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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县的城市建设一般，党口政口在一座大楼上办公，街道还算清雅，名字叫做为民路。为民路北面就是霞飞路。李若梅住的小区有一个后门直接通向县委大院，有保安站岗。

　　穆宇走到门口就被武警拦住了，指了指接待室，让他去登记。接待室坐班的是位大妈，看面相正处于更年期，脸色阴沉着，正在看一本《知音》杂志。

　　“你好？”

　　“你好！”

　　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穆宇很疑惑的看了眼大妈，心想这难道是雕像？眼睛好像在眨啊，手也在动……明白了——

　　“原来是位聋哑人。”穆宇自言自语道。

　　大妈终于抬起头来，本来阴沉的脸变成了雷阵雨：“你才是聋哑人！你们全家都是聋哑人！”

　　“原来不是啊。”穆宇愕然，“真是对不住，您这特征和聋哑人太像了。我要去纪委，麻烦您开个条。”

　　“去纪委？”大妈的警惕性立即高了一百八十度，“告状的？走走走，要告状去找信访部门，出门左转见路口左转再右转，那里有接访窗口。”

　　话说的很溜，看来经常说。

　　“我是新调到纪委工作的，不告状。”穆宇解释，同时还把自己在清远镇的工作证拿出来。

　　“清远的？”大妈撩了撩眼皮，“这证不行，介绍信呢？调动工作必须有介绍信。谁知道你是不是告状的？政府的就不能告状了？”

　　“这个……没给我啊……应该不用吧，卢书记点名要我的。”

　　大妈把杂志放下，嘴几乎撇到了耳根子上，嘲讽道：“认识卢书记是吧？我也认识啊？他还点名要我呢！”

　　“要你……”穆宇一阵恶寒。

　　“走，走，走！”大妈像轰苍蝇一样挥挥手，“再不走，我叫保安了！看你小伙子长的不错，别学人家告状，好好找个女朋友过日子吧。”

　　“……”

　　穆宇悲伤地看了眼大妈，出了接待室，转到同心街上。这条街在县委大院东侧，连接为民路和霞飞路，非常僻静。他把身体隐在一棵梧桐树下，看左右无人，一跃而起，手一搭便跃过围墙，正好落在一片竹林当中。

　　他把头上的黄叶摘下来，施施然走进机关大楼。楼门口也有岗哨，扫了他一眼便直接无视。

　　穆宇直接上到二楼，先看门牌，标识已经斑驳不清，有的掉了下来，便敲门询问。

　　“请问纪委在几楼？”

　　“在五楼，是顶楼，最西头的几个房间。”

　　“卢书记呢？”

　　那人便警惕起来，站起身来：“你是谁？找卢书记干什么？”

　　“我叫穆宇，新来报到的。”

　　“哦，介绍信给我看看。”

　　又是介绍信……

　　“介绍信在卢书记那……”

　　正说着话，走廊西端卫生间出来一个中年人，身材中等，大鼻阔口，黑黢黢一张脸孔，如果额头上加一月牙，演包公不用再化妆，穿上戏袍即可。

　　“谁找我？”

　　那人脸色一变，低声埋怨穆宇：“都是你，在机关说话不会小点儿声么？不是找卢书记吗？那就是！”

　　穆宇精神一振，抬眼仔细看这位县委常委。

　　就是他把自己选到县里，并派到中江大学学习，由此产生了一连串的故事。

　　在自己要完成的任务里，这是一名重要的角色。

　　没等他走过去，卢定国已经把他认了出来，声音若洪钟：“是小宇吧，这边来，这边来。”

　　那人脸色一变，心想这是卢书记的熟人？这下可麻烦了，得想办法弥补才好。

　　“卢书记，我来向您报到。”

　　“进来说话。”

　　和一切看到好苗子的领导一样，卢定国先把穆宇好一阵打量，然后夸赞他立下的功劳，又说学习的不错，然后就要带他去办公室。

　　“是不是需要介绍信、人事关系什么的？进来的时候他们就让我要。”穆宇说。

　　“没刁难你吧？”看来卢书记很清楚一些人的作派。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不让进。我翻墙进来的。”穆宇“不好意思”地说。

　　“……”卢定国愕然，继而发出一声大笑，指了指穆宇，“好，好，我就需要这样的纪检干部。人事关系什么的你不用管，我找人来办。走，带你去看看办公室。”

　　卢定国看上去很威严，却不摆架子，边走边给穆宇介绍。县委和县政府是老楼，没有电梯，为了领导们方便，县委常委以及委办、府办都在二楼，政口在东，委口在西，为此梁书记还不太满意。

