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衡被带了下去,曹孟德回到正厅,他派人传来了张辽。
“文远,你对我的处置有什么看法吗?”曹孟德磕着瓜子,与张辽拉呱。
“明公这是什么意思?”张辽一头雾水的看着曹孟德。
“现在就咱们两人,你也不用再装了。”曹孟德嘿嘿一笑,“我知道,当时你见我召见祢衡,怕我会出意外,所以你一直躲在暗处偷偷的保护着我。”
“这是我应该做的。”张辽不好意思的说道。
“什么应该不应该?你看看那个祢衡,他这是什么态度?别人也就暂且不提,他竟然说你是个击鼓鸣金的……呵,真是有趣至极!”曹孟德大笑。“既然他这么喜欢,又这么自以为是,那不妨也让他去击个鼓,我倒要看看这人还要不要脸!”
“所以……明公是因为属下而决定给他这个处罚的?”张辽微眯着眼睛,他心中有些雀跃,这种被在乎的感觉真好。奉孝还真是眼光不错,选了这么一个好主子。
“文远,你说呢?”
两人同时大笑。
“其实吧,明公,我觉得可以让祢衡把他自己说的什么看守大门啦,看坟守墓啦……都试一遍。这样,也好知道哪一种更适合他的品味不是?”
“文远,咱们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又共同为这个好点子干了几大杯,然后张辽才醉醺醺的走出去,不过,即使他醉着,那嘴边的笑容还是上扬的。
“你看你,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能喝。哪天喝死你算了。”倾倾出来后看见这么一个宿醉的曹孟德,她忍不住抱怨道。
“做个醉鬼也不错啊!”曹孟德想了想,认真的回答。“倾倾,你……想说什么?”
倾倾叹了口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和文远说的,是真的吗?”
“真真假假,追寻起来有什么意义?”曹孟德苦涩一笑,“我知道文远确实在,而那个击鼓的今天上午向我请了病假,这就够了。”
“真的这么巧?”倾倾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这个巧合,还要多谢祢衡呢!幸好他说文远是个击鼓的,而恰恰文远就在现场。”曹孟德神秘一笑。
“我感觉……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曹孟德一把搂住倾倾,这哪还要倾倾来告诉他?其实,曹孟德也早就看不透自己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这次只是一个家宴,而他祢衡估算失误,所以才出现了点与预料中不同的偏差。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敢想,无论任何时候都有机会,这是祢衡一直深信不疑的名言。
而明日的击鼓,不正是一个机会吗?
他把曹丞相手下的谋士骂了一圈,或许丞相觉得太丢人了,不肯承认这个现实。那好,到了明天,不妨就把丞相大人本人骂上一次。听说张辽骂了丞相,现在是很受重用呢!骂人也要有技术,哼!他精通于经史子集,总不可能比区区一个武将蛮夫还不如吧!
翌日,曹孟德宴请群臣,而他,也故意让祢衡出去击鼓,就是为了给手下谋士将领们出一口恶气。曹孟德估摸着,以文远和奉孝的交情,恐怕奉孝已经知道祢衡是怎么骂他的了。以奉孝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精神,想必其他谋士也知道了。
而文远与许褚私交不错,许褚为人又厚道,得,这下好了,祢衡念叨的那一圈没用的家伙都已经知道此事了。
曹孟德此举,也正是让自己手底下的兄弟们们看看,他是很照顾这些人的。哪怕别人说他们的一两句坏话都不成,他可是个很护短的人。
既然丞相大人你让我击鼓,那么希望你不要后悔。祢衡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摆出豪迈的姿势,连前奏都没有,一开场,便奏了一曲非常大气的鼓声。高山流水,恢宏之势,仿佛都跟随着那鼓点源源不断的而来。金石之声,风声,组成了一副磅礴大气的画卷。
在场的人听了这鼓点音乐,都感动的涕泗横流。祢衡以他那超绝的视力瞅着这来来往往的过客,几乎都哭了,可惜,他真正想为之感动的曹丞相却端在在那儿丝毫不为所动。
啥玩意?老子白敲了。靠,胳膊都酸了。
祢衡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该感动的没感动,不该感动的的在这儿瞎哭。哼!以为他祢衡猜不出这些人为什么而哭啊?反正绝对不可能是被他的毫无节奏的鼓点给震撼的,他还没有那么自恋。
“庙堂之上,天地之间,岂容你在这儿放肆无礼,胡乱敲打,随心所欲,随性而为?”曹孟德怒喝。
被他这么一骂,这些为之震撼感动的正在哭泣的人也都不经意的用袖子擦去了泪水,纷纷附和着丞相大人的话。
“是啊!这敲鼓之前,必须先正衣,岂容你这般放浪形骸,无理取闹?”
