破相的。”
“你还笑得出来?”
“你确定我是在笑?”
如果说他之前是半开玩笑,那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是真的在笑了,这更让蓝静美恼到无力,“你……你们……你们跟她是一伙的!”
听到这话,最先不屑的就是林家宜,一伙儿的?怎么看她都是被众人欺负的对象!这个叫小美的女孩子是真的被宠坏了,跟她一样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只是如此一来一去,就难以忍受了,想到这里,她轻轻的嗤笑了,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音,这个举动,让蓝静美恨得要死,也同样收到了来自陆劭南的警告眼神,值得庆幸的是,最后他还是决定息事宁人了,“好了好了,小美,别气了,赶紧回去让英岚帮你上药。”
“要她跪在这里给我道歉!”
“你休想!”
林家宜立即嘴巴不饶人的给以反驳,却在话音刚落的时候被陆劭南毫不留情的给骂了,“林家宜,你胆敢再给我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让你从此开不了口!”
他额头一根根暴突跳跃的青筋和攥紧的铁拳头把她吓到了,由不得她怀疑,这个时候的陆劭南,随时都可能扑过来将她的舌头给割掉,不是没有见过他杀人不眨眼的凶狠样子,所以,她有些无能的害怕了,剧烈起伏的小胸脯也逐渐的平复下来,将脸扭到一侧,不去正视他。
蓝静美同样也不是痴傻之人,在这个枪打出头鸟的情况下,她也闭口不语了,只是眸底蕴含的愤怒却经久不去,她不明白,凭什么她不能对这个阶下囚做一些处罚的事情,她以前做什么,陆大哥从来都不会说一个‘不’字,这个林家宜是他们共同的仇人,把她碎尸万段也无法平息心头的怨恨,他们为什么要偏袒她?
心里郁闷之际,一道黑影遮住了头顶的光亮,陆劭南已经踱步到了她面前,发话了,“今晚的事情,能告诉我起因是什么吗?还有,她身上的伤,是鞭子甩的吧?趁着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做了什么吗?”
邪佞的眼神从她身上掠到了周边的手下,责问的语气不止是针对她。
几乎是条件反射,‘刷拉拉’几声,一行人全部退后一步,急于开脱责任,“公爵,是……是静美小姐吩咐我们这样做的。”
这近乎出卖的行为毫不意外的换来了蓝静美的横眉冷对,但是,作为下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考虑,得罪了大小姐,最残酷的后果是受一些皮肉之苦,若是一不小心违抗了公爵大人,那就是一条小命能不能保住的问题,所以,根本不需要思量,他们就决定咬牙挨几板子算了,于是,蓝静美陷入了众叛亲离的局面,她不甘心,“哼,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赌气的扭头跑开,末了还不忘记给林家宜大大的白眼,那意味很明显,就是让她走着瞧了,来日方长,她可不会轻易的认赌服输,碍于陆劭南死死的盯着她,林家宜才隐忍着什么也没做没说,默默的瞟了他一眼,万分委屈的低头,十指也拧成了麻花状,不自在的扯扯褴褛的衣服,试图遮住他能够将人看穿的目光……
众人纷纷离去,他还誓不罢休的看着
她抬头再瞟一眼,讷讷的说,“我……我要上去睡觉了……”
“这是邀请吗?”
“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饶有兴趣的冷笑,走过来,微微俯身,大手一捞,林家宜只觉像是坐旋木一样,下一刻她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他将她抱住了!
他连气都不喘一口,就好像挂在他身上的她没有一分重量,他的嘴角弯出一道诡异的弧度,不是笑,亦不是怒,轻皱着眉头感受着怀里的她,思忖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东西,他的动作很是理所当然,只是对于林家宜来说,这种鲜见的亲密行为,却足以让她目瞪口呆!
她知道自己应该将他推开,她想说些什么拒绝他靠近的话,可是她却发不出声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脸发呆,他的脸很俊挺也很有味道,看一眼会想着看第二眼,像是有魔石的磁力让人移不开视线,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与他在同一高度平视彼此,高高在上的他,习惯给人一个斜睨着的侧脸和坚硬的下巴……
身体触到下面的柔软,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卧室,他将她放下,转身离开了,看着空空的手指,她猛然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很冷,他全身像是一块冰一样,缺少一丝正常人的温度,指尖到现在还是冷的……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走进来一个面生的妇人,“小姐,公爵让送过来的药。”
“哦。”
药箱放下,她什么也没做,关上门消失了。
就这样走了?
没有人帮她上药吗?
她坐等了一会儿,以为陆劭南忙完之后应该会过来帮她的,因为他已经抱她上来了,没有理由不把好事做到底吧?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出现,不得已,林家宜只好无可奈何的走到那冷冰冰的药箱前,打开,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些装着五颜六色药水的瓶子和一个个简易方格里面的药片,她为难了!
