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五百多年前,漫无边际的虚空当中孕育出了光与影的种族,两族同为虚空生物却经常冲突不断,事实上光与影的族系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不同的两个族群,但因为虚空中只有两者生存,所以人们就将他们统称为「虚空光影一族」。
他们生来拥有着撕裂空间的能力,从此空间转移的方式除了全知者一族的「大迁跃」,广为人知的就是经过虚空,经虚空光族的引导而到达另一个空间。
这一天,在虚空中的一角,一个新生儿降临在世界上,他生来拥有着猩红的眼睛,影族对眼睛的重视程度远超其他的一切,一族中世世代代都有几个身份尊贵的「眼」,「眼」的存在就是力量的象征,每一代出现不寻常眼睛的新生儿都会在百年后成长到巅峰,新生儿们相互争斗以决定最后的首领,首领每百年接受来自那一代新生儿的挑战,只有最强者才能是一整族的领袖。
无论领袖易位多少次,影族都会服从新的王,因为他们只认同力量。血狱之眼就诞生在距离上一次神回大战一百年前,正值大战的时期他的力量达到顶峰,尽管一百年对于虚空生物来说不过一瞬,但他却似乎看清了很多东西。
“为什么我们要相互争斗?”猩红色眼睛的男生坐着看向旁边的另一个年长些的男人。
“因为无法避免。”男人转过头来,他有着宝石般透明的眼眸。
“为什么?只要所有人都能够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围在桌前喝杯红茶,在一个惬意的正午谈谈心聚聚餐,我相信没有什么问题是不可以解决的。”红眸男生说。
“那如果他们不喝红茶呢?”宝石眼眸的男人笑了笑,带有点玩笑的语气。
“我只是举个例子,别的无论什么也都可以,我的意思是喝着自己喜欢的饮品,重点是谈心。”
“可总有人喜欢鲜血,偏激,任何看似微不足道的理由都有可能成为战争的导火索;就算彼此之间和平共处了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几千年,也总会出现裂隙,人口激增,贪欲扩大,换句话说,只要生命还存在着,战争就永远无法根绝。”
“那至少现在的我们可以携手言和不是吗?”
“宿命这种东西不是你觉得你能够摆脱就能够摆脱的,族人总是把拥有「眼」的人们放在一起圈养,可这个世纪就只有你我,我讨厌逃避,所以我会把我的剑磨得异常锋利,也是对你的尊重。”宝石眸的男人站了起来,想要向前走去。
“你知道我们一族并不用剑。”红眸男生不知道该怎么劝住这个男人。
“那我就把我的指甲修得异常锋利。”从以前开始,无论是玩笑还是什么,他都会把他的话接下去,因为彼此一直以来能说话的就只有对方。
三日后。
没有灯光的舞台周围站立着许许多多的影子,他们都是虚空影族的成员,他们对着前方高喊着跳跃着,今天是族里百年一度的盛典,给新王加冕。
新王,将带领这个世纪与光族争斗的首领,背负着「眼」的力量,停留在一族最高的王座之上,而这个世纪的王,会在眼前的舞台中决定。王冠早已经备好,它悬浮在舞台的上空,其上还雕刻着黑色的双翼。双翼贪婪地张开,像是要把世界包围。
红眸男生缓缓地从舞台一端的阶梯向上,他登上一步,对面的人影也紧接着登上一步。他如果停止不动,对面的人影也接着停止不动,像是要等着让男生先踏上战台,于是开始前两人都不紧不慢。
只不过一个是不愿意踏上舞台,在一点点无意义地拖延时间,他想要通过一步一停顿的眼神告诉那边的男人,不要向前了…其实男人一直模仿着自己,自己踏出一步他才也踏出一步,如果只要自己向后退去,男人也会退后的吧?可男人的眼神却那么坚定,与其说是在等待他,不如说是在监督…
正如百年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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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来就带着猩红的眼睛,还以为会是个生性暴怒嗜杀的魔鬼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还挺可爱的家伙…”男人这样看着眼前的孩童说,他笑了笑向孩童伸去了手。
“你是谁?爸爸妈妈呢?”孩童蹬着猩红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这个眼睛如宝石的男人问,虽然族里不存在会告诉孩子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父母,但这份小心源自于孩童的内心。
“你爸爸妈妈走了,你现在由我来监管。”男人说,“我叫埂,是你的师父。”
“师父?”
