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是一个充满混乱与死亡的阴暗角落,这里没有法律和秩序,只有活够的人才会来这里。
但这片棚户区却有一个高大的名字‘光明之地’,这个称呼也只是在少部分人之间流传,有人的只有在这里才能直起腰杆行走,只有在这里才能呼风唤雨,他们通常是这里的强者,天生就适合生活在阴暗中的毒虫。
这样的地方本不该是一个女子能来的,但敢来这里的女子一定不是普通的女人,聪明的人都不会去惹这样的女人。
何况她还有一根绿竹杖,绿竹杖摆在破烂面摊的破烂木桌上,看起来普普通通,里面却藏有世间最锋利的一支剑,一支让绿林豪强也闻风丧胆的‘迅雷剑’!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来这里,赌档二楼的络腮胡也不知道,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一群人追踪了半年终于在山阴发现了熊外婆的踪影,是时候解决掉过往的恩怨了。
络腮胡放下了右手中的茶杯,左手放在桌子下面,戴着一副手套,手套的拇指部位空空如也。
他今天没有喝酒,他并不需要酒精来壮胆。他曾经是杀人如麻的水匪,也是红花会的创始人,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举,却在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这些都不重要了,今夜熊外婆必死无疑。
三角眼的赌档老板,也是一个狠厉之人,他对络腮胡道:“文大侠放心,我已经跟秦爷打过招呼,今夜他的人不会过来。”
络腮胡点头,身后一名玄衣青年会意,端起烛台走到了窗边,如豆的烛火顺时针转动了一圈,随后将之放回原位,青年也抽出了长剑。
赌档楼下,刘海与三斤才走出去没几步,这里的气息太驳杂,他并没有感觉到异常。
脑中还在回放着三斤的战斗过程,那瞬息之间的战斗,不仅需要将自身武技练就成身体的本能,还需要极为精准的计算能力才能办到,这些都是自己做不到的。
越想越觉得佩服,刘海忍不住赞叹出声,“太帅了。”
三斤时刻都在观察着四周,刚才就发现了街面上的异常,这才出手解决麻烦。他那句小心并非指的是赌场中的打斗,而是徘徊在附近的人。
卖刀的黑大个,晚归的艄公背着竹篓,扛着扁担的挑夫,占野鸡便宜的二流子,还有最后从赌档跑出来的二十几个人,他们身上都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杀人之前竭力掩藏的凶厉气息。
“快走,要出事。”三斤用胳膊轻轻的碰了一下刘海,小声的说
“还没完?”刘海回头望去,那二十几个人果然还盯着他们,并没有回到赌档去。
刘海狠狠的瞪了回去,毫不示弱。几天前看到一群带刀的山贼还会落荒而逃,现在却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不是冲我们来的。”三斤刚才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就是不想被另一场更大的冲突所波及,他们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时间理会别人的恩恩怨怨。
刘海也不愿多事,更不会慌乱,只是轻轻的点点头,与三斤信步闲庭向着远处走去。
当赌档窗户上烛火转动之后,面摊后面转角,打开了一扇小门,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些人边聊边走向面摊,似乎只是想要吃一碗牛肉面。
卖刀的黑大个将手探入了怀里夹住了三根透骨钉,艄公在面摊附近蹲了下来,背篓里面装的全是扎脚的铁蒺藜,两个流氓拉扯着野鸡也在向着面摊靠拢,四名壮实的挑夫解下了扁担上的绳索。
在这‘光明之地’只有点点烛火,并不足以照亮面摊,但天上的圆月就是最大的灯泡,她能看清街道上的每一个行人。
有走南闯北的江湖人,有贫困潦倒的苦力汉子,起初她并未在意,街道上的人流不少,或走动或站立,也有酒馆的小厮走上大街,一边嗑着顺来的瓜子,一边观看着赌档的那场打斗,连她也被吸引了视线,忽略了周遭人等的异常反应。
总有那么些人,不仅没有去看热闹,他们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面摊,视线也是看着赌档的二楼窗户。
这时,两个流氓被四个挑夫阻住了去路,流氓的脾气都不好,下苦力的挑夫也不是好惹的,几乎没什么争吵,双方就打了起来。
最开始只是推搡,很快流氓就被四根扁担追打,向着面摊跑来。
沈飞燕终于发现了不对,迅速的向四周扫了一眼,无数道带着恶意的目光闪躲开来,但这些人还在缓缓靠近。
来不及考虑,她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迅速抓起了绿竹杖站起身来。
