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城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四面八方都是开散的城市。因为没有城墙,所以无论从哪个方位进城都畅通无阻。相比一些大名鼎鼎的繁华的大都市而言,东城的规模小了点儿,人口少了点儿,交通情况简单了点儿。就算是个路痴,倘若痴得不是特严重,还能认得几个路标的。在东城待上个一年半载,只要这人不是很宅,隔三差五就出去转悠转悠。那么,一年半载过后,想在东城迷路,就变得特别困难。
白济和莫信仁沿着一条从城南通往城中的大路走回东城,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两人到了东城,莫信仁领着白济去往自己的住处,莫信仁的住处离福音堂不远。莫信仁在福音堂附近的一条巷子里租了一干可以供他睡觉的小房间。到的时候,房东已经入睡。莫信仁打开自己的房门,按亮了灯。那屋子很显狭小,大约是房东为了节省空间的缘故吧,把原来的一干房隔成了两干,就可以多出一个人的房租费来。
莫信仁的房间里,一张单人床就几乎占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一。除了那张床,房间里无有任何的家具陈设。白济就站在床边。
莫信仁揭开床单,自床底下找出了个小箱子。拉开拉链,里面尽是红花花的钱票子。
莫信仁把箱子递给了白济。说道:“你还是点一下数目?”
白济拿过箱子,瞟了一眼就拉上拉链。说道:“从一大箱子变成了一小箱子,还有什么好点的?”莫信仁知道白济的心思,当初有一大箱子钱的时候,郭明和郭辉以及左震龙都在场。钱多人多,钱少人散。左震龙是最先叛变的,郭明分了钱后,整个人和以前也不太一样。就在刚才,为了几句话,他说走就走,白济和莫信仁都看到郭明走得很潇洒,神态也很倨傲。和当初在龙王庙商议掉包计的时候全然不同。莫信仁和白济看在眼里,心里当然是很有些不满的。只是当时还在楚家鱼庄附近,两人对郭明的做法虽然不满,但还是忍了下来。到这干小屋子里,已经和楚家鱼庄隔得远了。心里的不满也可发泄一通,但白济和莫信仁也都是不惯于计较的人。白济拿着钱,只浮光掠影的一点,莫信仁也就知道他话中所指。
莫信仁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郭明是这样的人。”
顿了一顿。莫信仁又道:“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可信了。”
白济明显看到莫信仁的脸上有几许颓丧。笑了一笑。说道:“想不到你这种人也会有失落感。我从来不带人上道,一直独来独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莫信仁收起脸上的颓丧。知道这位多年的好友即将离别,虽然对郭明不近人情的离去感到有些失落,但也不愿在好友临别之际表露出来。说道:“不知道。为什么?”莫信仁虽然装得很硬气,但白济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为这件事是受了不小的刺激的。
白济愉快的笑了。道:“我从来不带人上道,就是为了防止步你今天的后尘。”白济的话很像是在落井下石。莫信仁正像是落到了井里,但白济向他投去的石块不是为了扎他,而是要用石块把井坑填高,好让他尽快走出来。倘若不是相知多年的朋友,‘下石’拿捏不住轻重。下重了容易造成意外伤害,朋友理解不到,极有可能从此反目。下轻了如同隔靴挠痒,也垫不起那个坑来。
莫信仁忽然也笑了。说道:“看来我应该按照我名字的意思来活。莫信仁,对任何人都不加信任,我也许能活得好。”白济见莫信仁不再沉湎于郭明的事情中。想想自己也该离去,那边洪慈化和梁蕙芳还在胡老铁的铁匠铺里等着自己。说道:“你懂了。我可以走了。”
莫信仁心里也清楚,白济把所有的事一肩抗了。他这一去,将会发生什么,很难逆料,不免有些揪心。
白济见状,轻松的笑了笑,走出了房门。莫信仁呆在房间里,呆了半晌,方才关灯上床。
白济沿着大路绕到城西,往永安街上走来。约走了两个小时,到了永安街上。永安街上一片漆黑,几乎所有的人家都已经关了灯的。白济沿着街道绕到铁匠铺来。
铁匠铺里还透出灯光,白济在铁匠铺外倾听了一会儿,听里面并无声息,才去敲门。敲了几下后,胡老铁的声音说道:“谁?”
