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男友吧?”他问丁宁。两个人聊了许久,终于谈到了这个问题。
“有啊,也在昆明,不是报社的。”她大方的回答。“你肯定也有女友吧?”她加上一句。
魏启明忽然有一种倾诉的欲望,把自己和李非从相识到眼前的情况,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丁宁,仿佛打开了一道闸门,闸门里的水已经憋了太久,再不宣泄出来,他不知道还能储存多少时间。
在工厂里,他没有象今天这样有意去回忆、去整理有关自己和李非的点点滴滴,而一旦有了这个开头,闸门再也关不上、停不下,直到他把所有的边边角角清扫一空,才感觉到一直以来的疲惫。
丁宁就那样站在那里聆听着他的叙述,偶尔插话,绝不打断他的节奏,甚至他已经觉得累了,蹲了下去,她依然靠在车厢扶手上,耐心的听他讲着自己的故事。
“她有问题。而你很爱她,不能失去她,所以你选择性的忽视了她的那些问题。”丁宁从旁听者的角度指出他心灵深处不愿去触碰的隐秘。
从初中的男友,上大学时姐姐的同学,同班的同学,到上班后的高中同学,不明身份的火车卧铺表白者,李非身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男人。如果说那些男人没有一点根由的就来纠缠她,谁也不信。魏启明也不信,但每次李非无辜又清澈的眼神和理由充分的说法,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太多心了。
可他不愿意去想、去深究,他相信李非是深爱着自己的,不会对不起他,那句诗仍然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里:你不是我最初的爱,但愿你是我最后的归宿。
魏启明从来不是一个做事有前瞻性,谋定而后动的人,总是在遇到事情时不会先去了解一下,思考一下。就象当初遇到李非,从心里开始喜欢之后,没想过去问问她的情况,起码要了解下她有没有男友,这样的基本情况他都不曾试着去打听一下。
包括张工要他去当徒弟,他的为人究竟如何?需要魏启明做什么工作?开发部详细的情况,魏启明都没有主动去了解过,随遇而安,率性而为,这是比较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就是没脑子。
不过他算是一个善于总结经验的人,一旦经历了某种事情,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他会很好的处理。不过事情总是不尽相同的,经验并不能保证把事情处理好。
他总是轻易会相信别人,认为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骗自己,不过一旦让自己知道这次某人是骗他的,那他再跟他相处,就会加上十二分的小心,谨慎的保护自己。
李非过年时病了,医生说不好治,李非开了药,却一直说没有起色。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他也就没再过问,只是一直不能腰肌劳损了。他从心底里不是很在乎,就算这辈子都不能做什么了,他都会跟李非结婚的,这是他的想法。难道不是吗?感情才是两个人相处的基础,没有了感情,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
而当丁宁出现的时候,他发现这世界上能够跟自己心灵相通的不止李非一个人,甚至很多不能跟李非说的话,跟丁宁却毫无阻碍的畅谈,短短的时间里就有彼此了解,相知相惜的感觉,这让他自然产生了一丝情愫。
他以前还未曾想过跟李非以外的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那是因为没有出现什么让他情动的人。而此刻,他对丁宁的感觉很复杂,明知不可为,却异常期盼他们能发展下去,说不定会有什么美好的故事发生。但同时他又矛盾着,毕竟彼此都有相爱的人,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只是一场火车上的偶遇罢了,聊得来,能互相理解而已。何况他们距离千里之遥。或许下了火车,就今生不会再相逢了。
夜已经深了,她回去看了看妈妈,已经睡得很踏实了,她又来到车门处,和魏启明继续在一起。路过他俩身边的列车员都提醒他们早点睡觉,他俩还在聊着。
慢慢的,彼此都不说话了,听着列车在铁轨上发出有节奏的咔哒咔哒的声音,他们相对站立的身体,也在随着列车在轻轻的摆动着,头顶是昏黄的灯光,窗外偶尔一闪而过的光线,时而照亮了彼此的脸颊。
隐藏在身体内的欲望好象破茧欲飞的蝴蝶,在他心里扇动着翅膀。这一天的相处,如此迅速的积累了足够多的暧昧,在这封闭狭窄的空间里膨胀着。他渐渐的靠近了她的身体,丁宁没有退缩,好象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低下了头,不时用手撩撩耳边的发丝。
他伸出手,轻轻放在了丁宁的肩膀上,她的胳膊轻轻抖了一下,随即不动了。他的手指轻拂上了她的脸颊,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她被他引导着,抬起了头,有些轻微的抗拒,眼睛在镜片后躲闪着没有看他。
一阵脚步声传来,列车员看看站得很近的他俩,撇撇嘴没说话就过去了,他们则不自然的看了看彼此,拉开了距离。
“回去睡吧。”丁宁抱着肩膀,车厢连接处凉风通过缝隙吹进来,是有点冷。
“好,你回去睡吧。”他却没有动。
“怎么了?”丁宁停下脚步,回身问他。
他的嗓子好象在冒烟,说不出话来。咳嗽了几下,他凑到她的耳边说:“给我一个拥抱,好吗?”