逼近而来的人停顿了那么一瞬,这一瞬间是本能的反应,也是沈飞燕的机会。
‘迅雷剑’出鞘没有声音,也没有反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出了四剑,刺瞎了两个流氓的眼睛,但为了达到快速出剑的目的,这四剑并不致命。
两个流氓没有倒下,他们惨叫着抽出了腰间铁索链乱舞,阻挡了跟上来的挑夫,这铁链与挑夫的绳索是准备束缚熊外婆用的,却不想熊外婆太机敏,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蓦然的交锋爆发出了极大的声势,沈飞燕的名声可不太好,她能够活到现在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只听轰的一声响了起来,面摊的破烂方桌陡然间犹如爆炸一般,木屑在尘埃中四分五裂,飞溅向了转角走过来的几人,卖面条的老头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来不及惊呼,他的脖子上已经被一根尖锐的木条扎了进去,眼中的恐惧慢慢消失。
三点寒光从卖刀人的方向射了过来,这种环境下很难被查觉,幸运的是黑大个出手仓促,视线被同伴挡住,透骨钉终究失了准头,将三丈外磕瓜子的小厮扎了个正着,凄厉的痛呼声中瓜子被撒向了半空,小厮的脸色很快变得乌黑,七窍中流出了一缕缕乌黑的血。
艄公的铁蒺藜最终没能撒出去,他们最初的计划是用绳索限制住熊外婆,再向她脚下撒铁蒺藜,最后是透骨钉和各种刀剑加身。但现在铁蒺藜只会限制己方的行动,他只能抽出腿上的分水刺加入战斗。
刘海也看到了这个妇人,并且认出了她就是云来客栈的蒙面人,如此惊艳的身手让他也有些吃惊,但他没有路见不平的打算,即便是这个女人被这么多人以下作的手段偷袭。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刘海也不知道双方谁对谁错,自己都是一屁股麻烦,哪里有功夫去管这等闲事,他加快了脚步准备远远的找个地方观摩这精彩的一幕。
赌档下的二十几个朴刀手,也发力向面摊冲刺了过去,他们在竭尽所能的拉近着距离,绝不能让这个吃人拇指的熊外婆逃掉。
“熊外婆,今夜就是你的死期!”赌档二楼窗户打开,络腮胡与一名玄衣青年跳了下来,也向着熊外婆奔去。
红花会会长文人泰虽然暗骂属下无能,却并不担心熊外婆逃脱,街边的房顶上他还安排了渔网,街道前后有大量的红花会成员,如果熊外婆这都能逃掉,他还不如抹脖子自我了断干净。
当然街面上不只是红花会的成员,还有各种各样的闲杂人等,虽然这些人没有多少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都是见惯厮杀的狠人,稍微观察了一下就找地方躲了起来,以免自身被这场战斗波及。
沈飞燕一身的功夫都在速度上,不管是身法还是剑法都讲究一个快字,街面上光线比较昏暗有利于她的发挥,但这群人都不是庸手,将眼睛和喉咙防护得很好,胸口似乎都戴了一块铁片。
所以,她除了一开始刺瞎了两人,战果并不大。她也无暇考虑太多,习惯性的朝人手指下手。迅雷剑是把软剑,比普通兵刃要长一些,总能绕过兵刃伤人手指或是手腕。
沈飞燕一边游走,一边观察地形,有更多的人从街道两边冲了过来,两边的酒馆茶馆里也有人埋伏,房顶同样有人影闪动。
这样的情况,看来想要脱身并不容易,但她的情绪却并没有多大起伏,一个被毁容并削掉鼻子的女人,还有什么事能让她动容的?
刘海听到那句‘熊外婆’后有些动容,从柳家马店获得的信息表明,熊外婆曾经袭杀过高起潜派出的探子,还一次性杀了七个人。原来她就是熊外婆,难怪在云来客栈给他的感觉那么危险,不管她为什么跟燕王作对,刘海只知道一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这个朋友拥有高绝的身手。
“三斤,准备救人。”刘海没时间解释,因为熊外婆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络腮胡与玄衣青年的剑成功拖住了熊外婆,她被包围了起来,陷入了真正的被动中,先前她能靠着身法腾挪,敌人看似人多实际上还是单对单的打斗,现在却是七八人同时向她进攻。
“她已经受伤了,现在过去只是收尸。”三斤实话实说,他们二人距离战场有点远。
他还没说完,就听一声怪响从身边传来,刘海已经跳了出去,像一颗炮弹一跳就是十丈,轰然砸落在地上,又再一次弹了起来又是十丈,两个呼吸间就到了战场上。
“咕咕呱!”
刘海一直不愿用这种的方式,跳跃行进实在太难看,并且总会伴随一声鸣叫响起,整个人就像一只蛤蟆。虽然这比他奔跑要快得多,他也只是偷偷的练过,从来没在人前显露。
今天是第一次,蟾劲的真正威力被完全展现了出来,只要是对自己计划有帮助的人,他都要拼命的抓住。不管她跟这些人有什么恩怨,他都要将她救出来。 蛤蟆就是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