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义受了伤,没有人在意;虚伪脱下外衣,世界为之疯狂。所谓的“情义”二字的背后,是层层铺垫的利益与欺骗的堆积。谣言是用来夸大的,盟约是用来撕毁的,交友是用来利益准备的,成亲是用来政治工作的。那么,杀人呢?
曹孟德淡然一笑:杀人是用来自保的。
初平元年的某一天下午,天气阴沉的可怕。吕家大院里的诸位还在有说有笑,俨然一副大杂院的其乐融融的景象。都是一群庄稼人,他们并没有感受到那来自于身边的重大危机,几个人还在想着,等把家里那朝廷要犯送去官府,他们拿到千金后该怎么分呢?
嗯,这是一个难题。
“这法子是我想出来的,千两黄金,我至少得拿一半吧!”先说话的是吕大公子,他极为肉痛的说道。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你小子懂不懂规矩?法子是你想的,但是没有我们,你一个人能抓得了他吗?”吕当家的老弟气的吹胡子瞪眼,训斥着这位不懂规矩的小辈。
刀还没有磨亮,锄头铁锹还没有准备好,这几位反倒是因为那千金的利益先吵了起来。由此可见,他们一定抓不到人了。用荀攸的话来说:你见过这么大张旗鼓的偷袭吗?
“大哥,等抓了那朝廷要犯,分我一杯羹可好?”这人声音低沉,仔细听来,还有种沙哑的熟悉感。不过现在吕大公子正在气头上,他才没有那个闲心去多想多应付呢!
“闭嘴,别在这儿烦……”
一道血光闪过,可怜吕大公子再也没有机会说出那剩下的话了。至于他想说的是“我”还是“老子”,谁知道呢?谁在乎呢?
两秒钟的呆楞时间内,又有三道血光闪过。待得剩下的人反应过来时,吕家大院已经乱成了一片。
“救命啊!不要杀我啊!”
“滚!臭娘们,别缠着老子。”
“当家的,你不能丢下我啊!”
“……”
那拿刀之人看着这一幕,只是有些无奈悲哀的摇摇头。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也不过如此了吧!所谓“兄弟如手足,生死各相弃”也无非如此了吧!
如果他们能够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或许那凶手也会头疼一阵子,但是看现在这个样子,压根就没有头疼的必要。
不需半刻时间,吕家大院已经没有一个活人。雨,终于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大雨冲刷掉了刀上的血迹,大雨洗去了天空的灰蒙,大雨洗尽了那人身上以及手上的血色。
那人抬头,45度角的仰望天空,乌云密布,天空已经看不出本来的蔚蓝之色。一滴晶莹,不经意的顺着眼角流下,急冲的雨水,马上掩了过去。
一片骤雨之后,天空又将恢复原本的清洁。只是,那已掺进黄土中的斑斑血迹,可还能当做未曾发生过?
“这些……这是……你竟然……你……”突然出现的女子的惊呼打断了那人的冥思。她看见了什么?竟然惊怒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其实也没有什么,无非是几具横尸,无非是鲜血淋漓。这点鲜血沉尸,与战场上的惨烈,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倾倾,你来了。”男子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曹孟德,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你骗我。”女子的目光很是冰冷。
曹孟德没有管女子剧烈的挣扎,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倾倾,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选择?”如果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为了大业,为了将来,我不惧死亡,但是我也不能死亡。更何况,本来就是因为他们的贪欲才自取灭亡的,我,到底有什么错呢?
“孟德,为了大计,他们必须要死吗?你的大计中,到底有谁是无辜的呢?你的宏图,必须要用鲜血染成吗?”倾倾喃喃着,不知道她是在问曹孟德还是在问所有的王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问的意义是什么。
大雨滂沱中,一对年轻男女互相搂抱着,在他们脸上的,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痕。
“倾倾,相信我,我保证,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保证,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曹孟德这话虽然说的轻柔,但是语气却很坚定。他是与倾倾说,又何尝不是在与自己说呢?他是在告诉自己,一定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我们走吧!”曹孟德淡淡的说道。这场暴雨与鲜血的夹杂,给了他无尽的追悔,也击碎了他心中对情义的所有的幻想。
战争没有赢家。战争的开始,就是时代的失败,就是将领的失败。得了天下又如何?扪心自问,失去的早已数不清。
倾倾还是没有多少精神,完全是由曹孟德带着她走的。两人上了马,曹孟德已经非常后悔,这些本来就不是一个女人可以接受的。他后悔了,或许把倾倾留在曹府才是最正确的。只是,如果留在曹府,她就会静静的等待着自己吗?