　　穆宇心想，这位纪委书记真够直白的，这样的话都跟一个刚见面的下属说。

　　一楼是机关事务管理部门和各类保障部门，三楼、四楼、五楼同样东西并立，构成了机关的各个部门。政协、人大另有院落，部分局办也有独立的办公地点。

　　卢定国身子有些胖，走路喘息，穆宇便有些不忍：“纪委也太高了吧？”

　　“纪委嘛，不高不行。不高了镇不住他们。”卢定国话里有话。穆宇却明白，顶楼可不是好地方，冬天冷夏天热，如果不装空调，简直就是受罪。

　　“我们占了五楼西面楼层，有办公室、组织部、宣传部、信访室、党风政风监督室、纪检监察室、案件监督管理室、案件审理室等机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你先去第一纪检监察室。”

　　第一纪检监察室主任方强就在楼梯拐弯处，卢定国带着穆宇先见了见他，一个眼神锐利、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

　　“欢迎，欢迎！”方强嘴里说着，脸上却没有欢迎的意思，甚至连握手这种基本的礼仪都欠奉。

　　穆宇看了他一眼，他也看过来，有些冷漠。

　　卢定国不以为意，带着穆宇又来到隔壁大办公室，4个办公桌坐着3人，最年轻的一个也有三十岁了，看到穆宇进来稀稀拉拉站起来，角落上的四十岁络腮胡男子低头看书，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是穆宇，新调来的年轻人。从今往后，和大家就是同事了。这位是黄海，这位是罗兵原，里面那个是蒯涛。穆宇同志初来乍到，大家多帮带，好好相处，共同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

　　简单介绍两句，卢定国指指靠门的办公桌：“这是程芳的位置，她休产假了，你先坐在这里，回头办公室会把你的座位安排好。”

　　卢定国下楼走了，穆宇便在座位上坐下来，东瞅瞅西看看。

　　这间办公室保留着上世纪90年代的老模样，陈旧的木地板、黄色的木桌椅，墙上挂着职能、守则，柜子里摆着文件和书，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有书籍、报纸和茶水，只有自己这一张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下午把水杯拿来，最起码能喝口水。”

　　穆宇想着，便琢磨起刚才诡异的气氛来。纪委书记亲自送自己来上班，第一纪检室的主任居然不冷不热，同事们也冷热不均，看来纪委内部存在不少问题啊。

　　任何问题的本质只有一个，利益。

　　肯定是有些人的利益与卢定国书记不一致。

　　来前，李若梅交代，卢定国并不是坚定站在梁书记这一边的。他个人口碑很好，在立场上属于中间派，一向就事论事，有的事情偏向书记，有的则偏向县长。

　　这样一个人，要么混的非常好，要么混的非常不好。穆宇以为他混的非常好，现在看看也不然。

　　穆宇琢磨完了这个，又开始琢磨办公室的同事。

　　里面位置最好的络腮胡子叫蒯涛，看面相年纪不小了，对卢定国爱搭不理，不是有恃无恐，就是对前途不怎么看重，破罐子破摔。

　　与络腮胡对面坐的是黄海，四十啷当岁头发就没有了，胖胖的体型，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看模样是机关老油子。

　　坐在自己对面的是罗兵原，三十岁，身材中等匀称，板寸头、国字脸，上下透着干练，不时拿眼撩一下自己，有点坐不住的样子。

　　这时，室主任方强慢慢踱了进来，咳嗽一声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有个招标会……”

　　“主任，我去！”罗兵原一下子跳起来。

　　“穆宇，你去吧。刚来，要多学习。招标会我们负责监督，一定要严格按程序按党纪条规办事，有什么问题就指出来。”

　　穆宇有些犹豫：“这个……我没参加过……什么招标会？”

　　“好像是机关营院整修，预算90多万，按规定要招标。办公室有通知，一会儿你自己去拿。”方强面无表情，说完就走了。

　　罗兵原愣了愣，冲穆宇竖个大拇指：“哥们儿，你真牛！方主任对你不错啊。”

　　“什么不错？”

　　“参加招标，往那一坐，呆一上午，拿几百块钱走人，还不够你美的？”

　　“不是要监督吗？”

　　“监督什么啊！纪委派个人去，那是为了名声好听，贴个标签而已，去了你就知道了。”

　　穆宇点点头：“还有钱拿？”

　　“当然了，招标费嘛，有明文规定的，可以拿。”

　　“那真要见识见识了。”穆宇笑了笑。

　　方强回屋打电话：“郑主任，把那小子派出去了。”

　　“好，做的好！这小子不老实，还自以为有正义感，走到哪都是惹祸的主儿。这次招标是县委办搞的，最好让他发现问题闹出点事来，让老梁、老卢难堪一下，自己把他轰走。” 特种兵的女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