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整座宫殿为姐姐陪葬
上官盈坐在一旁,纤细的玉手自宽袖之中伸出,优雅地执起一个细白的茶盏,细细品着茶水。
“许是你还不知。”她抬起头,漾着柔波的眼眸盯着我,忽轻声一笑,“就连你与太子殿下的对招,我都一招一式学的八九不离十。本来呢,还担心你那匹黑马会认出主人,欲命人在战场上放冷箭射死那匹黑马。不料黑马倒是匹好马,最后竟护主身亡了!”
眼前忽闪过,大专柳脖颈处被长箭立穿而透,马腹肋骨尽断的惨烈,我是从心里彻底放弃抵抗了。在这大炎的国土之上,还有什么事是拥有绝对权力的谢瑜,还有一个疯魔的上官盈不可以做的!
谢风远在璃城,得到消息赶来大炎,路上最快也要三四日的光景。日行千里的得意还在那客栈,若是一般的马匹,时间可能会再晚一些。
这几日上官盈与我同处一室,吃喝也在一起,有时我看着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她的言行举止像极了我,就连我紧张,或者是在心头烦闷之时,会偷偷地抠指甲,她都学得很像。与她待在一起久了,我倒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假冒的。
第三日,暮色西沉之时,上官盈按下床柱上的机关,床板轰然翻转,露出一处窄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台阶。
她回头冲我一招手,巧笑倩兮,“姐姐请吧!”
我抑制住心头的恐慌,站起身来,“是……他……他回来了,是不是?”
“太子殿下惦念姐姐,一路上不眠不休,从璃城到帝都遥遥路途,竟仗着精湛的骑术,不到三日就赶到了。不得不承认,你在太子心中的分量,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上官盈语调酸涩,忽又莞尔一笑,落寞和心伤在娇弱的面容一闪而过,“刚刚内侍来报,太子殿下飞身下马,可是连一刻都没有停顿,风尘仆仆就直奔这大殿而来。帝君已经允许太子来此与你相见,以慰相思之苦。姐姐放心,我会代你好生照顾他!”
我瞅着上官盈身上刚刚特意换上的碧色束腰宽袖衣裙,轻叹一声,抬步走近台阶。
台阶连接的密室,小的可怜,堪堪只容下一张床。这密室应该是新建不久的,墙壁上尚带有几分湿意,虚虚悬着一盏油灯。室内狭小却是很空空荡荡的,一点食物和水都没有。
看来谢瑜和上官盈是铁了心要我从这世上无声无息地消失。
“姐姐,你看这间密室造型像不像一座坟墓?”上官盈看着我一步一步,缓缓地拾级而下,轻声细语道,“这里就是姐姐以后的归宿了,姐姐可还满意吗?”
我抬头看了看她,上官盈的脸上神采飞扬,红唇勾起的笑意是那么刺眼。
真是讨厌看到这张与我相似的脸上露出这种可恶的表情,我蹙着眉头,“你就这么有信心?说不定,这里会是你的最终归宿!”
上官盈也不恼,抬起碧色的宽袖遮住唇边的笑意,声音仍是那般轻轻柔柔,“这一次,你我以性命相搏,姐姐也不必觉得委屈。太子殿下若是认出我是假冒的苏陌,我肯定是难逃一死的。若我与太子从此比翼双飞,姐姐怕是就要在此长眠。”
她伸手指了指那墙壁之上的油灯,“灯里的油可用三日,三日之后油尽灯灭。听太医们说,一个人三日三夜不食不饮,就会衰竭而死。我特地在灯油了加了些好东西,让姐姐走得不必太痛苦。”说到这儿,她忽然调皮地扬了扬眉,“当然了,也可让姐姐这三日乖一些,不会乱说乱动,坏了我与太子殿下久别重逢的气氛。”
“上官小姐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既然是赌局,为何不公平竞争。现在这种情形之下,上官小姐有利的条件太多。我若是输了,也输得不甘心,你赢,也赢得不光彩。”
我不甘心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上官盈冲我摇摇头,头上的珍珠流苏随之摆动,映着灯光,闪烁着耀目的光芒,“他的心在你那里,我必须从外在条件上扳回来。姐姐甘心也罢,不甘心也罢,现在已经由不得你说不!”
