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在全世界的恐慌情绪中，就要到来了，一切正常，世界末日也没有要发生的迹象，明天又是一个全新的清晨。元旦前夜，魏启明一个人在家里准备跨年跨世纪，忽然觉得很孤独。

　　他和柴月容再没有单独相处过，人家已经主动一次了，魏启明再不主动，她也不会再上赶着。柳青一直对他忽冷忽热的，也只能顺其自然了，不能强求。

　　“你在哪儿呢？”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魏启明打了李非的电话，特别想见到她。

　　“香港同事过来了，在君悦来酒店呢，大家今晚都不回家，一起过新年夜，一起跨世纪。”李非在电话里说的很自然，丝毫没有撒谎的意思。

　　“噢，那你玩开心点。”他挂了电话。

　　“去君悦来酒店。”下楼在路边打了一辆车，司机显得很开心，距离很远，跑过去起码四十多块钱。

　　来到酒店的前台，四周都很安静，门口除了酒店的彩灯和条幅，不见有公司的红纸牌，不象有人在这里搞活动的样子。

　　“请问有东升公司的在这里做新年活动吗？”他礼貌的问着前台接待人员，她们都穿着棉大衣了，而他只穿了件衬衣，冻得直发抖。

　　他本来只想在酒店前台等着，让李非出来跟他见一面，说一声新年快乐就行了，他会自己回家的。那天他有点鬼迷心窍的，特别想见到李非。

　　“对不起，没有这家公司登记活动。”前台礼貌的回答魏启明。

　　“哦，那有香港的冯小姐在这里登记房间吗？”他报上了香港主管的名字，前台帮他查了，回答说没有。

　　“谢谢你，再帮我看看有李非登记房间吗？”他心里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又有点不死心。

　　前台小妹依然冲他摇摇头，眼里已经带了同情的神色，他道谢之后，转身出了酒店。

　　“你在酒店搞活动呢吗？”魏启明打了李非的电话，她接了。

　　“是啊，你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啊，挺忙的。”她还是很自然的口气。

　　“忙你码了隔壁啊，我就在酒店门口呢，你在哪儿呢？出来我看看。”魏启明站在酒店旁边的大街上，四处没人，显得很阴森，他愤怒起来。

　　李非挂了电话。

　　魏启明脸上挂着狞笑，坐在马路上，一遍遍拨打李非的电话，她一遍遍挂掉。

　　他镇定自若的拨打着，没有觉得任何不耐，终于她在十几分钟后接了电话：“我在东升公司呢，你知道地方的，过来吧。”说完又挂断了。

　　由于是在居民区，大街小巷都没什么人，好在出租车是通宵服务的。在他曾经熟悉的东升公司门口下了车，门口漆黑一片，里面透出一丝光亮，推开玻璃大门，转过拐角，李非坐在原来属于郑经理的房间里，一脸疲惫和潮红的看着他。

　　“打扰你的好事了？刚才是不是干得正爽呢？是阿伟送你过来的吗？他怎么不陪你等我？他也胆子不大嘛！”他坐在以往坐的位置上，很是嘲讽的问着李非。

　　异常愤怒的时候，外表越发的平静，他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脸色也异常的红着，烧得发烫。

　　李非闭上了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走吧，回家。”他上前拖着李非，她反抗了一下，被他狠狠的拽了一把，也就听命了，跟着他出来，拿出一把钥匙锁了大门。

　　夜里的风是透骨的凉，他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上却大开着车窗。他感觉不到冷，只知道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如果不凉快凉快，他会被烧死的。

　　打开家门，李非站在门口不动。

　　“进来吧，我还没想要你的命呢。”他手扶木门看着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进来了，魏启明在她身后重重的关上门，反锁了。

　　不跟她说话，他走进洗手间冲了个热水澡，尽量的控制自己不要发作，让她在恐惧中再多停留一会吧。

　　李非也去洗澡了，是要洗去身上的污秽吗？他躺在床上抽着烟，等她进来。她感觉到害怕吗？这种滋味好受吗？他象猫看着被逼进角落里的老鼠一样，不急于出手，让她一直担惊受怕才好。

　　李非进来了，穿着睡衣，站在床边想吹头发，魏启明一把拽过她来，不顾她的反抗，把她的衣物都扔在了地上，她象个小白兔一样蜷缩在床上。

　　“求你了，别碰我。”李非好象还是第一次求他，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别逼我动手哈，我不想打你。”他用力拉开她护住身体的双臂，她挣扎了几下，放弃了抵抗，把自己摊开在床上。

