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随国公府因为几个孩童的存在，总是叽叽喳喳，欢乐不断。只是这几日，府中的气氛渐显压抑。

　　杨老夫人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杨坚整日陪伴在身侧，府中众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表露出丝毫喜色。

　　已是风烛残年的老夫人，躺在病床上虚弱不堪。一双满是慈爱的眼睛，出神的盯着爱子，心中的伤感与不舍，久久无法消退。

　　“坚儿，娘大限已至，时日无多了。娘死之后，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活着，娘就安心了。”

　　听着母亲平平淡淡的嘱托，杨坚顿时内心一沉，悲凉之情萦绕心头。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只能默默点头，掩饰内心的悲伤。

　　老夫人察觉到儿子情绪有异，轻轻拉着杨坚的手，安慰道：“坚儿，娘也想多陪你几年。只是娘怕你爹在那边孤单，所以娘先去找你爹了，你不用惦记我们。”

　　半响，杨坚缓缓抬头，平静的回道：“儿子明白。”

　　老夫人见儿子神色如常，心里放松了些。“我的坚儿现在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娘看着你娶妻生子，看着你和伽罗夫妻恩爱，也可以放心走了。”

　　杨坚注视着母亲的眼睛，隐隐觉得母亲还有些话，藏在心里想说又不敢说。“娘心里还有别的事？”

　　“娘知道坚儿有多大本事，所以不担心你以后的路。娘只是放心不下你那两个弟弟，他们没有你这么有担当，也没有你这样的能力。”

　　“娘放心，我会尽量照顾好他们，至少让他们不愁吃穿，不用为生计发愁。”

　　老夫人紧紧握住了儿子的手，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开口了。“坚儿，你那两个弟弟从前多番得罪你，此后也许还是会给你添烦恼。你会原谅他们吗？”

　　“娘是想让我饶他们的性命吗？”

　　“坚儿，娘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是整儿和瓒儿都是娘的骨肉，不管他们做错了什么，请你看在娘的份上，饶恕他们好吗？”

　　看着母亲苦苦哀求的样子，杨坚顿时心软，眼含泪光轻声问道：“娘也觉得阿整和阿瓒根本奈何不了我吗？”

　　“你们兄弟三人有多大本事，你爹清楚，娘也不糊涂。整儿和瓒儿哪会是你的对手，他们要真的和你作对，必败无疑。娘求求你，善待他们好吗？”

　　母亲殷殷期盼的眼神，杨坚不忍直视。虽然他也不想杀害自己的亲兄弟，可是这些年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在让自己心寒。

　　低头纠结了好一阵，杨坚终于勉强说服了自己，淡淡回道：“爹临终前也让我答应过同样的事。”

　　老夫人见儿子终于松口，趁势逼问道：“那你就再答应娘一次好吗？”

　　“好，我答应您，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杀他们。”

　　“坚儿，你真是娘的好孩子。让娘多看看你，多陪你说说话。”

　　“娘，这几天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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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国公府邸的前院有一处不小的演武场，场内有着武将常用的一应武器。只是这些年，杨坚混迹官场，重重压力之下，早已丢掉了每日晨起习武的习惯。

　　疏于练习，武艺自然下降。偶尔想起之时，操练一番，深觉早已不如当年生龙活虎，步步生风。感伤之余更多的是释然，毕竟未来的路，逞匹夫之勇是没有什么益处的。

　　演武场的末端，竖着两个箭靶。虽然武艺有所滑落，骑射功夫却没怎么落下。杨坚当年就是神箭手，如今也依然是百发百中。

　　伽罗静静的站在不远处，默默的观察持弓而立的夫君。杨坚熟练的将弓箭搭在大弓上。箭弦绷紧，目光如炬看向箭靶。

　　弓箭脱弦而出，直命靶心。如鹰击长空，又似满腔壮志倾泻而出。伽罗心里明白，此刻夫君内心定是壮志难酬，郁结于胸无处发泄，所以才借射箭之机，宣泄内心的苦闷和烦恼。

　　“国公，老夫人她，走了。”

　　语声毕，世界突然清净，周身陷入死寂。杨坚轻轻闭上双眼，手臂下垂的那一瞬间，长弓从手中滑落，跌在地上一声脆响。

　　杨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很久就传到了京城杨府，杨整和杨瓒俩兄弟伤心过后，立马命府中众人披麻戴孝为母亲守孝。

　　冬日的萧条配上飘舞的缟素，更显凄凉悲戚。整个杨府沉浸在压抑沉重的气氛中，没有一丝生气。窗前，杨整眺望远方，神色忧郁，心下难安。

　　“阿整，你有心事？”

　　听到妻子的慰问，杨整缓缓转过身，叹息道：“父亲不在了，如今连母亲也走了，突然之间心里空落落的。”

　　尉迟氏打量了一下夫君的神色，忐忑不安的问道：“你是担心大哥会不会对我们痛下杀手？”

　　杨整摇了摇头，回道：“父亲和母亲临终前都嘱托过他，想必他不会无缘无故对我们动手。”

　　“既如此，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只是在想，大哥选的路或许是对的。”

　　尉迟氏一时无话，良久之后，方才悠悠开口道：“我只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你们男人那些决定。阿整，你是后悔跟大哥作对了吗？”

　　杨整苦笑一声，脸上满是愁容，眼里尽是痛苦之色。

　　“其实我也看不清未来的路。只是回头想想，我们兄弟几人最厉害的还是他。没了父亲的荫护，杨家已没了往日的声望，我们兄弟的前途也都停滞不前。”

　　“你是觉得，跟着他也许还有希望？”

　　“至少他有随国公的勋爵在，至少朝廷还把他当回事，至少他能抵挡住对手的攻击。如今我们杨家能在朝堂说得上话的也就他一个人了。”

　　尉迟氏低头沉思一会，深表赞同。

　　“说的也是，三弟此前倚仗父亲的功勋娶了宇文氏又连升两级，看起来如日中天，连陛下都对他称赞有加。可父亲一走，有几个人还把他当回事。这么多年了不还是个不起眼的中大夫？”

　　杨整得到夫人的认同，心里安定了些。他紧紧握住尉迟氏的手，劝解道。

　　“夫人，我们手上没有任何资源，要想有机会建功立业，难于上青天。或许跟着他才是我们唯一出头的机会。”

　　“阿整，你不会是让我和独孤氏交好吧？我已经彻底和那个女人决裂了，让我去讨好她，还不如让我去死。”

　　尉迟氏说完，生气的别过头去，不再搭理杨整。杨整轻轻搂过尉迟氏，柔声安慰道。

　　“我知道，我当然不会让你去做如此难堪的事情。这件事让我来处理，我和他毕竟是亲兄弟，或许我可以试着看看他的态度。”

　　听完夫君的解释，尉迟氏心里有些愧疚。“那我能帮你什么吗？”

　　“太师那边我是早已不指望了。既然有心要往大哥这边靠，那以后在家你尽量别和独孤伽罗发生冲突，至少不能让她有机会向大哥告状。”

　　“我明白，我会注意的，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也不想去搭理她。”

　　“夫人，你放心，我会想尽办法出人头地的。如果大哥不愿意认我这个兄弟，不肯跟我合作，那我们只有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阿整，其实大哥人不错，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你们兄弟之所以闹成这样，都是因为独孤伽罗那个女人。如果你真能得到大哥的信任，想必他会真心帮你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大哥宠着独孤伽罗这个毛病一直改不了，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要想改善，估计要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愿这个独孤氏不要再兴风作浪了。” 天命之子之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