扭头瞄向肩后的伤,微微一动就会针扎一般疼痛,娇生惯养的她,何时亲手用过这种东西?打小被照顾得很好,她连感冒都不经常上身,偶尔奇迹般的发烧需要吃药,也是哥哥亲自把裹了糖衣的药丸放到她口中,和着蜜水咽下去,稍微苦一些皱一下眉头他都在旁边紧张得不得了,坐立不安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唯恐发生什么大事,哥哥……
以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想起来,这待遇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嘤嘤的啜泣着,想着哥哥,想着她在这里不堪的遭遇,他在家肯定急坏了吧?在国外的双亲如果知道了,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回来,而且,那晚是逸凡领着她出来的,哥哥他不会责备逸凡吧?他们关系本来就不是太好,这下不会彻底闹僵吧?可怜的逸凡……
心里的担忧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深深的无力感简直让她痛不欲生,加上浑身的疲累,她竟然昏迷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陆劭南的臂弯里,他和她什么也没穿……身上的伤已经没有了灼烫的感觉,他已经帮她处理过了吧?
也是这个发现,才让她没有急欲摆脱他。
她的温顺,似乎让他颇为满意,他的手指,在她脸上抚摸着,很轻很柔,最后落在她眼角的位置,“这泪痣,小的时候几乎看不到。”
缅怀的表情,近乎叹息着迷的话语,让她暂时忘记了这尴尬的处境,“你记得?”
“是的,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
“你说呢?”
他那双黑亮锐利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他灵巧凉滑的手转而来到了她的肩膀,眯眼观察着她的伤势,脸上竟然带了几许歉意,他把自己的唇凑上她的脸,他散发出来的雄性气息让她有些晕眩和不解,她窘迫了,微红着脸有些慌乱的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轻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咕哝回应他,“我……我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你的。”
他怔怔的看着她,半晌,长叹一口气,“小家宜,你不需要知道,你什么也不需要知道,就这样,很好,真的很好……”说完这莫名其妙的话,他的温柔霎那间收敛,铁臂猛地将她拽近,把她紧紧的按进自己胸膛,低下头,抬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说的擒住那柔软的唇……
他的力气太大,她的推拒太弱小……
吻像是永不停止般的进行着。
整个人被亲得发软,意识一片混沌的躺倒在他怀里,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了她的唇,扶着她虚脱的腿抬了起来,林家宜差点弹跳起来,动作幅度太大几乎撕裂伤口,“不要,不要这样,很痛的!”
“那就别乱动。”
“痛……”
“你哥哥锦衣玉食,还是把你养得这么瘦,我真怕会把你的腰弄断了。”他笑着抱怨道。
明知道他是故意在奚落,她一语不发。
跟第一次的激烈索取完全不同,这次,他的凶悍是内敛的。
就像炼炉里的火,强而不急,猛而不烈……
只有这样的火,才能炼出最锋利的宝剑……
他的力量似乎永无穷尽,她终于无法承受了,上气不接下气道,“你……让我……休息一下……”
“不!”
他一口回绝,林家宜哀叫,“你好狠心!”
“这就是狠心了吗?”他不以为然的反问,在她耳边轻嗤,“那你是没看到过我狠心的时候。”
“我看过。”
“那么,我对你,跟其他人一样吗?”
“不一样,可也不好。”
他不说话了,只是重复着一个原始的动作……
第二天醒来,他已经不在,女佣恭恭敬敬的把他亲笔写的字条交给她,他说,突然有急事需要处理,一个月后回来,另外,他送了她一个小礼物……
看着这个,她有些哑然和微诧,陆劭南是在做谦谦君子才会有的客套礼节,还是在向她解释和交代去向?如果仅仅是礼节,那似乎不属于他淡冷疏离的风格……
唇角抿起,眼睫低垂,浅惑的眸光落在他所谓的小礼物上,她瞪圆了眼睛……
一个带着死扣的白金足环,已经自作主张牢牢的套在了她的脚腕上……
于是,整整一天的时间,她除了用餐,剩余的时间都用在了冥思苦想上,可就是没有一种方法可以既不弄伤她的脚,又能把这东西拿下来,不甘心的拿银质汤匙来撬,却徒劳无功的把好好的一只白玉细腕弄了个又红又肿,还不小心被划了几个血印,直到折腾到身心疲惫,这才猛然意识到了异样……好安静……不同寻常的安静……
那个女孩子没有再来找她的麻烦!
不止是这一天,接下来的几天,从佣人闪忽其辞的言语中,她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陆劭南和他们一起离开了,空旷绝伦的诺大城堡里,只供奉着她一个外人,还没来得及跃跃欲试伺机潜逃,她就再次陷入了另一重困境,她有充分的自由走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色,可是,在她几步之外的地方,总有人不远不近的陪着……
他们在监视着她!