“真是岂有此理?”
……
祢衡看着这些人的反应,变脸的速度简直堪比于翻书。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些人,什么都没有说。
不,他没有回复这些人,这种人也不值得他浪费口舌。
祢衡直接把目光对准了曹相,“我清清白白,显露父母之体,有何无礼之处?”祢衡丝毫不服气的反驳道。
丞相大人看着他,小样,怎么着?还想约架呀?真是给脸不要脸。
“你说你清清白白,那我倒想听听,谁是污浊之人?”曹孟德也站起身掐腰看着他,丝毫不落了丞相的气势。
“丞相大人这话问的有问题啊!”祢衡仰天大笑,如今不如破罐子破摔吧!反正再不济,在这么多人面前,丞相大人也不会杀了自己的。况且,或许自己还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呢?这可说不准。谁知道丞相大人是个什么心思?
“丞相大人把精通前古今未之人用于鼓吏,当面指责博古如孔颜之人,弃贤才而不用,清清浊浊,还需要再分辨吗?”祢衡那目光扫向曹孟德,尖锐的让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觉得不自在。也幸而是曹相大人,才能稳得住祢衡的目光。
祢衡这番话已经说的非常大胆,他这也是在变相的夸着自己。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祢衡看来,如果丞相大人能被自己说动的话,那么自己今后的仕途之路将会平步青云。所以说,这一步险棋,还是很有赌的必要的。
而且,无论怎样,既然已经走上了这一步,那么他绝不能输!
就在周围环境一片寂静,大家都在等着看看曹相会做出什么决定之时,谁料到那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祢衡还嫌事情不大,又开了他的金口。
“如果丞相大人还想着成就霸王之事业,那又怎么能没有霸王之胸襟?古往今来,多少霸王因为没有容人之量而功亏一篑的?我相信丞相大人比我更加清楚。况且,我是上天指派下来助你成大业的,而你却丝毫不尊重不在乎,你太自以为是,所以,你只能守着你那寸土地,常日戚戚。哎!可惜啊!我这千里马,却没有能够辨识他的伯乐,既然没有伯乐,那么我死又何妨?既然丞相大人是如此不善用人不愿容人,倒是我之前把丞相大人的形象想象的过于高大了,我很抱歉,如今真正见识到了丞相的度量与手段,我祢衡心服口服!”
祢衡继续火上添油的说道。
不说那些被宴请的群臣,单单许褚张辽两人,就已经看不下去了。要不是奉孝荀彧在一旁安抚着这两人,恐怕现在真的会如祢衡所愿,死于此处。
郭嘉荀彧也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被人指着鼻子骂他们也很丢人啊!但是这两人的智商毕竟摆在那儿,什么打打杀杀的太低级了,三十六计里面不是有一个“借刀杀人”吗?既然那王司徒可以,那么,曹丞相也可以!
奉孝荀彧分别在曹孟德耳边说了自己的计划,曹孟德听完了,他心中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悲哀。
不谋而合,不谋而合啊!奉孝荀彧包括他自己,他们三个想的居然都一模一样!
那好,既然大家都赞同这样做,也不用多说了,不用找什么理由了,杀人不需要理由。借刀杀人更不需要。
寂静的宴场上,只听得了一阵鼓掌声。
“好,你说的好。”丞相大人亲自走了下来,他走到了祢衡身边。
哇!没有想到,居然真的被自己给赌赢了耶!祢衡真的想痛哭一场,他费尽心力的来搞这么一大出容易吗?幸好,幸好丞相大人终于看见了他的不容易,所以过来要把他拉起来重重封赏了。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也如想象一般。
曹孟德亲自握着祢衡的手,“先生,我为之前的做法向你表示诚挚的歉意。”
祢衡刚想大度而应景的说一句,“没事没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结果,他被曹孟德的后一句话撂在了那儿,久久不能回复神情。
“先生大才,不如去趟荆州吧!” 谁主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