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总办公室出来,迎面遇到了陈杰从她办公室出来,魏启明本想低头过去,陈杰却热情的对他说:“哎,你回来了?出差好玩吗?”
“凑合。”他边走边说,根本不顾陈杰站在走廊里,想跟他再说几句的打算。他虽然现在对别的女人不太排斥,可陈杰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接触,哪天闹得全厂皆知,他可没法混了。不过陈杰也就是跟他说几句话而已,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根本没停下脚步,逃一样下了楼梯,去了一楼财务部交票据。
回到办公室,和同事们闲扯了一会儿就到了下班时间,他回到单身宿舍带上了给李非和她爸妈买的各种礼物,晚上回到了李非家,一家人很开心的在一起吃饭。
“我明天晚上有活动,不回来吃饭了。”吃到一半,李非爸爸忽然想起来了,笑嘻嘻的对他们说着。
“又去腐败?咦呀,你这换个岗位,一天到晚的腐败,也得注意点影响。”李非妈妈语带嗔怪又有点自豪的说着。
“啥腐败?毕竟都是客户,又不是我自己去,是经理安排的。”李非爸爸无所谓的说道。
什么客户?换了岗位?她爸爸不在劳资科了?
见魏启明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们,李非对他解释道:“爸爸上周被调去了销售部,当销售一科的科长。”
啥?劳资科的人去销售当科长?魏启明没想到公司的人事变动,连她爸爸都有份了。
“这不是你们合资公司岗位调整嘛,爸爸原来的老同事从工会调去了销售部当经理,就把我爸爸调去当科长了,方便开展工作。他和爸爸是多年的同事了,知道爸爸比较稳重,不会乱来,用起来放心。他今年还没四十岁,比爸爸年轻多了,爸爸还得给他当手下干活,也不知道他跟谁走的关系。”李非边吃着菜,边给他详细解释了一番。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工会的人调去当销售经理?劳资科的人当销售科长?这不是乱来吗?难道是合资公司和中方管理层博弈妥协的结果?看来相应的人事调整还得持续一定时间。魏启明想着公司里的这些变动,可惜跟他没任何关系,他只能看着听着。
吃完饭刷了碗,魏启明和李非回了她的房间,现在老头老太太不象防贼似的看那么紧了,但他们却习惯了不关门,不过分亲热。目前也无法真的亲热。
“广州怎么样?吃得惯吗?”李非用护肤品擦着手,站在床前问着魏启明,他有点情绪低落的坐在床沿上。
“广州还行吧,够大,够繁华,不过东西我吃不惯,不好吃,没味道。台山也就那样,广东的乡下地方,不过还是比一般的内地乡镇强多了。”在广州和台山,他吃过几次当地饭菜,太淡了,不符合他东北人的重口味习惯。
“你坐飞机回来的呀,第一次坐飞机,感觉不错吧?”李非坐在了她身边,把头靠在了他肩上,抱着他一只胳膊说道。她可是坐了很多次飞机了,不象他坐了一次飞机就赶紧说出来炫耀炫耀。
说起坐飞机,魏启明又把下午他跟李总的对话跟她复述了一遍,让她帮忙分析分析李总的心思。
“唉,他是用人之际,你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他不跟你计较罢了。领导用得着你的时候,你犯错也没事儿。用不上你的时候,你没犯错也有事儿。你也是笨,不会说火车票丢了啊,还非得拿飞机票去刺激他,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你就非得摆到明面上。”李非好象想都不用想就说出了对策,脑子确实好使。
是啊,听了李非的话,他眼睛一亮,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火车票丢了,一样也能报销,自己总不会是从广州走回来吧?但给领导的直观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自己怎么这么笨?应该不那么着急报销,回来先跟李非商量下就好了。说到底还是他格局太小了,舍不得那张机票钱,想万一李总心慈手软,给他报销了机票就好了。
长久以来,不知道啥时候开始,魏启明和李非逐渐转换了关系,在大学的时候,什么事都是他拿主意,李非对他言听计从。上班后,他开始凡事都跟李非商量请教,最后变成他自己没什么主意,凡事听她的,自己成了跑腿干活的人。
“来,看看这个镯子合适不?”刚才进屋,魏启明没好意思拿出镯子来,现在可以给她了。他将一丝懊恼抛诸脑后,把那个手镯从兜里掏出来,向她晃了一下。天气热,放在兜里时间长了,玉镯子都带着他的体温了。
“咦,颜色不错嘛!你在哪儿买的?不是很绿,还行吧。”李非拿着手镯左看右看了一会儿,嘴里还挺内行的评论着,顺利的戴在了手腕上,举着手前后左右的看着。
“我在深圳商场买的,二百八十块,这价格还行吧?”魏启明看李非一副很在行的样子,不禁有点疑惑,啥时候她对这些东西有了研究了?