白济听到是胡老铁的声音。说道:“是我,白济。”只听胡老铁说道:“白济来了。”语音急促,好像很有些激动。
胡老铁开了门。白济走近铁匠铺一看,只见梁蕙芳歪靠在一堵墙角下,双眼发红,眼袋下肿起了一个指头大小的黑眼圈。白济忙上前问道:“蕙芳,你没事吧?”说完蹲下身子,满目柔情地看着梁蕙芳。
梁蕙芳柔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我真高兴。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睡着。”胡老铁从旁插道:“蕙芳姑娘昨天晚上赶到这里,直到这时,从没有合过眼。我和慈化都劝过,劝她睡一会儿。她说她不睡,她要是睡着了,就怕你来的时候看不到你。”白济见到梁蕙芳憔悴的神情。心想:“蕙芳一直熬着就为了自己来的时候能看到。”。一时心疼梁蕙芳熬夜等自己,一时满怀感激,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暖流。哽咽道:“蕙芳,我、、、、、、。”白济情绪激动,难以自已,握住了梁蕙芳的手,入手处柔软滑嫩。白济心头一震,贴到自己的脸上,放到唇边吻了一口。梁蕙芳默默地注视着白济,见白济的脸上满是怜爱。先是娇羞无限,后又欢喜不跌。
胡老铁本来也很困倦,见到这一幕后,他那双骨碌碌的眼睛又活了过来,含笑歪过了头。洪慈化在另一边的墙角,正好醒来,见到后也正要歪过头去。不想他坐着的凳子跟着他歪了,洪慈化刚睡醒,意识模糊,凳子一歪,硬是没控制住。身子斜着倒在地上,凳子也跟着翻到了一边,这一下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白济受到惊吓,扭头看过来。梁蕙芳也已经站起身来,都在注视着洪慈化。
胡老铁哈哈大笑。说道:“人家情浓意浓,尚且无声无息。偏你单身汉一个,竟然比别人更激动。哈哈!”洪慈化听到这里,要争辩不是,要承认也不是。顿时窘得满脸通红。白济和梁蕙芳相视一笑。梁蕙芳问道:“慈化,你没摔伤吧?”
洪慈化抬头向梁蕙芳看了一眼。怔了一怔,忽然控制不住,嘿嘿地笑个不停。
梁蕙芳很有些奇怪,问道:“你笑什么呢?”洪慈化停住笑。说道:“好一只害羞的大花猫。”梁蕙芳问道:“哪里有大花猫?”说完,向房间四周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猫。
原来洪慈化很早就睡着了的,洪慈化睡着的时候,梁蕙芳的眼袋并没有起黑眼圈。这时洪慈化忽然见到梁蕙芳的两只眼袋上肿起指头大小的黑眼圈,而且惊疑地看着自己,模样十分滑稽,实在忍不住要笑。
胡老铁也看到了梁蕙芳的黑眼圈,待要说破,随即想到她一个女孩子,怕她尴尬。只好装作没看到一般。梁蕙芳较真起来,只好来问白济。说道:“白济,哪里有花猫?”白济听梁蕙芳发问,又见到了她眼睑处的黑眼袋,抿嘴笑了笑。随即暗想:“蕙芳还不知道自己长了黑眼圈。唉,看来,视力再好的人,也看不到自己的脸,最多能看到鼻子。所以古代的老禅师坐定时,总要念‘眼观鼻,鼻观心。’倘使入定的口诀换成了眼观脸,可就害惨了禅宗的弟子。单是要做到眼观脸,至少得炼个十年八年。”
白济想了一圈后。说道:“蕙芳,你等着。我打水给你洗脸。”对铁匠铺,白济是很熟的。当下就找了盆,弄来半盆清水。道:“蕙芳,你洗洗脸,我看你挺困的,洗把脸要精神点。”梁蕙芳也不推辞,捧起水洗了脸。洗过了脸后,恢复了她那明活利落的气质,洪慈化也不再笑她。
忽然,街头传来几声鸡鸣。跟着鸡鸣声响成了串,看来又要天亮了。洪慈化看到白济脚下的箱子。问道:“白济,那箱子是你拿来的吗?”
白济先前见梁蕙芳神情憔悴,上前慰问,就把箱子扔在一边。听洪慈化问起后,这才想起来,捡起了箱子。说道:“是的。”说完,拉开拉链,里面全是红花花的钱票子。在场的人忽然见到这么多的钱,都很有些惊异。
看过了钱后。胡老铁问道:“白济,这就是那笔交易的钱吗?”
白济点了点头。胡老铁凝视着白济,自从白济打了刀离去后,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胡老铁并不知道。于是好奇心大起。问道:“白济,你是怎么弄到这笔钱的?” 老东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