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野心初露,棋逢对手
雨,淅淅沥沥不停的拍打着屋檐,嘀嗒作响。雨水顺着屋檐,汇聚成线,最后倾泻而下,形成一道道美丽的珠帘。
宇文庆原本只是过来找杨坚密报朝廷上一些官员的动静,如今被这大雨困在杨府不得出门。一时闲着无事,宇文庆索性敞开心思试探杨坚内心真正的想法。
“随公,我想问你句实话,如今这位天元皇帝立了五个皇后,相当于凭空多造出四个国丈出来分化瓦解你的势力。你就真的能忍下这口气吗?”
望着窗外绵延不尽的雨滴,杨坚淡淡吐出几个字。“小不忍则乱大谋。”
宇文庆面露喜色,兴奋的盯着杨坚。“我猜得没错,你冷眼旁观,果然是另有打算。”
杨坚转过头,默默看向宇文庆。“一个狂妄到把自己称为天的人,离他去西天的日子还会远吗?”
“说的对。天元皇帝胡作非为,肆意妄为,朝令夕改,人心尽失,如此岂是长久之道?”
看到宇文庆一脸激动的神情,杨坚心知对方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思。深思片刻,杨坚觉得是时候,让这些心腹挚友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索性直言不讳的指出道。
“天元皇帝不积德,我观其面相,寿命不长。”
听闻此言,宇文庆更是喜出望外。“满朝文武对这个阴晴不定的皇帝深感恐惧,唯独随公你毫不畏惧,原来是找到了他致命的弱点。”
杨坚冷笑一声,淡漠的回道:“我身为朝廷首辅,如果也对他畏手畏脚,还怎么掌控朝堂大局?现如今法令繁苛,君主沉迷声色,宇文氏的江山估计无法长久了。”
得知杨坚内心真实想法,宇文庆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恨。“这个昏君不但杀了齐王,还将我兄长等一众忠臣良将全部冤杀,早晚老天会派人来收拾他。”
“你放心,他这种人老天不会让他长寿的。现在他把宗室重臣都外放到地方,羽翼几乎都被他自己剪除。这样的人还能走多远?”
“随公已经筹谋好了未来?”
“多少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番。至少也得提前洞悉朝廷人事,才好安排后路。”
听到此话,宇文庆挪动了一下位置,进一步靠近杨坚问道:“如果真的形势有变,随公觉得哪些人会是朋友,哪些会是敌人?”
“大部分都会观望,是敌是友很难说,还得看具体形势。不过有些人成为敌人,那是注定的事。相州总管尉迟迥身为皇亲国戚,有声望,也有野心,一旦国家有变,他一定会作乱。但他智量有限,子弟轻佻,恐怕很难成功。”
宇文庆深表赞同,似有所悟。“除了尉迟迥,其余几个有实力的总管和我们成为敌人的可能性都不大。只要大多数人望风不动……”
话到一半,宇文庆便不再往下说。杨坚知其心意,接着分析道。
“勋州总管司马消难反复无常,也很可能叛变。不过此人轻薄无谋,不足为患。益州总管王谦占据巴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他素无筹略,只怕会被别人所利用。”
“随公对各州郡情况了如指掌,想必很早之前就已经在打探各方势力的动向,如此远见还真是让在下有些惊喜。”
“谋定而后动,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如果机会来了,却还没有准备好,岂不是会抱憾终身。”
“随公言之有理,但愿天公作美,不要再生波折了。”
沉默良久,杨坚缓缓起身,看着渐渐稀疏的雨滴,一脸平淡的问道:“最近朝野上关于我的风评甚多,是你们在中间操控吧?”
宇文庆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回道:“也不完全是,我们看有不少人暗中讨论随公,顺便给他们八卦了一下随公的私事。八卦嘛,一般都传的快,这样不经意的就传开了。”
杨坚偷偷笑了笑,转过身平静的看向宇文庆。“这两年我风头太盛,还是谨慎点好,万不可让人拿捏到要害。”
“随公放心,我们会注意分寸,也会随时关注朝中动向。”
“雨好像停了,大将军还是早点回去吧。”
“心意已明,在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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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昏黄,庭院寂寥。台阶上,两个中年男人并膝而坐,仰头看着天上那轮孤月发呆。远远望去就像两个不谐世事的孩童,望月冥思。
良久之后,郭荣幽幽开口道:“随公这一年多日理万机,还能抽空和我单独聊天,真是万分荣幸。”
杨坚轻笑一声,静静地看向郭荣。“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重逢之后也一直没机会和你多说几句话。如今你入朝担任司水大夫,总算可以静下来和你好好说话了。”
看着眼前脸色温和的男人,郭荣瞬间放下心防,会心一笑。
“记得小时候我们总喜欢趁着月色偷偷翻墙出去玩乐一番,然后再悄悄翻墙回来。这一眨眼二三十年就过去了,回头想想,我们还能有机会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实属难得。”
提到孩童时那段往事,杨坚情不自禁的露出欢快的笑容。片刻之后,脸上的笑容旋即转为淡淡的忧伤。
“小时候总想快点长大,长大之后又想回到小时候,人总是这样矛盾。”
郭荣轻轻的将手臂搭在杨坚肩膀上,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你这些年日子过得苦,不过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你大权在握,竟比杨伯父当年地位还要高,杨伯父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吧。”
杨坚看了一眼郭荣,无奈的感叹道:“地位再高,也是一介臣子。宇文赟那个神经病要哪天情绪不稳定了,难保不会对我下手。”
郭荣轻轻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天元皇帝性情难测,你身处高位,身份又敏感,确实是危机重重。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有解决之策应对他的刁难和猜疑。”
“只能说做了些准备,万全之策是不太可能。如果他真的突然发难,也只能随机应变,赌他还不至于狂妄愚蠢到家。”
郭荣笑了笑,凑近杨坚身前问道:“你说话还真是谦虚,看你这淡定从容的样子,似乎稳操胜券了?”
