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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在风中起舞,最终落下,最终与大地融为一体,无论它飘动的有多幽美多美妙,都逃不过这种厄运。
他岂非也是这种厄运?
叶孤云想到了小妖娘的凄惨厄运,暗暗叹息怜悯,但他自己呢?
他也许已知道自己的厄运,所以才显得那么淡定,那么冷静,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也许就不同了,也许会变得深深恐惧深深恐慌。
君莫问笑了,她依然在笑,因为不能不得意,魔教里几大高手,都已死在她的计划里面,有这样的成就,想不愉快一下都很难。
“你在可怜小妖娘的命运?”
“是的。”
“那你呢?”君莫问又说,“你为什么不可怜一下自己今日的命运?”
“我的命运?”叶孤云笑了,他自己都感觉到这笑意很凄凉很凄惨,他说,“我已活够了,该做的都已做了,我的生命结束,没有任何遗憾了。”
君莫问吃惊,又说,“你难道真的已活够了?”
叶孤云点头不语。
“按道理来说,你的确已活够了,但是你好像还有一点遗憾。”
“什么遗憾?”
“媚娘。”君莫问又笑了,笑着凝视叶孤云脸颊上根根跳动的肌肉。
叶孤云呼吸似已停住。
她扭动着身躯,大笑着,冲过去抱住叶孤云渐渐僵硬、发冷的躯体,又说,“你想他现在怎么样了?”
叶孤云没有说话,瞳孔收缩,他的心已在深深刺痛。
“你不用担心,他现在不会有事的。”
叶孤云在担心,担心的几乎要疯了,“你将她怎么样了?”
“我没有怎么样,只不过做了一点点小事而已。”
叶孤云的手握紧,忽然又问,“你将她怎么样了?”
君莫问没有说话,眼睛已落到外面,两个伙计架着个人过来,一个美丽的女人。
她活着仿佛时刻都带着美丽,她高兴的时候有高兴的那种美丽,她悲伤也有悲伤的那种美丽,她此刻正凝视着叶孤云,眼圈已红肿,泪水犹在飘零,她没有说话,但悲伤与痛苦已从她眼眸里沁出。
可是直到此刻,她看起来依然很美,一种凄凉、凄切、凄绝的那种幽美,美的令叶孤云心碎,叶孤云咬牙站起,两个人忽然挡在她们两人中间。
逍遥二仙的动作并不慢,她们掌中没有兵器,有没有兵器都一样,她们时刻都可以给出致命的一击。
她们笑着。
“你别动,否则媚娘必将死翘翘!”她们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因为她们不用说。
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绝不是个笨蛋,可是她知道又能怎么样?难道能逃过死亡的厄运?
他不想死,更不想让媚娘跟着死。
君莫问微笑着点点头,“你现在是不是有了遗憾?”
叶孤云不语,他再想看媚娘一眼却已被两个人死死挡住,两个人在微笑,依然没有说话,但她们仿佛在说。
“想要看媚娘,就要付出代价。”
叶孤云当然也明白这道理,他凝视着君莫问,君莫问冷笑却也在等待。
她瞧着叶孤云,仿佛是瞧着钓钩上的鱼,现在叶孤云的确已是钓钩上的鱼,瞧着他挣扎、无助,她的脸上露出享受满足之色。
叶孤云也在瞧着她,他从她那贪婪而得意的眼中忽然找到了一丝光亮。
君莫问说,“你现在可以血溅当下,我们会欣赏着你最后一滴血流尽,然后再埋掉你。”
“哦?”
