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仁写了信给父亲世琦,告知他添了孙子衣正和,聚仁只在家呆了几天就走了,又去监督修路,到正和满月那天,聚仁回来,摆了简单的宴席,一家主仆共同庆祝,之后聚仁又返回修路之处,这路快修通了,他鼓舞民兵加油干活。
雪梅的儿子正和渐渐长大,活泼可爱,白白胖胖,雪梅自从有了正和,虽说又累又吃不好睡不好,却每天乐呵呵,这是她人生中最满足的时候,没人跟她争抢聚仁的宠爱,又有一天一变化永远活力无限的儿子陪伴着她,努力成长着,春阳晒进屋子,地上白亮亮的,屋里敞亮亮的;窗前开着红艳艳的杜鹃花,就像着盛开的生活一样,充满生机,这是多么幸福的日子呵!
要说雪梅唯一的焦虑,那就是奶水不足,采薇打听到水寨县的一个村里有人养着山羊,刚好山羊下了小羊羔,她灵机一动,决定每天到那家农户家里去买羊奶喝,养山羊的是一个老公公和一个老婆婆,两人都六十多岁,只老两口相依为命,他们养了两只母山羊,等小羊羔长大,卖了羊羔换钱零花。每次到农户家里去,要走很远,老婆婆听说采薇县太爷家的丫鬟,不让采薇跑路,一定要亲自送过去,说衣大老爷是真真正正水寨县的父母官,爱民如子,福泽满县,谁人不称赞,谁人不夸奖,他们的儿子现在就做修路的民兵,每月还挣着银子,现在大家有吃有穿,多亏青天大老爷!
采薇念他们两人岁数大了,一定坚持每天自己来取,玉烟随聚仁回家的时候,就由玉烟来取。
采薇是个闲不住的丫头,这天聚仁回家了,玉烟到农户家去买羊奶,采薇想到之前听人说,这山里长着一种野山药,挖出来炖猪蹄汤,养着儿的母亲奶水多。采薇想到这里,背了一把小锄头,肩上跨个布袋子,拎着一根木棍就悄悄上山去了,她是一早出去的,到快晌午了,还没回来,雪梅找采薇,到处找不到,问到门房,门房说看到采薇姑娘扛着锄头出去了,想是去地里挖什么东西。
雪梅一听这话就着急了,让聚仁赶快派人去找,玉烟买了羊奶回来,听说采薇不见了,以为采薇去买鸡蛋,赶忙到附近农家打听,到下午,出去找的人都陆续回来了,大家一无所获。
雪梅想了一想,说,是了,这丫头扛着锄头,附近地里没有,那就是上山了,聚仁又派了人到附近山上找,水寨的老百姓听说了这件事,自发加入找人大军,浩浩荡荡,满山人头攒动,过不多久,一个水寨乡亲在一处山坳里大喊:“在这里,在这里!”
聚仁带着玉烟闻讯赶过去,只见采薇浑身是血,闭着眼睛,不省人事,手里紧紧抓着布袋子,袋子里装着满满的细细的野山药,野山药很多已经折断了,露出白色的瓤,往外渗着细密的粘液,像人的泪滴。看样子,采薇是从山上不小心滑落下来的,锄头在另外一处高高的山边翘起的岩石上找到了。
聚仁蹲下身子,把手指放到采薇鼻子下,已经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了,再一摸她的手,冰凉,聚仁眼泪就下来了,他声音哽咽,让人抬采薇下山。
玉烟说了一声:“身子都僵了,恐怕是没救了,老爷,要让人去买棺材。”说完禁不止放声大哭。
周围民众,不少人在抹眼泪,说,多年轻的姑娘啊,花一样的年纪,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聚仁将采薇的尸首抬回家中,婆子们给采薇擦洗干净身上的血迹,换上棺椁衣服,聚仁跟雪梅商量了,将采薇的尸首停灵在大厅,请了和尚来念经,直停灵停了七天,厚葬了采薇。
雪梅哭得泪人一般,同样伤心的还有玉烟,聚仁早就把采薇许给了玉烟,本打算等修好了路,再给他们二人办仪式,谁知采薇就从山上摔下来,死了。
采薇当天背着小锄头来到附近的山上,这座山被当地人叫做鹰山,因为它像极了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一共由三座山组成,中间的大且高,像鹰腹,两旁的矮且缓,像翅膀。采薇记得别人告诉她,野山药长在中间那座山的半山腰上,她拄着棍子,一路爬到鹰腹山的山腰,用棍子拨开杂草,到处寻觅野山药,她听说野山药的叶子跟地里长的差不多,于是只要看到相似的桃心形叶片就用锄头挖一挖,运气很好,采薇几锄头下去就挖到了,她兴奋地蹲下身子,用手小心翼翼把细细长长的山药挖出来,放到布口袋里。采薇挖完一个地方,抬眼一看,紧挨着的地方还有,她高兴地像发现了宝贝,脚下挪一挪,继续挖野山药,眼看袋子里的山药越来越多,她的心里充盈的满足和快乐也像这个布袋子一样越来越丰满。挖完这个地方,她觉得差不多了,把袋子穿到木棍上,把木棍扛在肩上,锄头拎在手里,慢慢沿着山路走下去,来的时候走的是平时熟悉的路,回去时她本想绕回原路下山,可是袋子里的山药装得多,很重,她决定就顺着离她最近的小路走,可是她不知,这条小路狭窄陡峭,还要经过一段叫做“鹰见愁”的山路,她扛着山药,走起来很吃力,路又滑,她把来时的棍子丢了,只把口袋扛在肩上。她还想空出一只手来扶着石壁,但是又要拎着锄头,没有办法,只得动作缓慢,小心地走着,忽然,她被路上的一颗石子绊了一脚,一个跟头栽到山下去,这里离“鹰见愁”很近,路本来就陡,山坳又深,采薇摔下去,当即昏迷不醒,口吐鲜血,没有了气息。
雪梅悲痛欲绝,一下子奶水全无,聚仁安慰雪梅说:“斯人已逝,你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采薇。”
“我要好好活着?没有了采薇,我如何好好活着?采薇从小陪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年纪轻轻,说没就没了,她是为了我,我如何对得起良心!”雪梅几近痴狂。 衣钵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