丁宁笑了笑,并没有回应他,而是留下他自己,回了车厢。
自己又抽了一根烟,他回去车厢爬上上铺,看到躺在中铺丁宁的眼镜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满怀失望,也满怀庆幸,他躺在了铺位上。幸好丁宁没答应他,否则他再见李非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心情。
丁宁在铺位上翻着包,他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睡吧。
耳边有个东西在刮他,让昏昏欲睡的魏启明睁开了眼睛,扭头一看,是丁宁伸着脑袋,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在递给他。
他接过纸条,借着昏暗的光线打开看,上面写着一个扣机号码,还有两个字:下次。他趴在铺位上,头伸出去,看着丁宁,冲她扬扬纸条,她在夜色里微笑着看他。
魏启明伸出手去,朝向她的方向,她抬起了手臂,把手递给他。两只手在两个铺位中间握着,他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她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
列车在不到蓉城的一个车站停下了,魏启明下了车,这里是李非姐姐工作的地方,离蓉城很近,姐夫胡凯会来接站的。
下车时很早,天还没亮,魏启明经过丁宁的铺位时,她还在睡,他没有叫醒她说声再见。
下次。
在姐姐工作的地方停留了一天,第二天上午他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来到了重庆。重庆从小到大就是他熟知名字的城市,上小学时曾经猜过一个谜语:双喜临门。谜底就是重庆。
第一天是会议报到,宾馆大堂里,报到处的名单上足足有三十多人参加,看来大江的客户还真不少,这让魏启明也对他们有了信心。看到报到签字表上程义辉那熟悉的名字,他微微笑了一下。
他进了安排好的宾馆房间,打量了一下里面的环境,觉得非常满意。这是个三星级的宾馆,也是迄今为他住过最好的宾馆了。汪博没有过来,在厂里准备样品的事情,这里也不是他分管的区域,作为部门经理的孙明山会过来。
汪博在电话里跟他说的很清楚,除了来回路费,在重庆期间的食宿费用大江都包了,意味着他一天三十二块的出差补助可以自己落腰包。
正躺在床上休息,门就被粗鲁的敲响了,程义辉那尖细的嗓音在门口叫了起来:“老魏,警察查房了,不许穿上衣服,开门。”出发前魏启明给他打了电话,知道程义辉也会参加这次会议。
打开门,油头黑面的程义辉腋窝里夹个手包,叼着烟圈,满脸贱笑的走了进来,相比学校的时候,他没胖多少,周身上下包括头发收拾得倒挺利索,有了一股自信的气势,显得人有精神了很多。
“老魏,你TMD,在洛南混得不错吧?”程义辉把手包往床上一扔,张开双臂冲他做出个拥抱姿势,魏启明冲他比划个中指,他就开骂了。
“我在厂里给人当徒弟,混的很差啊,不如你老人家,听说你都负责产品引进了。”魏启明没打算把还没确定的事情说出来,以免耻笑。
“怎么样,来重庆有什么计划不?没计划老子陪你几天。”程义辉问他。
“没啥计划,兜里没钱,不敢乱窜。”魏启明实话实说。看着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他想想自己兜里的卡,还是不出去嘚瑟了。
“草,男人不能说自己没钱,知道不?更不能说自己不行。”程义辉牛哄哄的打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甩在他的面前。
“这是给我的见面礼?这多不好意思。”魏启明飞快的抄起钱,拿在手里数了数,一千块。
“什么见面礼不见面礼,咱们是同学加兄弟,不要说见外的话。”程义辉牛B哄哄的说着。真是士别三年当刮目相看,程义辉当年借他三十块钱菜票,他苦苦哀求了几天,又买了一盒烟给程义辉当优惠,他才还魏启明的。现在甩出一千块这么痛快,看来他真的混得很好了。 天南地北雁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