“是的,我们都是好朋友了,一起出生入死了很多次,又怎会避开你不多看看。”
叶孤云冷笑,拳头已握紧,指甲刺进肉里,鲜血滴滴飘零。
“你还等什么?难不成要我们动手?”君莫问又说,“我们都是好朋友了,所以绝不会对你做出缺德的事来。”
叶孤云咬牙,牙齿已咯咯作响,却在淡淡的冷笑。
“死并不可笑。”
“死当然并不可笑。”叶孤云依然在笑,“我笑的是你们。”
君莫问笑着看了一眼护法,护法也看了一眼君莫问,他们的笑意和蔼可亲,像是一对久经风雨的夫妻。
叶孤云讥笑,“我笑的是君莫问。”
他瞧了瞧她面前的那杯酒,又说,“胜利的时刻,都需要喝点酒来压压惊,而你为什么不喝?”
“因为我今天不喝酒。”
“你为什么不喝酒?”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凝视着护法,瞧着他把杯中酒喝掉,又淡淡的说,“为什么你一直在喝酒,而她却没有。”
护法放下酒杯凝视着君莫问,君莫问也凝视护法,她们脸色都已变了,非但没有一丝笑意,他们两人忽然变得像是陌路的过客,陌生而冷漠。
叶孤云又笑了,笑着站起,凝视着君莫问那酒杯,久久才说,“因为这杯里一定放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并没有将话说的很透彻,因为留点给别人思考,那样子效果会更好。
护法目光闪烁,眼中的笑意忽然消失不见,他瞧了瞧逍遥二仙,那两人在对着他痴痴的笑,笑的并不剧烈,却够愉快了。
叶孤云又说,“我听过一句老话,不知护法可愿意听否?”
“什么话?”
“自古以来,一山不容二虎。”叶孤云没有笑,瞧着他脖梗那根青筋剧烈跳动,久久又说,“何况你们两人都是猛虎中的猛虎。”
君莫问依然在笑,脸颊上的笑意没有一丝消退。
他们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两人的目光忽然变得刀锋般冰冷,逼视着彼此,从他们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一点,他们都已充满了敌意,都狠不得将彼此活活咬死,咬死十次。
叶孤云笑了,大笑。
两人的目光分开,都盯着叶孤云,盯着叶孤云掌中剑。
他们都知道叶孤云的剑依然可以杀人,杀人绝对不会慢的,更不会留手。
叶孤云忽然发现自己所处在的位置很可笑。
他不知道该出手杀了君莫问?还是出手杀了护法?时间一滴一滴的过去,时间这个时候,也许比鲜血更珍贵。
时间多一点,对君莫问有利,因为对护法躯体里的毒慢慢扩散。
君莫问的身子忽然一闪,闪到逍遥二仙的跟前,她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危险的,什么时候才是安全的。
护法没有动,对着叶孤云笑了笑。
叶孤云没有动,也没有笑,他说,“一个人中毒并不好笑。”
“我笑的并不是中毒。”他依然在笑。
“那你笑的是什么?”
“我笑的是我们两人。”护法笑了笑,又说,“我没有想到我们居然会死在一起。”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你可以逃走的。”
护法笑了,冷笑,“我逃不掉的。”
他不让叶孤云说话,又接着说,“断刀孤颜精于算筹,她一定将每一条退路都已封死,我绝对逃不掉的。”
“你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我不用去试,也知道这一点。”护法看了一眼媚娘,又看了一眼君莫问,又说,“看来我这人说不定会死在叶孤云手里。”
叶孤云眨了眨眼,“为什么?”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好笑,因为君莫问靠了过去,她笑了笑,“我要你现在杀了他,你现在会不会反对?”
叶孤云看了看护法,护法也看了看叶孤云,这两人的目光忽然接触,就仿佛是同命相连的犯人在牢房里相遇,说不出的亲切,彼此都充满了同情与怜惜。
护法冷笑,“我说的是不是没错?”
叶孤云点头承认。
他说的没错,果然是如此,叶孤云只有将护法杀了,才能不会激怒君莫问。
君莫问又说,“难道你下不了手?”