“有点贵了,不过还可以吧,也值这个价钱,商场里肯定贵点,但能保证是真品。谢谢你啦。”听到这个价格,她明显没那么热心在意这个礼物了,把镯子摘了下来,放在了枕头边。
“怎么不戴了?挺好看的呀。”魏启明劝她戴上,白里带着几块翠绿的手镯,半透明的,和她白皙的皮肤很相趁,他觉得好看。
“晚上戴什么啊,睡觉不方便,明天早上起来戴吧。”李非没听他的,不过说的也有道理,他也就没坚持了。两个人搂抱着亲了一会儿,他觉得有些心烦意乱的,抽了根烟就告辞了。
改天上班后,他把广州的测试报告交给了科长处理,根据测试的结果,大江是可以通过审核的,但是科长要求张工在审核表上签字的时候,却出了意外,作为技术人员代表,张工拒绝签字。
科长是为了照顾张工的情绪,本着尊重他的意思,让他签字的,如果一开始让魏启明签字,就没这个麻烦事儿了。而张工不签字,如果现在让魏启明签字,科长会很没面子,科长跟张工也就算对立了,魏启明和张工的关系也彻底无法挽回了。
科长站在张工办公桌前有点讪讪的,没想到张工这么不给他面子,张工则怪话连篇的,说自己没资格签字,老了,等退休,让年轻人上等等,翘着个二郎腿,夸张的拍打着桌子,办公室里大家都不吭声了,气氛很尴尬。闹到最后,科长居然去打电话惊动了李总,李总安排了下午在开发部开会,参加会议的人员是尹副经理,陈科长,张工,魏启明。
他和科长早早的来到了会议室,科长眼见没有旁人,低声跟他说:“小魏,等下开会,你什么话都不要说,记住啊。”他领会的点点头。
尹副经理紧接着进来了,李总在会议开始前一分钟进了会议室,张工则差不多十分钟后才来,魏启明预感到张工这是要撕破脸了。
“怎么了,老同志,闹情绪啊?”李总毕竟有身份摆着,又是老领导,跟张工开起了玩笑。
“闹什么情绪?这事跟我没关系,谁爱签字谁签字,我不签。”张工油盐不进的样子。
魏启明和陈科长一言不发,眼观鼻,口观心。尹副经理就是拉来凑数的,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是什么工作态度嘛?老同志,你要支持一星的工作啊,让你签字,是你的份内事嘛。”李总压制着脾气,耐心的跟张工做工作。
“你也说我是老同志了,我就不管了吧,让给年轻人干吧。”张工瞄了魏启明一眼。魏启明面无表情,微微低下了头。
“我让你签字是尊重老同志,都是开发部的工作,你是总负责人嘛,小魏是你徒弟,只是跑腿的,还得您把关嘛。”见李总被顶的有点下不来台,陈科长发话圆场了。
“不用说的那么好听,什么总负责?这事经过我了吗?要是我总负责,那就别引进什么大江,我就这个态度。”张工根本不把陈科长放在眼里,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行啊,一星,既然这样,这回你就当代表签这个字吧,还有个会要开,我先回去了。”李总忍耐着脾气,冷着脸站起身拂袖而去。
不等陈科长再说什么,张工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一脚踢翻了扫把,嘴里还说着:“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少来这套。”
尹副经理跟陈科长打了两句哈哈,夹着笔记本也走了。
陈科长拿出审核表,在上面代表开发部的那一栏签了字,顺手递给魏启明,脸上笑嘻嘻的说:“行,这回省事了,你把这个表拿给别的部门跑完了吧。以后有啥问题,你该签的就签,拿不定主意的就问问我也行,问问李总也行。”
