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夫君归来
午后的阳光刺目耀眼,映得满室温煦透亮。
我一身素衣躺在素洁的被褥之上,目光柔柔地看着谢风,“若不是你舍命相助,我不能这般容易从璃王手里逃脱,也没有机会和九哥消除误会,更别提你几次三番救我母女……”
“苏陌,你非要和我算得那么仔细?”谢风脸色有些异常,没有了往日的温和,阴沉之下隐有纠结和惶恐。
我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没有再开口。我还知道,我越是和他算得仔细,他越是不高兴的。
谢风怔怔盯着我看了许久,黝黑的眸中流淌着淡淡的哀伤。我不解地回望着他,他仓皇避开我的视线,缓缓开口道:“若你有件珍宝,因我而有所损伤,或是因我而毁,你会不会恨我?”
我闻言,轻轻一笑:“我哪里有什么珍宝!你送我的,倒是有一大箱子。本来就是你的,我恨你做什么?”
他不可察觉地轻叹一声,嘴角扯上一丝笑意:“刘缓这几日便会到大炎。”
“真的?他来了?”我惊喜地从床上坐起。猛地一下起得太快,头一阵阵眩晕,却没能掩盖住我脸上的喜色。
他“唔”了一声,“刚递了封信过来,最近四五日的光景。”
“他信上还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我?他知不知道女儿已经出生了?不对,不对!女儿刚出生,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知道……”我兴奋得语无伦次。
太好了!九哥终于来了!
他来了,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聚。
“苏陌!”谢风出声打断我兴奋的自言自语,声音低缓,“你,你这几日好生养着身子,让他,安心些!”
“好!”我很干脆地答应。
入睡前,我还在琢磨着:“等九哥来了,我可得和他好好商议一下,给女儿起什么名字比较好。这可是头等大事,半点也耽误不得!”
谢灵在孩子出生第三日,送来一大堆精致的衣服和小玩意。娇俏的人儿站在我面前,期期艾艾地对我那日在谢风面前,给她开脱致谢。
她小声地告诉我,整个王宫里,她最怕的就是她这个哥哥。父君那里,有什么事她撒撒娇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在谢风面前,她是无所遁形,只能乖乖领罚。
从她口中我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谢风。
我笑了笑,原来她这么怕谢风!
女人之间拉近距离的最快方式,就是赞美对方。或者是讨论彼此感兴趣的服饰,妆容。
我别出心裁地对她今日的精致妆容称赞了一番,谢灵立时笑眯眯地滔滔不绝起来,从何种胭脂衬何种肤色,一直说到她小时候逃课被罚抄书……
其实,谢风还是很了解他这个妹妹的。谢灵性子娇蛮,心性却是很率真。大部分时候的无理取闹只是为了博取别人的关注,想让父君自百忙之中可以多陪陪她,从未体验过手足之情的她,这般黏着谢风,更是表明她对亲情的渴望。
谢灵在一旁眉飞色舞地说着,我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点头附和着。
直到奶娘将女儿抱过来,谢灵才闭上嘴,一脸惊奇地看着小小的奶娃娃,闹着非要抱一抱。
她搂着软绵绵的,粉雕玉琢一般地小娃娃,似模似样地逗引着,让女儿叫她姑姑。
我也没有纠正。
我本来就有意让女儿认谢风为义父。若没有谢风周全细心的照顾,女儿也不会这般平安顺遂地来到人世间。女儿唤他义父,日后像侍奉刘缓一般侍奉他,也算全了我的心思。
天色渐晚,谢灵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女儿落地六日了,也到了我心心念念的日子。
谢风说过最迟就是今日了。一大早,我就起床洗漱好,精心地梳妆打扮。换上昨日就选好的碧色衣裙,束好高髻,插上发钗,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气色不好,又让寒月给我多擦了些胭脂。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我满怀期待地坐在院中等着刘缓。
院中的桂树和梧桐树默默静立着,偶有风儿拂过树梢,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托着腮,眯着眼瞧着,心思恍惚。
一别数月,不知九哥在京城的一切事务是否处理妥当?不管他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是抛弃荣华的一介白衣,还是璃王不能容下的潜逃者,我都会与他在一起,吃糠咽菜也好,漂泊流浪也好!他抛弃了功名利禄,抛下了全部身家,只是为我。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地做刘缓的妻子,如他一直期盼那般“有人与他立黄昏,有人问他粥可温”……
因大炎气候寒冷,现在虽已近五月,天气却不冷不热,仿若春末般温润,让人遍体舒泰。
寒月怕我体虚又受寒,细心地给我披上了白色大氅。
我抚着手腕上的落英镯,笑意不由浮上嘴角。
我的九哥终于回来了!