　　魏启明根本没有不行，李非惨叫一声，脸上迸出泪水。

　　“怎么？阿伟可以草，我就不能草？”魏启明放开了全部力量，扳着她的脸对着自己。她咬着嘴唇，泪水在恣意的流淌。

　　少跟我来这套，魏启明继续。

　　新年夜，他在自己家里抢剑着自己的老婆。

　　“滚你码乐隔壁的。”他发泄完了，翻身躺到了自己那边，踹了她一脚，嘴里骂着。

　　李非默默起身，拾捡起自己的衣物，去了洗手间。

　　魏启明也没敢闭眼睡觉，万一她趁自己睡着了，给他来一刀就完了。他警惕的睁着眼睛抽烟。

　　她洗好了回来了，对他很放心的躺到了她自己的位置上，她也确实累了。

　　“我们离婚吧？好吗？”李非语气平静的跟他说话，好象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一样，她历来如此镇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回答她的话，想了想，跟她说道：“你不困吧？咱俩好好聊聊？”

　　“聊吧，你想聊什么？”李非没反对。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难道就是因为我和别人睡了两天？”他们象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聊天，多年来不曾谈及的话题，现在说出来如此的自然流畅。

　　“不是，你从来不照顾我的情绪，从我们认识，到恋爱，到工厂，你从来没有给过我安全感，以前我跟你说过，你没放在心上。你记得我们刚认识不久吗？还没开始，你就写信给我说要断绝关系了，你太冲动，自私，总是意气用事。”李非也敞开了心扉，跟他交流起来。

　　“这些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可以为了你改，何必搞成现在这样？”魏启明伸手搂过了她，她也顺从的趴在了他怀里，根本不象是刚刚经历深仇大恨的夫妻。

　　“以前你要是这样多好！我那时候也小，不懂太多事情。再说了，你也不是没有优点，你是很优秀的人，我也很爱你的。”李非幽幽的叹了口气，象个小女孩那样用悔不当初的语气说着。

　　“你到底出轨了几个男的啊？”他一直想搞明白李非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哪些人有过关系，他问她的口气就象闺蜜俩在八卦一样。

　　学校里的应该没有，他得到了她的第一次，那么马处长呢？卧铺上的人呢？他俩是一个人吗？阿伟就不用说了。

　　“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李非在这个问题上有所保留，不满足他的好奇心。

　　“你睡过几个女的？”李非反问他。

　　“我想想啊。”魏启明确实记不太清楚了，成功的不成功的好几个呢，一时分不太清楚，李非居然轻轻的掐了他一下，好象真的吃醋了一样。

　　“除了你，真睡过的，就一个丁宁。”魏启明说的是实话，别的都没成功，说出来李非也不会信。小唐，柴月容，和小姐们，只能说被魏启明精神蹂躏过，实质上没有。

　　阿青？那只是一个想法，还没实现。

　　“她的名字叫丁宁啊，挺好听的。”李非终于知道了丁宁的名字，以前提起来都是用她代替，或者重庆那个女的，昆明那个女的，看来李非也是好奇很久了。

　　她接着问道：“你们还有联系吗？有可能你去找她吗？我觉得你俩挺合适，隔这么老远都能往一块儿凑。”李非说这些的时候，居然笑嘻嘻的了。二哥是心大，她是镇定。

　　“人家早已经结婚了，我俩只是谈得来而已，哪有谈婚论嫁的程度？再说了，她的电话我不是当你面都烧了嘛，我没记得号码。”魏启明一句假话都没有。

　　“结婚怕啥，正好不用负责，你们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关系。你真不跟她联系了？电话怎么能不记得呢？”李非还不太相信，倒替他可惜起来。说的魏启明心虚起来，他现在可不就是惦记柳青那个已婚妇女嘛。

　　他叹了口气，李非不问了，相信了他的话。

　　“你知道吗？我没跟你说过，我曾经被拘留了好几天呢。”李非忽然转换了话题。

　　“为啥啊？赌博了？还是跟阿伟开房没证件？他不是有房子吗？”魏启明没听说李非爱打麻将。

　　“能不能好好说话？不是赌博。是我二姨锻炼身体的事情，离得这么远，居然牵连到了我，把我关了好几天，审来审去的，后来是阿伟他们找了关系，才把我放出来。”李非习惯性的掐了他一下，跟他说了个大秘密。

　　“阿伟对你还挺好的呢！”他夸了一句，李非没接他的话。

　　魏启明没再吭声，也没问什么时候的事情，他还是比较回避李非跟阿伟的话题。有事她都是找阿伟，是啊，跟自己说有什么用呢？魏启明丝毫帮不上忙，也只有阿伟能找关系帮她了。

　　“离婚吧，你也找个好点的女人，别再找我这样的了。”李非又提出了离婚。

　　“你死心吧，我不离，我拖也要拖死你。你要是再提，我回去洛南杀掉你全家，让你自己活着。”魏启明语气平淡的说着。

　　好好的气氛，又回到了之前的恐惧之中，李非看了看他，他脸上带着笑看她，那目光让她不寒而栗。李非叹了口气，转身盖上被子睡觉了。

　　“你不怕我半夜杀了你啊？”她那放心的样子让他很生气。

　　“你不会的，早点睡吧。”李非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信任，更多的，他觉得是轻蔑。