他和陈科长前后脚的回了办公室,张工早已经不知去向了。这次算是矛盾公开化了,魏启明和张工的关系,彻底决裂。
大江正式供货的油漆半个月后到了工厂仓库,随即生产了枣红色,宝石蓝,咖啡色摩托车若干辆,从厂里到销售部门反馈来看,新颜色很受欢迎,毕竟生产了那么多年红色和黑色,也该出点新颜色了。
事业上算是开始走上了正轨,魏启明已经跟李非还有她爸妈商量过了,十一月十八号结婚,日子吉利,又是周末,大家都能有时间来参加婚宴。
现在还不到十一,时间还充裕,眼看无法解决住房问题,魏启明为了让李非安心,主动说了住到她家,就把她那间卧室当新房,她爸妈很开心的说就该这样,一家人住一块儿没啥不好。他有空闲的时候,就拿着卷尺丈量那间小小的卧室,和李非一起选新家具,选电视,做电路改造,引有线电视线路等等。
关于结婚费用,他手里差不多攒了六千多块钱,买电视,定新家具应该是够了。酒席肯定不会亏本,甚至还能赚钱。他想着即将成家了,满怀忐忑的兴奋,谋划着他和李非的新生活。
自从大江确认成供应商之后,魏启明就没再去过柳晓风那里。柳晓风给他打过一次电话,问他为什么没有考虑让他们做新颜色油漆,魏启明跟他解释说这是李总的决定,自己只是个做事的人,柳晓风就没再坚持什么了。失去了魏启明的支持,也许他也明白是因为当初袁总对魏启明的态度吧。
开发部一改沉闷的气氛,现在忙活起来了,因为公司决定要引进铃木125新型摩托车,整车引进。开发部要消化全部技术图纸,转换成公司自己的标准后,才能正式生产。
他的绘图桌终于派上了用场,小日本的工作要求毕竟是严谨的,所有的喷涂挂具等,也要按照日本的标准进行配备,但是没有象其他零件一样给了原装的图纸,挂具只有几个实物,魏启明得自己去测量,再结合他们的喷涂线做改动,自己画图。
他在办公桌前煞有其事的忙碌起来,时不时的去喷涂车间测量一下轨道实际尺寸等。等他快忙完一阵儿歇歇的时候,已经到十一假期了。
合资后,人们对于物质生活的要求高了起来。十一,他约了发动机科的两个工程师,吴工和武工,一起去买录像机。那时候,录像机是个高端消费的电器,功能复杂的录像机售价在三千到五千元之间。
至于他对录像机的购买欲望,是孙明山发货的时候,顺便给他发了一大箱录像带,他塞在了单身床下面,据汪博说是有些港台枪战片,但大部分是A片。有片子却不能看,让他很是着急,以前只听说过,却还没真正看过,A片录像带那时候也是稀缺资源。
上午,他们三个一起去了老城区的电器街,那里有最多最全的电器商店,魏启明是抱着看看的想法的,没象他们一样早就做好了功课一定要买,毕竟那价位会花他一大半的积蓄,不值得。
他俩在看一款非常贵的录像机,要五千三百元,高画质技术,各种高端配置。魏启明却被一款一千九百元的单放像录像机吸引了,机器很小巧,说是单放像,也是可以录像的,只是没那么高端而已,着个价位很合适他的需求。
买个电视三千多,定家具一千块足够了,买个录像机,他的积蓄刚好花完。
都买到了心仪的录像机,他们三个很高兴,魏启明请他俩去饭店吃了包子和一些小菜,武工出了打车钱一起回了厂里。录像机几年之后就被更好更便宜的VCD取代,VCD不久又被DVD取代,花了大钱的吴工和武工应该心痛不已,当然这是后话了。 天南地北雁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