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洪慈化的这番话来,白济很有些震惊。他怔怔地看着洪慈化,半晌无语。白济又向莫信仁看了看,莫信仁撇了撇嘴,一向多话多思的莫信仁也忽然变得沉默了。白济发觉这件事,好像莫信仁也已经帮不上忙。白济凝眉沉思着,自己对梁蕙芳是有意思的,但到底是怎样的意思,自己也搞不清楚。梁蕙芳不在身边,忽然间发现脑海里尽回荡着梁蕙芳温柔的眼波,俏皮的笑容。梁蕙芳的歌句隐隐在耳边响起。‘百年老井清如许,辅育山村好儿女。吃水莫忘挖井人,世代传颂永相续。’白济情不自已地想起了梁蕙芳,回想着梁蕙芳的每一个动作,说话的表情。而后脑海里尽想着梁蕙芳的鼻子、嘴唇、眼睛、眉毛。越想越是沉入,越想越难以自拔。
洪慈化又问道:“白济,我的话你听懂了没有?”白济顿了顿,从沉思中醒转过来。洪慈化对梁蕙芳情深意重,在陈家老屋里,洪慈化曾经随口说了一段思念梁蕙芳的话来。白济当时就在洪慈化的旁边,这是白济亲耳听到的。但白济实在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让洪慈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白济顿了半晌后,说道:“慈化,咱们是好朋友。蕙芳现在去了楚家鱼庄,我知道你很担忧,但是你不能这样胡思乱想。你对蕙芳情深一片,等蕙芳回来后,你跟蕙芳走。我留下来让赵刚死心。”洪慈化看着白济,心里很有些不是滋味,无意识地哼了一声。
聂占江忽然笑了起来。聂占江说道:“哼哼!不得了了。你们一个个本事都很大,谁都想让赵哥死心。难道,就按你嘴上说的来吗?白济,你好歹是在道上混过的,你就不觉得你的想法未免天真得可笑了吗?”
白济并不知道聂占江的名字,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微微有些诧异。洪慈化说道:“聂占江,昨天晚上在赵家大院参与赌博的人可不止这些,其他人呢?这次来追我们的,东城三霸都全来了吧?”洪慈化这么问,是想知道聂占江后面还有多少人,好让自己心中有个底。聂占江道:“一会儿来了后,你自然会看到的。你们放火烧了赵家大院,所造成的损失,必须由你们赔偿。你好好等着就是了。”
莫信仁挨到白济的耳边,悄声说道:“白济,趁对方人少,不如合力干翻这几个人,咱们先逃开。再商议救蕙芳的事情。要不然,一会儿人来多了,可就不好再撤走。麻烦越来越多,恩怨越积越深,可就很难走出来了。”白济摇了摇头。说道:“就一个赵刚,你何必怕成这样?”莫信仁见白济孤傲难驯,只好不再说话。
天已大亮。天边红霞片片,朝阳受阻,只发着淡红色的光晕,像极了鸡蛋黄。一条一条的光线正在尽力与红霞搏斗,阳光要垂照万物,势不可挡。红霞本该是朝阳边上最优雅的陪衬,阳光普照的时候,她往往会隐没踪影。仿佛这天缱绻意浓,竟想多留住阳光。好像是商议不通,竟演化成了搏斗。很快,朝阳的光线由细变粗,渐渐地刺透红霞的包围。一会儿过后,明郎朗的青光照澈了大地。
洪慈化忽然打了个哈欠。这时候,已能看清他脸上的神情。洪慈化满脸疲态,他的衣袖被火烧去了一大块,准是昨晚上在刀战中被火把烤糊了的。
白济的脸上也有几分憔悴,他一夜没有合过眼,这么奔波打斗,确实伤神费力。莫信仁、郭辉和郭明三人的头发也都有些散乱,脸上也有些困倦。莫信仁两只手臂上的衣袖也已被大火烧糊,臂膀光在外边。白济向四周扫了一眼,这时候才看清楚莫信仁、郭辉和郭明的穿着打扮,三人穿的都是新买不久的衣服裤子和尖头皮鞋。比其他人看起来更光鲜些。更加坚信这是他们拿到钱后对自己做出的改造。聂占江忽然也打了个哈欠,聂占江昨天晚上掷骰子输了不少钱,白济放火烧赵家大院后,赵刚安排他连夜从正大村追出来,到这时候仍然还没睡过,脸上也都有些疲惫。
忽听得脚步声响,几十个人很快围了过来。白济站在路旁,听到又有人来了后,向来的人看了一眼。
赵刚在前,赵刚头发散乱,脸色焦黄,也是连夜奔波后的症状。赵刚后面跟这三二十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赵刚最先看到的竟然是白济。见白济神色憔悴,一动不动。赵刚瞪了白济一眼,焦黄的脸上顿时罩上了一层恨意,看起来很有些不伦不类。再看着其他的人。莫信仁、郭明和郭辉蹲在路边的石坎上。洪慈化站在路边的大树旁,他抱着手臂,洪慈化面前有一把大砍刀横挂在树干上。赵刚见对方人少,又像是一盘散沙。白济先在古井边羞辱过自己,后又放火烧赵家大院的粮仓,在这里追到白济,正好前仇旧恨一次算清。赵刚说道:“白济,你几次三番跟我为难,看着大家同是东城道上的,我以前一直没来跟你计较。但你放火烧我家的粮仓,你做得太过分了。你有什么话说?”
