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自打进了这璃城,我的心全被以前的事情占据,整日脑中想的,眼前晃的都是以往在璃城发生的一切一切,竟把谢风硬生生从我的心里,从我的脑海里挤了出去。
烛火通透处,谢风站定脚步,那黝黑的眸子里盛满了焦虑和担忧,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看着。
雨水早已打湿了我的发丝,额前的发丝蓄满了水,不堪重负地滴落下来,打在我的脸上,冻得冰凉的脸颊微微有些刺痛。透过蒙蒙雨幕,我看着谢风,心底矛盾着,不敢上前。璃城初初接手,余孽叛党未除,等着盼着杀他的人,多了去了。他不能出去找我,不能以身犯险。即使他执意出去,怕是所有的将士都会拼了命地拦住他。
他一身白色的锦袍映在烛火之中,长身玉立,眉眼清润。只是满室的烛光之中只有他一人,整个人透着寂寞孤独,就连地上那道默默陪在一旁的身影,都让人感觉莫名的心疼和不安。
不忍他独自一人,我自暗处走了出来。
谢风见我回来,眉眼舒展,大步迎上前来,一脸焦急地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望着他的眼眸,冲他摇摇头,“我没事。”
细细的雨丝柔柔地落到他漆黑的发上,很快就匿入其中,再也找寻不见踪迹。额前的发丝很快吃透了雨水,垂在他的额前,随着他的动作微有晃动,漾在眉睫之处,衬得眼眸幽暗。
“身上全湿透了,脸色还这般苍白,寒气入侵,又得生病了。”谢风担忧地打量着我的脸色,大手握住我的手,牵着我往屋里走去,嘱咐着,“赶紧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我让人给你准备洗浴的热水,对了,还有姜汤。”
我侧脸看他,谢风的眼底乌青一片,他已是累极。我心头不忍,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屋里,转身走到内室,换上干爽的衣服。
我刚换好衣服走出来,周介这时闯了进来,满头大汗的他眉头皱得紧紧的。
看见我在,他抹了一把汗,哀嚎起来,“我的祖宗啊,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太子爷非把我活埋了不可!”
谢风冷冷的眼刀扫过去,“赶紧消失,明日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周介见谢风的脸色不善,不敢再说话,忙行礼离开。
看着周介离去的背影,我有些过意不去。二十军棍打在身上,他又得在床榻上躺几日。
谢风走过来,伸手握住我的手,蹙着眉,“怎么不多穿一些,手还是这般凉!”
他又走至一旁,拿来披风,给我从头到脚裹住,只露出一张脸来。
他微微低着头,给我系着带子。他的手不时拂过我的下颌,如羽毛轻拂一般,有些发痒。我不自在地偏转过脸,逃避因他无意间的触碰带来的惶恐和心悸。
“这是怎么回事?”谢风声音一冷,手指抚上我的脖颈,“你不是说没受伤吗?这里怎么会有一道新伤?”
应该是青玉刚刚用匕首划破的,伤得不深,血早就止住了,我也忘了疼,到底是割破了皮肉的,红肿起来还是有些骇人的。
我蹬蹬后退几步,伸手抚上那道伤痕,有些语塞,“是,是我不小心……”
“看来周介那二十军棍还是少了!”他语气冰冷,见我拉高衣领遮住伤,更是皱紧眉头,“过来!”
谢风带着命令的口吻,声音沉闷却有着威严。
看他猛然沉了脸,我有些惶恐,双腿发涩,不愿挪动半分。
谢风轻叹一声,“我给你抹上些药,不然夜间又要疼的。”
他见我还是不动,无奈地掏出伤药,走到我面前,轻轻给我的脖颈处抹上微凉的药膏,“你不是一直都说你的身手如何如何吗?怎得这般容易就被伤到了?”
“谢风!”我披着厚厚的披风默默站立在着,垂着眉睫低声说道,“是青玉带我走的,我不会有事!”