她从宽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偶扔给我,“这个布偶你应该认得。忍耐不住的时候,多想想女儿,三日三夜也就不那么难熬。”
我从地上捡起布偶,小心地拍掉上面沾染的灰尘。
这个身穿七彩纱裙的布偶是在流水村时,木兮缠着我让我给她缝的,一共缝制了一大一小两个一模一样的。木兮笑嘻嘻地说着大的是娘亲,小的是木兮。她喜欢地不得了,日夜都随身带着。
想到木兮,我心头一酸,我的女儿,娘亲现在自身难保,就怕是护不了你!
我长叹一声,轻阖上双目,“木兮是陆英的义女,请你善待于她。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你真心待她,她会把你当做娘亲。”
“姐姐放心,木兮乖巧听话,我也是喜欢得很!”上官盈仰起脸,惋惜地看着这座装饰精美的宫殿,“我与太子大婚之后,这座宫殿便会付之一炬,整座宫殿为姐姐陪葬,姐姐也没算白来过这人世间一趟。”
她的手已经触在机关之上,眉眼之处皆是不加掩饰的得意,“那一张床是妹妹特地为姐姐选的,易燃耐烧,绝对可以让姐姐在世间悄无声息地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机关启动,外面的一切随着床板“轰”的一声闷响,全被隔绝。
四周静得可怕,我轻轻挪步走到密室内那张床边坐定,左右看了看。寂静无声,除了我的呼吸声,时光仿佛停滞了一般。我看着墙壁上那盏幽幽冒着光亮的油灯,怔怔地出神。
一个人在这空无一人之处呆得久了,就算不饿死,怕也是会疯掉。
我苦笑,没想到到了最后,我会是这般死法。可是即使我死了,这世间还有一个苏陌活着,不是吗?
我毫无声息地消散在天地之间,死了,也是无主的孤魂。这才是最可悲之处,不是吗?
接下来,只希望谢风能够懂得我留下的线索。
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气血两虚的我每日都要进食一些甜点,这几日,每次甜点我都指名要蚕豆糯米饼。
上官盈见我爱吃,自然也跟着吃。
殊不知,我最讨厌吃的就是蚕豆。
一年春天,秦娘病得厉害,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秦娘又不放心让我出去做事,我便与秦娘吃了整整一个月的蚕豆,待山脚下的小麦子成熟,才续上口粮。
从一开始嫩嫩的煮着吃,炖着吃,到后来炒着吃,做成汤,做成菜;磨成粉做成饼状吃,吃的我都快反胃了。这件事,谢风也是知道的,我曾经有一次和他开玩笑,说古人友尽割袍断义,你我若要断义,则简单许多,让我吃蚕豆即可。
其实蚕豆是春末夏初的一道好食材,可我是一次吃的太多,吃伤了,再也不愿意碰了。
上官盈什么都学的很像,见我天天都要吃那蚕豆糯米饼,虽有些疑惑,但一个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即使她得到的资料上并未说我嗜食蚕豆,最终也还是半信半疑地跟着我一起吃。
谢风!谢风!
早知我会如此寿短福浅,就不应该一直活在自责自怨之中,浪费了那么多的好时光。
你一直守在我的身边,我却故意视而不见,现在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这才找了一个女人来取代我。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付出,我还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我还未曾为你晨起做饭,未曾为你裁衣,也未曾在深夜陪在你身边,为你添茶送水……
我想在为你政务劳心劳神之时,可以为你分去一点忧愁;也想在你骑马驰骋之时,与你并辔而行;还想在你承受背后冷刀霜剑之时,与你共同迎风而立,不惧世间任何的丑恶和摧残……
我想为你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只是,此生,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个人独处一室,时间何其漫长。每一个时刻似乎都被无限延长。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渐渐有了人声,似乎是婢女们行礼的声音。
“太子殿下千岁。”
宫人们行礼的声音整齐恭谨。隔着重重的阻碍,我虽听得不太真切,仔细去听还是听得见。
应该是谢风来了!