她根本没有机会做她想做的事情!
就连最起码的电视报纸这些可以了解外界的渠道都在她可以触及的范围之外,她知道林家肯定早就乱成一团糟了,她也非常确定哥哥和双亲为了寻找她费尽了心机,也能猜得到他们有多么焦急和心痛,而她,明明什么都清清楚楚,明明心急如焚到发疯,却只能眼巴巴的像个小白痴一样坐在这里,享受着他们细致入微的伺候,整个城堡的佣人们对她客气有礼,毫不犹豫的满足她关于服侍和食物方面的要求,但是只要她稍微提及一下别的,他们就绕道而行,吱吱唔唔的躲着她……
她不止一次的要求司机载她下山购物,统统以失望落空!
白天,她烦躁的绕着城堡观察地势,末了总是摇头叹气的归来,暗暗咒骂着陆劭南的老奸巨猾,哪有人将房子建立在悬崖峭壁边上的,他偏偏要违反世俗常理,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恰好成了隔绝外界的天然屏障,她纵然有心也插翅难飞!
晚上,别无他事,她睡不着的时候,就拿着工具利器捣鼓那足环,久而久之,就在上面留下了一圈深深的印痕,有些可怖,但是她还是矢志不渝的想要将它取下来,因为,每每看到它,总感觉自己是他的禁脔,他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她,告诉世人,她是他今生的所有物!她很讨厌这个暗示!
眼看一个月的期限就要过去了,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她也越来越不安了……
午后的阳光,带着一抹让人困意绵绵的慵懒……
红彤彤的玫瑰园却是另外一幅欣欣向荣的画面,黄土绿叶,花开正好,空气中自带一股沁人的芬芳甜蜜,穿梭蜿蜒其中的是一条小蛇一样的野径,铺满了白色细致的鹅卵石,看上去绵软幽柔,踩上去平滑凹凸,一个风华正茂的妙龄女子,撩着裙摆,在上面惬意漫步,红色的裙角在小幅度的旋转中婆娑起舞,风声喑哑,被吹散的衣裳好像翩翩的蝴蝶,在蓝天白云下悠然而飞,飘然而去,自然绽放的如花笑靥堪比一株株的国色天香……
远远观望的佣人似乎也不忍心打破这美好的气氛,但是,公爵的吩咐,无人敢违抗,他终究还是犹豫着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俯身低头,“小姐,您的电话。”
蓦然停下的林家宜微微喘息着,一看他的神色随即猜到了八九分,谨慎的收敛了眉间的笑意,心里多少有些不好的预感,还是接了过来,然后,一个声音清楚的敲在耳膜上,低沉有力,“我是陆劭南……”
林家宜即便早已料到,但是这样的开场白还是让她有些茫然慌乱。
让她更无措的是,对方仅仅报上了一个名字而已,就让她的心像一只惊惶的飞鸟,以绝望的姿态坠进了无尽的深渊,黑暗瞬间淹没周遭的一切,只剩了他的声音,在无尽的黑暗中空洞的回响,清晰立体,刻骨分明,她在想,自己要不要也说‘你好,我是林家宜’,可还没来得及出唇就感觉这样好傻……
于是,她沉默着……
他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考虑别的,一如平常的冷淡,却很绅士,简单地询问了她的伤情和饮食起居是否会习惯,她只说了两个字,“还好。”
然后,他就挂断了电话,前后不过二三十秒,林家宜的大脑却有阶段性的停滞,思维仿佛被一只蛮横的大手拉入了另一个空间,有些空落落的失意,却又不知道是为什么。
愣愣的看着手机,在要转手给人的时候再次响了起来。
依然是他,语气却有些不同,像是琢磨了很久才问出口,“喜欢吗?”
“什么?”
“林家大院的玫瑰园是你每天都会去的地方,那里粗糙的石子路曾经把你的脚划破,你却执意要赤着脚丫子在上面玩,你亲爱的哥哥没少因此责骂那些照顾你的下人。”童年的往事从他这个毫不相干的人嘴中说出来,散发着记忆的独特醇厚味道,有些美好,过多的却是无边的伤感!
她的过去几乎没有他的存在,而他这个陌路者,却用那双眼睛将关于她的回忆记录了下来!
脑袋‘轰’的一声炸成了璀璨的烟花,荡漾着一波波迷人的光圈,林家宜无法思考无法应对,脚下的鹅卵石明明前一刻还是滑溜溜凉飕飕的,此时却炽灼的滚烫着她的脚心,她机械的说着一个事实,“……这里的鹅卵石……很光滑。”
“每一颗都是我亲手挑选的。”
“啊?哦。” 阎少掠爱很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