说完,我抬头看着他。
谢风听到青玉的名字,侧脸看着我,眼眸里有着晦涩不安的神色,周介认出青玉就是接连几次行刺他的女刺客,而他自然早就知道是青玉把我劫走。
我知道谢风的担忧,他是怕青玉勾起我往日的情意。想来刘缓骤逝那一段时间,我疯魔的样子着实吓坏了他。
看着谢风眼中的担忧和小心,我又微低下头,岔开话题,“周介这执金吾当得着实吃力,你罚得轻一些。”
“人是当着他的面被劫走的,二十军棍,算轻的了!何况你还……”谢风把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我手里,“喝些暖暖身子!”
“谢风!”我接过杯子,坐了下来,滚烫的茶水透过白瓷慢慢渗透进我冰凉的掌心,手心很快暖和起来,我喃喃道,“你把解药给我吧!”
谢风静静看着我,眸色平静,“你想好了?”
我点点头,苦笑道,“我此生没能修到好姻缘,不想青玉和我一样。”
“留着刘肃的命可以,我必须废掉他的武功,还有记忆。”谢风出声道,“他是个危险的人,我要担保他的危险性,在你能防御的能力之内。”
“青玉答应我,刘肃醒后,永远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凑近茶盏,轻酌了一口滚烫的清茶,心头还是一阵冰凉,见他郑重的模样,我浅浅一笑,“况且,你还不相信我的身手!”
“我相信你的身手,可我不相信你的心。就凭如今你的身手,别说一个青玉了,就是十个她也伤你不得。”谢风负手而立,身后是门外连绵的雨幕,浑身的清贵气质越发灼灼,令人不敢逼视,“你太容易心软,太重情义,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致命的缺点。”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我却是眼神恍惚,不敢迎接他的视线。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我面慈心软,没有定力。”我故作轻松道,“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又不要做什么大将军!”
“其实这般的你,才是珍贵的。”谢风走到我身旁,看着我,微不可闻地低叹,“经历这么多磨难,还能坚持着做最初的自己,真得很好!”
我瞧着谢风落在地上的影子,默默不做声。
其实一切都变了,人只是在自己的内心里把最看重的,最珍惜的,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藏在心里的自然永远不会变。
我对谢风而言,我是他最美好的年华里想珍惜的女子,自然万般诸好。他的深情加上那些美好岁月的烘托,我在他心中就会一直那般美好。
“锦瑟……”
谢风这声呼唤,忽然令我不自在起来。我惶惶忙站起身,却不知为何自己要有这般过激的反应,难道今日青玉的出现,那一声声“王妃”,又把我拉了回去?
心乱了,我不知如何是好。
谢风见我面色惊慌地站起身,不解地看着我。
正巧瞧见有支蜡烛的烛心过长,烛火不时跳跃着,我堪堪避开他的视线,执起旁边桌上的剪刀,走了过去,将烛心那长长的棉绳剪短了一些。
谢风突然走到我身旁,长臂一伸,将我拥在怀里。
我心头一惊,忙挣脱开来,退后一步看着他,不言语。
谢风长臂虚虚张着,随即慢慢放下,垂在身侧。
“我知道到了璃城之后,你触景伤情,会难过,会心伤!”谢风情绪复杂地看着我,“这一段时间我忙得昏天黑地。每每坚持不住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养伤那几日。锦瑟,最起码那时我还能拥你入怀,我还能和你说,我心里有你,会等着你。”
我低着头,抠着袖口的花纹,不敢看着他。
谢风低沉的声音飘荡着,混着飘入屋内的湿润雨气,紧紧附在耳畔,“杀了刘施之后,你就像抽取精气神一般,每日都浑浑噩噩的,我知道你又把我从你的心里赶出来了,再想进你的心却更是千难万难。这璃城里满是你和刘缓的回忆,我谢风活生生的一个人,抵不过你的回忆,抵不过那个已经故去的男人,抵不过那个与你有着夫妻之名,夫妻之实的夫君。他死了,他在最爱你的时候死了,那一份爱被定格成了永远,这一辈子都不会变……”
我怔怔听着,喉头紧得发疼,心头也疼得厉害。谢风说的对,这璃城每一处都充满了令我心神俱伤的噬骨回忆。以往的点点滴滴袭上心间,我慌张地不知如何接受,只好把自己锁起来。
“锦瑟,你这样对我不公平!”谢风声调干涩,“我好不容易才让你的心一点一点慢慢暖和起来,慢慢愿意接受我,你不能这般一声不吭又把我赶走。你只记得璃城是你与刘缓相识相爱之地,可是锦瑟,这也是你我重逢之处。那年的宫宴一直都刻在我的脑海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身穿女装,美艳不可方物的锦瑟,那夜的你给我带来的悸动,深深刻在我的生命里。我会记一辈子,也要记一辈子。我要记得,若不是我没能守住你,站在你身边的人就该是我,如今的你我,也就不会如此这般,两两煎熬着!”