叶孤云沉默。
掌中剑低垂,没有一丝杀气,他并不想杀护法。
“你不杀护法的后果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君莫问又笑了笑,“你最好快点动手,因为女人都不是很有耐心。”
叶孤云凝视着护法,这人带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脸,但叶孤云已看穿了他的心,一颗必死的心。
护法说,“看来我们的确应该比试一下了。”
“你想死在我的剑下?”
护法冷笑,“我死在你的剑下,一定比死在毒酒里要光荣些。”
“可我的剑不想杀你,我也不想杀。”叶孤云又说,“你一定以为我很想杀你?为了女人,什么都会干得出的?”
“是的。”
“你错了,我的剑非但不想杀你,而且连一丝敌意也没有。”
君莫问笑了,“连她也不能令你生出敌意?”
叶孤云闭上嘴,但嘴角肌肉已抽动,因为他已看到独遥的手深深凹进媚娘的脖子。
“好。”
君莫问点头,“这就对了,听话永远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的剑锋慢慢抬起,他希望护法掠起,然后逃走,他的目光并没有看护法的咽喉,而是盯着那扇窗户发怔。
他不能说话,只能这样告诉护法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护法笑了,他忽然说出两个字,“来吧。”
这两个字说完,他忽然窜了过去,叶孤云甚至都没有看清这人的脸颊,这人忽然就到了身前。
他的身子撞向叶孤云的同时,掌中刀已挥出。
刀锋银如秋水,刀光冰冷彻骨。
叶孤云被撞飞,重重的撞向墙壁,慢慢的滑倒,才看到这刀是多么的可怕,多么的锋利。
逍遥二仙骤然倒下,变成四段,脸上还残留着笑意,她们的笑意依然那么得意而喜悦。
她们倒下,他骤然提起媚娘掠了出去,斜飞四丈,落到高塔上。
最高的塔是寺院的塔林,也就是每一代寺院住持死亡后埋骨的地方,云雾在上面飘飘,他们站在上面,仿佛是站在云端的仙人。
仙人绝不会有那种恶毒的笑意。
叶孤云纵身掠了过去,仰视着野鬼般的人,笑了笑,“你站那么高,并没有好处。”
护法笑了,笑的很从容,“但我下去了,一定有坏处。”
“哦?”
“君莫问一定会杀了我。”护法又说,“她出手一向不留活口,我还是不去冒这个险。”
“你错了。”叶孤云又说,“君莫问的手已受伤,她纵使出手,也发不出致命的一刀。”
“我没错,她一定是装的。”
叶孤云沉思,久久没有说话。
君莫问悄悄走了过来,忽然说,“他绝不会将媚娘带下来的。”
“为什么?”
“因为他胆子很小,他一定被吓破胆了。”她居然笑了笑,又说,“这种缩头乌龟,你还是别指望他能下来,你最好还是想着怎样上去。”
叶孤云沉思,沉思而痛苦。
他抬起头,久久才说,“你下来没有坏处,呆在上面才有,而且很严重。”
“你说说看。”护法居然静下心来跟叶孤云说话,仿佛也认真听着叶孤云说下去。
“你身上毒药一旦发作,你想活也活不成了,到时候跌下来,一定会摔的稀巴烂,就像西瓜一样。”他笑了笑,又说,“你下来君莫问绝不会伤害到你。”
“为什么?”
“因为我绝不会拿她的性命去开玩笑,我绝不会让她有一丝伤害。”
“是的,没错。”护法冷冷笑了笑,“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若是有事,媚娘一定活不成。”
他忽然纵身掠下,落下去时,眼色变了,惨变。
周围塔林里忽然多出很多和尚,漆黑的袈裟,漆黑的刀,他们的眼睛里带着杀气带着杀机。
这些人出来就忽然将他们死死围住,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字也不提。
叶孤云怔住。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他们并不像是吃斋念佛的和尚。
就在这个时候,君莫问笑了,大笑。
“你没有想到这里还有我一股势力?”