杨坚顺势将手搭在郭荣背后,一脸神秘的笑道:“我仰观天象,俯察人事,周历已尽,我其代之。”
听到杨坚这番言论,郭荣没有一丝震惊,没有一丝慌乱,只是轻声提醒道:“且行且小心。”
杨坚会意,两人相视一笑,缓缓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清晨的第一声鸡鸣拉开了第二天的帷幕,杨坚牵着小皇帝的手缓缓出现在朝臣面前。进入大殿中,宇文阐默默爬上御座。众臣行礼之后,便开始朝堂议事。
宇文阐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底下说话之人。每每话音停止,宇文阐又一脸懵懂的看向杨坚。
杨坚得到小皇帝的明示,方才说出自己的决策,群臣随即依杨坚的指示处理政务。
早朝过后,群臣还未散尽,就有内侍过来传话。天元皇帝突然召见,杨坚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此时也由不得他多想,只能默默跟在内侍后面,心里暗暗盘算各种可能性。
进入天台之后,杨坚才发现被传召的不止他一个。此时,宇文赟正在和其中一个朝臣下棋,其余几人默默站在旁边等候。
杨坚悄悄走了过去,宇文赟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继续和对面那人对弈。一刻钟后,宇文赟就将对面的臣子杀的片甲不留。
“没用的东西,这么快就败下阵来,看来是好久没有尝过天杖的滋味了。来人,拖下去行刑。”
那人吓得跌坐在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直到侍卫将他拖出殿外,方才传来声声惨叫。
宇文赟侧过身,默默看向杨坚,脸上还带着浅浅的微笑。“随国公到了,朕刚才太过于专注没注意到你来了。”
杨坚神色平和,语气轻柔,淡定问道:“天元皇帝似乎还有事要忙?”
“也没别的事,就是无聊找几个人陪朕下会棋。岳父大人要是不那么忙的话,也陪朕下几局如何?”
“这还有好几位大臣等着,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也好。你,给我坐那。”
那名被宇文赟指认的臣子极不情愿的坐在宇文赟对面,心惊胆战的揉搓着手中的棋子,偶尔还用衣袖擦拭额上的汗珠。
宇文赟神色得意,满脸不屑看向对方,时不时还偷偷看向一脸冷漠的杨坚。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胜负已分。宇文赟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赢朕,不想活了?来人,……”
“饶命啊,天元皇帝饶命啊。”那名臣子一边求饶,一边看向杨坚。
宇文赟冷冷地盯着杨坚,微微笑道:“岳父大人觉得此人该如何处置?”
“胜负乃兵家常事,更何况下棋。此人罪不至死……”
未等杨坚把话说完,宇文赟厉声吩咐道:“拖下去,杖刑伺候。”
随后,宇文赟扫视一眼剩下的几个臣子,众人内心一阵惶恐。
沉寂片刻,宇文赟转身看向杨坚。“这群人太无聊了,没有一个人合朕的心思。不如岳父陪朕玩玩?”
杨坚没有一丝犹豫,爽快的回应道:“好啊。”
宇文赟心中狂喜,心思也不在棋局上了,满脑子都在想着待会该如何处置,早已看的不太顺眼的杨坚。
如果他求饶,兴许自己心情好了,还能轻饶他。要是还这样一副冰霜脸,那就让他尝尝天杖的厉害。看看以后谁还敢唯他马首是瞻,这大周国只能有我一个主宰者。
心中暗自盘算了良久,宇文赟顿觉心情大爽。低头看了半天棋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个老奸巨猾的,居然趁自己不注意下成了平局。
宇文赟心中暗暗怨恨的同时,站在旁边观战的朝臣原本替杨坚捏了把汗,看到眼下局面全都松了口气,暗自高兴不已。杨坚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就是在和一个普通人下一局平常的棋。
一时抓不着杨坚的把柄,宇文赟也只能故作轻松的称赞道:“随国公真是棋艺高超,都能达到出神入化,随心所欲的状态了。看来朕还真是小瞧了你。”
杨坚内心冷笑一声,一脸温和的回道:“此局是平局,旗鼓相当。天元皇帝这是在自夸吗?”
“朕确实挺爱自夸的,随国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朕了。”
“天元皇帝的心思,做臣子的哪能揣测得了。不知天元皇帝此番叫臣过来,只是下棋还是另有事要吩咐?”
“现在已经没事了。随国公政务繁忙,朕就不耽搁你了。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 天命之子之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