我精神为之一振,随之心里又有些委屈和不安。
“苏陌小姐在哪里?”
谢风应该是往内室走来了,声音听得很清楚,熟悉的声音低沉暗哑中有些疲惫,却是压不住那满满的焦虑和担心。
这是我思念了多日的声音!心潮澎湃之下,只想冲出密室去。我想亲眼看一看他,他是不是瘦了?我再次自他身边悄无声息地消失,他是不是急坏了……
有多少时日未见到他了,我都不敢去算。我怕我要是算得清楚了,那未见面的每一个时辰都会化作我不能承受的伤痕,一道一道压在我的心上。
如今虽未见面,但听到了他的声音,仍是令我心中一暖。温热的眼泪一下涌了上来,谢风,我在这里,而你,却看不见我!我想站起身来,可手脚绵软使不上力气,想张口唤他,可嘴唇蠕动,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上官盈在灯油里不止加了软筋散,应该还加了让我暂时失声的药物。
“谢风!你来了!”
一道嗓音清柔的女声传到我耳边,听着这道无比熟悉的声音,我刚暖起来的心,瞬间坠入寒九冰窖。
是上官盈!
她的声线与我很是相似,故意为之,清亮中带着几分柔情蜜意,却是比我的声音娇柔。
“锦瑟!你有没有事?”谢风的声音有着万般担忧后的如释重负,“这几日,我一刻也放不下心来。亲眼见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的。”上官盈的声音虽极力克制,仍是按不住欣喜,“帝君只是听闻我重伤未愈,特地让寒月把我接回来,好好调养身子。”
被谢风珍之爱之,倍加呵护地疼惜着,是上官盈一直以来的夙愿。今日终于一尝所愿,饶是心思缜密的她,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
“我在璃城听到你被父君接入王宫的消息,就把手头的事务丢给了齐蔚,一刻也没有停留,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还好,父君没有为难你。”谢风疲惫的声音中透着内心的欢喜,“锦瑟,你知道吗?刚刚父君一口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真的?帝君真的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上官盈的声音中满是带着娇羞的惊喜。
上官盈是真心欢喜的,嫁给谢风,她可是打心底愿意的。
过了一会,便听见有内侍来传话,说帝君有要事要召见太子。
我心里暗自思忖,少待在一起,就少一分暴露的危险,看来谢瑜对上官盈也没那么有信心。
稍倾,就听到谢风离去的脚步声。
外面再无人声传来,偶尔有脚步声间或响起,应该是服侍上官盈的宫婢们走动的声音。
不知是密室内空气太过稀薄,还是灯油里的药性开始发挥作用,不一会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一个晚上,就这样熬了过去。
我醒来时,应该是卯时,在军营待的时间久了,习惯早睡早起。上官盈这几日十分注意我的起居时间和习惯,她应该也起了。果不然,外间不一会传来宫婢们匆匆忙忙,杂而不乱的脚步声,应该是侍候上官盈起床洗漱的。
一上午的时间,宫殿内倒是很安静。腹内隐隐有饥火在烧,很是不舒服。我也就借着油灯内的药性,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饥肠辘辘的我不知睡了多久,似乎听见外面有人声传来,我打起精神听着。
“锦瑟,我来陪你用午膳!”
谢风神清气爽的声音传来,我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笨蛋,看清楚了没有啊,她哪里就是苏陌了。
“早间我就想来看你,父君有事,我就耽搁了。”谢风又追问了一句,“在宫里还住得惯吗?”
“宫里什么都好,就是太大了,不如在流水村住得舒服。”上官盈小心地回答道,“大婚之前,我还要在宫中住上一段时间,帝君已经指派了嬷嬷教我学习宫中礼仪。” 帝君宠妻:二嫁王妃休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