护法冷笑,点头。
“其实在其他地方,也有我的势力。”君莫问又说,“你只不过到了其中一个地方。”
“哦?”
“死在这里,其实并不坏,却有点可笑。”
“有什么可笑的?”叶孤云凝视着那张充满冷酷、残忍的笑意,又说,“你说说看?”
“护法是魔教中人,却要埋骨在佛教圣地。”她笑了笑,“这还不是可笑的事?”
叶孤云不再看她一眼,他的眼睛已盯着媚娘,媚娘忽然说,“你为什么冒这么大的险来找我?”
他的心忽然软化,这句话给于拼命中的人不止是一点点欢喜,更是一种自信、勇气。
“因为我是叶孤云,而你是媚娘。”他笑了,笑着慢慢的逼近。
媚娘也在笑。
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看到媚娘的笑容,他说,“你不用担心,他绝不会伤害到你的。”
媚娘点头。
她的脸色忽然变了,因为看到了一道刀光闪起,她的身子在同时射出,箭一样射向叶孤云。
叶孤云吃惊,怔住。
他脸上的笑意还在,甚至已伸出双手,等着媚娘扑进他怀里。
媚娘扑过去,身子骤然扭转,后面一把飞刀射入她的背脊,她脸上还带着笑意,笑的很温柔,同样很美丽。
她就在笑意里慢慢死去。
这一刻实在太快,叶孤云根本没有来得极反应,根本没有想到君莫问会对自己下手,更没有想到媚娘的穴道已被护法解开,更更没有想到的是媚娘出手居然如此之快,快的令人无法想象。
叶孤云没有动,静静凝视着媚娘眼波里最后流动的色彩,那么凄凉而关切,对自己心爱的人才能发出的那种关切、怜惜。
君莫问惨叫一声,已退到两丈外,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叶孤云边上。
一身白衣如雪,滴滴鲜血从剑尖滑落。
“白云!”
白云点头,剑刺出。
剑光一闪,四五个人骤然倒下,倒下去时,咽喉都多出个洞,血淋淋的血洞。
可怕的白云!
夺命的一剑!!
叶孤云垂下头,凝视着大地,久久又说,“我......。”
他竟已无法说出一句话,他的话仿佛死死卡在咽喉,活活卡死。
天上地下,令叶孤云低头的人,也许只有一个。
这个人就是白云。
白云盯着君莫问,冷冷的说,“你是魔教中人?”
他的话就像是出了鞘的剑,冰冷、森寒而彻骨不已。
君莫问点头,身子在往后退,一条胳膊已被削断,她疼的几乎站不稳。
“我不杀魔教中人,你自行了断。”
君莫问身子掠起,她后面忽然闪出一道影子,身子魁武勇猛,浑身都带着力道,仿佛永远都用不完,袖子挽得高高的,躯体上的肌肉仿佛时刻都要将衣衫撑破,掌中没有兵器,无论谁都看得出一定学过铁布衫横练之类的功夫。
“罗孝!”
这人赫然是罗孝,罗孝忽然抱起君莫问纵身掠走,白云并没有去追。
叶孤云垂下头,没有动,更没有说话。
白云静静的凝视叶孤云,“我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
叶孤云抬起头,忽然盯着白云,眼中露出怨恨之色,“你看到了,却未出手救媚娘?”
“是的。”
“为什么?”叶孤云惊讶、不信。
白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媚娘抱在怀里,他的眼眶也已发红,泪水时刻都会滑落。
他伤心的也许比叶孤云更强烈。
叶孤云没有拒绝,跟在他后面走着,他走的很慢,草地已枯黄,没有春天里独有的那种风姿,踩在上面出奇的柔软不已。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白云淡淡的笑了笑,笑声很平淡,但里面的酸楚与悲哀却很深很重,他说,“我不杀你,因为你是叶孤云。”
这样的回答,并不算是回答,但叶孤云已了解。 剑道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