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做什么都不觉得苦。何况我们现在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许多年后,我与他俱已白发苍苍,儿孙绕膝。到时含饴弄孙,会有多么幸福!
一直等到天色渐暗,坐立难安,我才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向我走来。
天边残留的一抹余晖映在他的背上,他仿佛披着满天的雨露星辰而来。越走越近的身影是那么熟悉,犹如我刻在心头千遍万遍。这是我融入生命里,刻入灵魂的爱人,一生一世,相守的夫君。
他走到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稳住身形。望着他风尘仆仆,依旧无损的俊朗容颜,我慢慢站起身来,鼻头一酸,眼泪滑了下来,一步一步移动脚步。
风儿挟着黄昏最后一丝温存,扬起我的衣裙。发丝飞扬之中,我瞧见刘缓冲我伸开双臂,细长的凤眼里满是柔情,他轻声唤道:“我来了!我的孔雀东南飞姑娘!”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细长的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着,眸中的骄傲和飞扬,恣意和潇洒全沉淀成了沉稳和浓浓的爱意。
我抬步飞快地奔向他敞开的怀抱,满怀幸福地搂住面前这个让我日思夜想的男人。
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焦躁了一天的心慢慢平复,瞬间被温暖和踏实填满。
他仍如以往那般,双手紧紧拥我在胸前,下巴轻放在我头上。
“对不起,苏陌,我来晚了!”刘缓喃喃低声说着,话语中的歉意,心疼和愧疚,瞬间击中我内心强撑了许久的伪装。
我搂着他,无声地流着泪。
他听见我的哽咽,搂着我的双臂紧了紧,心疼地哄着我,“不哭了,不哭了……”
肆意发泄完内心的委屈和思念,我慢慢止住了哭泣,红着眼睛窝在他怀里。
“九哥,你做爹爹了!”我从他怀里昂起头,看着他,“我们有女儿了!”
“我一进大炎便知晓了。”刘缓低头在我鬓边落下一吻,“你受苦了,我的孔雀东南飞姑娘!”
我听他这么一说,眼圈又是一红,差点哭出来:“你不是说,会早些来接我的吗?为什么这么晚!生女儿时,我好想你就在身边,我心里很怕……”
“对不起!”刘缓轻拂着我的后背,贴在我耳边低声哄着,“是我不好!”
我吸了吸鼻子,“你以后陪着我和女儿,一步也不许离开!”
“好!我陪着你们,哪儿也不去!”
我从他他怀里站起身,伸手牵住他温热宽厚的大掌,不顾哭红的双眼,满心欢喜地看着他,“九哥,我们去瞧瞧女儿!”
我刚转身,突然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
刘缓搂住我,微一俯身,打横抱起我,望着我的眸中满是心疼,“你还未出月子,定是等我累坏了。”
寒月迎了上来,带着刘缓走进我的住处。我让寒月去奶娘的住处把孩子抱过来。
刘缓将我轻轻放在床上,除下鞋袜后,又用厚厚的被褥包住我。
我见他小心地忙活着,心里涌上满满的幸福,轻笑道:“我没事!”我拉着他温热的大掌,“你回到我的身边,我什么事都没有了!”