不消片刻,这阵暴雨就已经弱了下去。新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其中夹杂着青草的芬芳。一路上,马蹄的踏踏声也格外清楚。曹孟德心里自有算计,吕伯奢出去买酒庆祝,家里人却想着把他抓去报官。这事要说和吕伯奢没有丝毫关系,谁会相信?
如果在路上,碰见了往回来的吕伯父,他该怎么办?不会这么巧吧?应该不会吧?真的不会吧?好了,现在曹孟德不用再忧虑了,因为他已经和吕伯父碰上了。
老吕骑着一匹老毛驴,慢悠悠的在外面晃荡着。他手里拎着一个酒坛,这酒是回去庆祝喝的,为了曹孟德而庆祝,但是曹孟德可绝对没有那喝的份。
“我有一匹老毛驴我从来也不骑……”异常开心的吕当家哼起了歌。然而,他只哼了一句就再也哼不出来了。天哪,他没有看错吧?他没有眼花吧?这个本该在他家的曹孟德怎么跑出来了?
吕当家吃惊的大张着嘴,估计那嘴里可以塞进一颗鸡蛋。
曹孟德在零点零一秒的反应速率之后,抽出腰间的大刀,刀光一闪,又拿一颗人头。可怜吕当家至死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酒坛破了,醇香的酒水流进了黄土中。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杀人?”两秒后,倾倾瞪着曹孟德,那语气虚弱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如果不是曹孟德认真去听的话。
从这儿,到陈留应该很近了。那么,从这儿,到自己人生的终点又会是怎样的距离?
曹孟德不知道。他看着倾倾,这个自己非常珍重的女子。“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语调很轻很轻,却似乎是尽含着这一生的悲愤与痛苦。
如果连杀人都有这般充分的理由,那么草菅人命又算什么?这无可毁灭的血迹,在曹孟德的良知上刻下重重一刀,倾盆大雨可以洗刷掉那片艳红,却无法让他变成原来的自己,却无法让他再把这一切装作无知。
短短的八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他说,他会还天下一个太平;他说,这都是形势所迫,他无法抗拒。原来,这都是借口。真实的理由很残酷,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不就是这样吗?
曹孟德身前的女子一怔,这次,她什么都没有说。既然已经选择了命运,那就一如既往。
“我陪着你。”女子轻轻的说道。只有这么一句话,才是她可以说的出来的。无论会面对何种抉择与人生,我都陪着你。
一条清澈的溪流,因为两个人的驻足而染上了艳色。河草飘摇,浮萍几点,就如同这世上的将领们,他们为着什么而战斗呢?
“我们快到陈留了。”曹孟德与倾倾说道。除了这话,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言语的。
“陈留……那里民风质朴吗?那里,人们安居乐业吗?”倾倾还记得许久之前,曹孟德对她半郑重半开玩笑的说着陈留。
曹孟德楞然,“那里,未来必将安然。”他说道。同时,曹孟德又将怀里的女子紧紧抱住,“一定会的。”不止是陈留,还有洛阳,还有长安,还有中原九州。放心吧!乱世终会过去,等待我们的,将是一片光明。
我没有选择盛世的权利,但是我可以创造一个盛世。等着吧!我一定会为了天下人创造一个盛世天下。如果说,人生有着无数的意外,那么我的意外,就是遇见了你。如果说我是上天赐给乱世的礼物,那么你就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倾倾,或许,我早就该明白的。
如果一切都错了呢?曹孟德还记得倾倾的这句话。如果一切都错了,那么我只想难得糊涂。曹孟德看着身前的女子,目光中无限宠溺。
马儿朝着陈留奔去,一位枭雄,也将会在陈留转动他命运的轮盘!
路在何方?路在脚下。身在何方?身在乱世。人在何方?人在路上! 谁主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