　　其实魏启明哪有那个胆儿呢？当初眼看着阿伟和她手拉手，他都没上前去打一架。今晚她这样骗他，他也没再舍得打她，他难道真的不爱她了吗？

　　他俩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到凌晨才睡，彼此没有了防备，好象新婚那时候，才有类似的通宵聊天的经历。说出去可能没人会相信这一夜发生的事情，魏启明觉得他们的故事，要比电视剧精彩得多。

　　过了元旦的某一天，魏启明回家发现，衣柜里属于李非的衣物都不见了，看来她是不会再回这个家了，柜门大开着，这是在提醒他？还是在跟他示威？他无所谓的关上了衣柜的门，转身之后还是觉得恐慌起来。

　　二月初是两千年春节，魏启明和李非在电话里商量着，是不是一起回洛南的事情。她的意思是她自己回洛南，魏启明回山西，各回各家。

　　魏启明不同意，如果她自己回的话，他就不回了，哪儿也不去，就在滨海自己过。如果妈妈问起来，他就说跟她在一起。

　　离婚，能拖一天算一天吧，他始终定下不了决心。说不定哪天阿伟出车祸死了呢？

　　如果别人知道了他这么隐忍，会觉得他太勉强，太纠结，不象个男人。可他实在是没有那个狠心斩断一切。他很多次觉得自己能放开李非了，也放开他自己，可风筝的线虽然断了，飞向了远处，他还觉得可以找回来。

　　“磨唧什么啊？人家就是不想跟你一起回，你还缠着不放，有劲吗？”柴月容站在魏启明办公桌旁边，听他跟李非打电话。她问了他几次在哪儿过春节了，魏启明都还没确定行程，他也不想再跟她有什么瓜葛。

　　“关你什么事儿？管那么多呢？”他皱着眉头看阿容。

　　“是不关我事，可你这样纠缠人家，我都觉得你无聊。”她知道魏启明还是不死心，对他冷嘲热讽。

　　魏启明冲她做了个不耐烦的表情，她转身走了。

　　“你跟你老婆还没和好啊？”柳青侧身坐了，不再用后背对着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

　　“和好什么啊？都要离婚了，一个个的都来瞎打听。”他对阿容的火，冲着阿青发了起来，他被刺激得要失去理智了。

　　“谁稀罕打听你的破事了，我这不是坐你前面，不得不听吗？有本事出去打电话，烦人不？”阿青嘟着嘴巴冲他说，没生气，倒有点娇嗔的模样。

　　“行行行，是我不对，道歉了。”他朝阿青拱拱手，她朝他虚打了一下。

　　“真要离婚了？啥时候？”阿青凑前了些，头也低了些。

　　“快了。要不你也离了吧，我肯定给你做饭，不用你拎着菜。”他对阿青还是很有耐心的。

　　“去你的吧。做个饭拎个菜就想娶我？你不怕我是二婚头啊？”阿青嘴角撇了撇。

　　“谁不是二婚头啊？我不嫌弃你。”他认真的看着阿青。娶她？不太可能，开玩笑呢，哪有那么容易离婚的。

　　“我嫌弃你。说真的，你这人吧，哪儿都好，就是有点不求上进，在这里虽然做的不错，可工资太低了，凭你的能力，出去找个高薪的工作，是很容易的。你就知道整天跟我们几个女的瞎混。”她制止了他要插话的意图，接着说道：“你当初买房，怎么不想着自己创业呢？我老公还不如你呢，还知道一天到晚的瞎折腾。”

　　她说完了，前所未有的说了这么多话。

　　“我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明白的，以后有机会跟你说吧。谁还不知道创业啊？个人有各人的情况。”他听得有些脸红了，阿青说的没错，从小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一次次选择了要跟李非在一起，没下定决心去创业。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阿青听了他的话，理解的点点头。她老公不是也让她头疼吗，说别人都很容易，事情轮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我跟谁瞎混了？你吃醋了？”他看着她笑笑，提起刚才她说的。

　　“谁吃醋了，你本来就是。”阿青摔了下笔，恨恨的说。

　　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李非打来的，阿青示意他先听电话。

　　“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吧，然后你回山西看看你爸妈，我就不去了，行不？”李非最终还是同意他跟她一起回洛南了，是不是怕他太生气而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行，那你给我一起买机票哈。”他很高兴的放了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阿青转身坐好了，阿容已经推门走了进来，不知道她听了多久，不会听到他跟阿青的对话吧？

　　“且，看你那没骨气的样子，人家让你一起跟着回家，好象给你多大的恩赐一样。”去而复返的柴月容，听到了魏启明打电话的内容，非常不屑的说他。

　　“少瞎操心哈，你知道啥？”魏启明没理她，出去抽烟去。这女人惹不得，幸好上次没跟她怎么样，太能粘人也话太多了。

　　他不顾李非的担忧，一定要跟她回去，再去看看洛南，再去看看工厂。学校已经看过了，他象还愿的香客一样，只为完成一件心头的牵挂。

　　魏启明很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了。 天南地北雁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