很快,寒月就手脚麻利地将孩子抱来,小心地放在我的怀中。
女儿正在熟睡,安静,乖巧。刘缓微微弯下腰,慢慢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白皙娇嫩的小脸,光洁的额头,细长的眉眼,小巧挺直的鼻子,红艳艳的小嘴……
他瞧着瞧着,忽展颜一笑,目光温柔地能掐出水来。这应该就是我一直渴望不可及的父爱吧!
我目光柔柔地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满满的感动。
刘缓站直身,长臂一伸,将我揽在身侧,在我额际落下一吻,“苏陌,谢谢你!多谢你生了这么可爱的女儿!”
忽然,正在熟睡的女儿轻轻哭泣两声。我与刘缓忙低头看去。
女儿刚好睁开眼,似乎是尿湿了尿布,不舒服地直哼唧。
我笑着将她抱起,放在床榻上,手脚麻利地给她换好干净的尿布。她果然就不闹腾了,睁着眼,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珠转个不停,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
刘缓立在我身旁,瞧得也是满怀欢喜,“我,抱抱可以吗?”
“你是她的爹爹,自然可以!”我笑着将女儿轻轻放在他怀里。他小心地接过,轻搂在怀里,动作虽然笨拙,但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搂着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一般。
刘缓抱着女儿瞧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让奶娘抱去喂奶。
夜间,我与他并肩躺在床上,我偎在他怀里与他说着话。
“受苦了,我的苏陌!”刘缓揽我在怀,“本以为可以在你生产之前赶到你身边,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却不料……”
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计划有些变动,错过了时间。”
我往他怀里拱了拱,“也怪我不小心,在后花园摔了一跤,女儿才会早产。好在她健健康康出生,现在能吃能睡,不似别的早产儿体弱多病,哭闹不休,每日都乖巧得让人心疼。”
“谢风……”他突然开口问道,“他对你好吗?”
“嗯。”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事事周全贴心。这次早产若不是他用了名贵的红参,又让陆英一直守在一旁,我和女儿都不可能这么平安健康地等你回来。”
刘缓闻言不语,眸光闪动,似在思忖着什么。
我把心头琢磨了几日的念头告诉他:“九哥,我想让女儿认他做义父,你以为如何?”
“好,都听你的!”他低声说道。
手中突然被他塞进一件事物,我拿起一看,正是我与他桂树上初次相见时,他从我发间取走的银簪。
我把簪子捏在指间,左右旋转着,冰凉的簪子被他捂得很暖,折射着烛光,莹莹生辉。想起那日,他突然出现在我身旁,一身黑衣,手执长剑,唬得我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后来,他会成为我的夫君,相伴一生的良人。
“原来真的是被你拿走了!”我笑着喃喃道,“你一直都带在身边?”
“嗯。”他抬手将银簪插入我的发髻间,“如今完璧归赵。日后,我……也不必再睹物思人,肝肠寸断。”
我环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心疼地说道:“你以后都不必再睹物思人。我们一家三口,会日日相守,永远不再分开。”
掌下的躯体温热结实,偏偏我感觉到刘缓似乎瘦了许多。
他回璃国京城这一趟必定是费尽心思,心力交瘁,自然会伤神伤身。我心底暗暗想着,从明天开始,可要嘱咐寒月多做些好吃的,给他好生补一补。
我把脸在他胸膛蹭了蹭,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将我缓缓包裹着,心内踏实安稳。我微微蜷起身子,窝进他怀里,低声问道,“璃王……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自九哥回来,他的神情都很沉重,虽然见到我和女儿很开心,但眉宇间仍笼着重重的忧色。我心里有些放心不下,璃王那么多疑,手段毒辣,会这么好心轻易地放刘缓出京?
刘缓闻言,低下头,下巴轻轻在我发上摩挲,微一低叹:“那些都与你我无关了……”
是啊!那些你争我夺,谋算人心,所谓的一切蝇营狗苟,都与我们再无关系。 帝君宠妻:二嫁王妃休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