我仿佛像个透明人一般,被谢风看得透彻,突然觉得很是羞恼,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几欲握不住剪刀。
“锦瑟,你只是被困住了,不要推开我,让我陪着你!”谢风走近我的身旁,伸手把我手中紧握的剪刀拿了下来,放在一旁。
我抬眼看着谢风,无助地拽紧他的衣袖,低声道,“谢风,我感觉我快要死了……”
谢风眸光一敛,浓浓的哀伤和心疼蔓延开来,他伸手揽着我颤抖的身子,双臂一收,环在胸前。他的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头,柔声哄着,“锦瑟,你不能死!你忘了吗?我的心还在你身上,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我放过了刘肃,放过杀了秦娘的凶手,秦娘她会不会怨我?”
我听不见谢风说的话,低声说着我心里的担忧。
“不会的!秦娘不会怨你的!”谢风声音放柔,“她最疼爱你,她只希望你快乐!”
我闻着谢风身上淡淡的沉水香,疲惫地闭上眼睛,“我好累啊!很累很累……”
谢风松开我,“那你今晚好生休息,不要乱想!好不好?”
我打起精神点点头,我是真的累了,心里很累!累到无力呼吸,累到不想再睁眼……
我喝了碗熬得浓浓的姜茶,又泡了热水澡之后,身子困倦至极。
谢风没有走,只是待在外室静静等着我。
待婢女收拾好一切,他才推门而入。
我精神疲乏,连头发都顾不上擦,整个人窝在被褥里,昏昏欲睡。
谢风没说话,坐在榻旁,伸出修长的双手,轻轻柔柔地给我拭干头发。我的头发长,他倒是不急不慢地擦着,动作轻柔,没有弄疼我。
“我没事了,你也回去歇着吧!”眼皮发沉,我咕哝道。
“头发没干就睡,明日会头疼。”谢风换了条干爽的帕子,给我擦着头顶的头发。
我“哦”了一声,“那叫婢女帮我擦一擦即可,周介说你每日都有大堆的事务要处理的,有时候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谢风双手没停,听我似睡非睡地说话,笑了笑,没有接我的话,“锦瑟的头发真是柔软,与阿灵喂的猫儿倒真的很像。你们都是毛发柔软,慵懒迟缓,表面看起来柔顺乖巧,实则有着锋利的爪子和尖锐的牙齿。”
听他拿我和猫儿比,我皱了皱眉头,睁眼瞧了他一眼,“我哪里像猫儿了,我看你倒是与它很相似,一样爱吃鱼。还是你更像一些。”
谢风看着我笑了笑,用手顺了顺我的头发,“头发干爽了,天色不早了,你歇着吧。”
我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我知道了。”
谢风丢下话后,转身向门外走去,忽又顿住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道,“过几日,我们启程去流水村。”
我精神微震,扯下被褥,面露惊喜地看着他,嘴角浮上浅笑,“好!”
谢风见我面露喜色,嘴角也不禁轻扬,“我这几日会更忙,你好生照顾自己。” 帝君宠妻:二嫁王妃休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