“嗯,我和你一样,拥有着和家里人不一样的眼睛,从现在起的一百年里我会教你很多东西,教会你力量的使用,教会你我们的世界。”
“那,我可以叫你叔叔吗?我不是很喜欢师父这个称谓…”
“不行哦,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不能够改变的,比如说…规定。既然我以师父的身份教你所有,你就要这样称呼我知道了吗?”
孩童低头沉默了一阵子之后点点头。
“师父。”
“嗯,乖。”男人轻抚了抚孩童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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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眸男生停留在登上舞台的最后一级台阶前面,他低着头犹豫着,不敢看向对面那双坚定的宝石般的眼眸。
就在他把脚抬起想要向后退去的时候,余光之中,他看见了舞台的那端。男生愣愣地抬起头,原本一直等待着他先迈开脚的男人此时已经半步踏上了舞台,不变的只有始终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红眸男生是虚空影族这一个百年唯一的一个「眼」,单一的辅导让他继承了作为王的埂的几乎全部力量,两对黑色的翅膀猛地张开,在所有旁观者的视线里,他们向着平台中心冲过去,两对利爪轰然相撞。
利爪长自肉身,却锋利如剑刃,刚硬而明亮。五条指甲像是五柄短匕,在有如掠影的对抗中相互擦出飞舞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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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花溅射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孩童与这个男人相见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年,一年里传授知识,相互搏斗,虽然大多是孩童意气风发地向前,然后拳头被接下进而甩开。自始自终,男人都和蔼地笑着看向男孩。
男孩的利爪五根加起来还没有男人一根长,虽然武器的长短并不决定最后的胜负,可如果没有任何进攻技巧,所有的进攻看上去都只是在蛮力冲撞…
男孩从这头冲向那头,男人一边接下这越来越密集的攻击,一直向后退,庞大的空间让他很少跳上墙壁并借力转换方向。
“有一天,你的指尖能伸得更长,直到穿透我的胸膛。”男人忽然对着用饭的男孩说。
“指尖那么长有什么用呢?我连握拳想握住什么都很艰难…穿透你的胸膛我又能得到什么呢?”男孩吃着食物,模糊不清地说。
“荣耀。”
“能当饭吃吗?”
“不能…但能让你成为王,拥有一切权力,权力能当饭吃。”
“那我考虑下,正在长身体确实要多吃些,现在的饭菜量已经满足不了我了。”
“我也好想多吃几个百年,咋们永远都在长身体。”
“什么?”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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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逐渐由舞台上转移到了空中,在爪痕掠过的时候,有几片黑色的羽毛纷纷扬扬地飘落。飘落是正常之事,曾经五人甚至多过十几,舞台上被染红其实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长达三十多厘米的利刃穿透曾一起生活学习的玩伴身体,黑红色的黏液从伤口向外涌出,顺着各自伤痕累累的身体下滑到地上。没有人陈述遗言,因为无人倾听,穿透身体的利爪会迅速地抽出,然后或许会接着插入另一个人的身体。有些话早就在童年的时候说完了,有些话知道没有意义就不说了,纵使有千言万语也烂在肚里。
百年之前,这个男人也像现在一样睁着自己宝石般的眼眸无神地看着上空,一片黑暗。他的周围倒着几个人影,他们与自己最大的不同便是没了呼吸。
他心里想,为什么这里一片黑暗,为什么不弄个露天的比赛场地,那样好歹不觉得自己一生都在监狱中,被囚禁着生活、矛盾、死亡。
红眸男生成长了,也轮到自己仰望他了。
那间一直以来庞大的房间,这个百年就只有他们两人。说高兴,他是有些欣慰,毕竟他一直关注着他的成长;说难过,自己就要到此为止了,百年时间对于虚空生物来说不过一瞬,他就生活了两百年…蜉蝣不为自己一天的生命而感到惋惜,因为它就认为所有生命都不过那24小时,可他知道人生可以很长…很长,长到自己厌倦…
红眸男生垂着利爪,垂在宝石眼眸的前上方。 荒旅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