白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淡淡地笑了笑,笑容很有些懒散。
赵刚也很有些疲乏。但他对白济的恨意让他忘记了劳顿,赵刚看着白济。说道:“白济,你昨天晚上放火烧我家大院,逃了一晚上,现在不逃了吗?”
白济还没搭话,莫信仁忽然喝问道:“你是谁?”
赵刚向莫信仁扫了一眼,彼此对视,都看出对方眼神中的疲惫来。赵刚哂笑道:“我叫赵刚。你是谁?你是白济的什么人?”说完话,逼视着莫信仁。莫信仁嘿的一笑。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赵刚啊。”语气中也十分轻视。白济忽然插话,说道:“哎呀,东城三霸之一的赵刚,你难道没听说过?”莫信仁听白济竟然恭维起对方来,只感到十分的诧异。白济忙向莫信仁使了使眼色。莫信仁随即配合着。说道:“哦。原来是东城三霸来了。难怪,难怪有这么强烈的气质。哎呀,久仰久仰。”说完话,莫信仁竟对赵刚行了道上的礼数。赵刚也以道上的礼回敬莫信仁。
白济又说道:“赵刚,我放火烧你家的屋子,可是一片好心为你好啊。你不来谢谢我,反而带人跟我为难,可就是你的错了。”在古井边的时候,赵刚吃过白济的大亏。因此他心中对白济始终有几分忌惮。要不然,他这次带着二十多人,一见到白济等人,立刻喊杀。白济这边一共就五个人,五个人如何敌得过二十多人。
白济放火的时候,梁蕙芳在白济的旁边,让白济少放了很多干柴。因此那场火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赵刚之所以对白济紧追不舍,也是先前曾胯下海口,要弄死白济。但白济就在眼前,他反而不急了。白济也看出来,赵刚是在等人,赵刚要等的人,正是东城三霸中的其他两人,李方锐和邓然可。
赵刚道:“你们听听,放火烧别人家的房屋,竟然是为人好?白济啊白济,你这些鬼话,骗三岁小孩还可以。竟然说出来糊弄我,你也太小看我赵刚了。”聂占江趁机说道:“我早就说过,白济一向天真惯了的,他的话怎么可以相信呢?你们看看,他现在终于是露底了。”说完,忍不住笑了。顿时有不少人跟着笑的。
白济毫不在意。说道:“赵刚,你再想一想,你家的房屋又老又旧,放火烧了旧屋,再搭建新屋,不是正应那句老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所以我放火烧了你家的老屋,实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白济放火烧的那干屋子,是赵刚的祖父搭建的,到目前已有三十多年。确实是有些旧了。
但赵刚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白济放火烧自己的房子,是为自己好。倒是那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些道理。说道:“白济,就算我要搭建新屋,难道,我自己就不会先拆了老屋?用得着你暗中放火烧毁吗?”
白济听他有了三分相信。接着说道:“我放的那把火,其实并没有烧毁你家的房屋,那只是一个信号。嗯,对,那就是一个信号。”
赵刚昨天晚上也赌输了不少,连夜不休,到这时候意识有些涣散,精力也不是特别集中。就问道:“什么信号?”
白济说道:“那就是提醒你该拆去老屋,搭建新屋的信号。而且,我这个人做事一向是有始有终负责到底的。连你搭建新屋的钱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再猜猜,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钱送给你搭建新屋?”
赵刚如何敢相信白济的话,只见他脸上的肉横向两边。说道:“你放火烧我家的屋子是提醒我该搭建新屋,然后你又准备钱送给我搭建新屋。嗯,你想得倒很周全的。我简直已经快要相信你的一片好意了。”赵刚说完话,向旁边的人看了看,那些人的脸上也都是不信、
白济不等旁人插话。立刻说道:“我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化解我和你之间的恩怨。赵刚,我对你实在是一片赤诚,只要你点头答应,说你从此不再跟我为难,从此和我做好朋友,我立刻带你去拿钱。”
赵刚已有五七分相信。莫信仁从旁插道:“大家出来混的,也都是求财。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呢?要换做是我,就叫他立刻去拿钱出来。是真是假,见了钱就是最好的见证?”郭明立刻附和着。他们都不知道白济的用意,但就是信得过白济,因此尽量配合白济,帮他瞒过赵刚。 老东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