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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阳光的热力很强烈很柔和,令人无心劳作。
白小叶挣扎着起来,用力扑向叶小钗,他仿佛想跟这女人拼命,云白闭上了眼睛,她似已不愿看到自己儿子忍受折磨痛苦的样子。
叶小钗柔柔将他扶住,因为她若是不去扶一下,白小叶就会倒下。
他实在虚弱到了极点。
“你可以慢慢的说,我并不急。”叶小钗微笑,又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白小叶咬牙,额角冷汗已滑落,他勉强自己笑了笑,又说,“你十三年前将他救活了?”
“是的。”
“你为什么要救活她?”白小叶的声音已轻颤,他似已时刻都会倒下。
“因为我是叶小钗。”叶小钗又解释着,“我是叶孤云的朋友,我每次见到他在夜色里的样子,我就想去帮他。”
她笑了笑,又说,“我非但救了她的命,也救了很多有理由活下去的命。”
云白顿住。
白小叶顿住。
救人性命一直是大夫所能做的,而且只能救快死的人,但她又怎么做到的?
叶小钗将白小叶扶坐在草地上,自己又解释着,“这种救人的法子用多了,也会有很多麻烦的。”
“什么麻烦?”
叶小钗沉思久久又说,“违反天命,必会遭到天劫。”
云白怔住,“天劫?”
“是的。”叶小钗又说,“我救活的十几个人现在已剩下媚娘一个,我本想看看她怎么样了,可惜她也离开了。”
叶小钗又说,“她本来有机会活下去的,也许可以活的很久,只可惜的是......。”
话语声中竟带着无法描述的伤悲。
云白沉思久久又说,“你来看看媚娘,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意?”
“是的。”叶小钗并不否认,又解释着,“她活的久一些,我的小命也会活的久些,我的劫数就快来了。”
云白沉默,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
叶小钗又说,“不过也有个法子让我躲过天劫。”
“什么法子?”云白忽然又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帮你的。”
“我需要一件衣服。”叶小钗微笑又说,“一个是找人顶替,一个是寻找那件衣服,我才能躲过天劫。”
“什么衣服?”
“天衣。”叶小钗暗暗苦笑,“只可惜现在还有一个人会找来的。”
“谁?”
“天机神算。”叶小钗眨了眨眼,又解释着,“他多年来窥窃天机,早就该死了,甚至该不得好死。”
“也许他有自己的法子活着。”
“是的。”叶小钗又说,“就像我一样,都有自己的法子活下去。”
她语声又变得悲哀,又说,“可是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有遭受天劫的一天。”
她说的很肯定而简洁。
她顿了顿瞧了瞧天色,又说,“也许就是今天,神算子也在今天。”
“神算子也许有很多法子躲过天劫。”
“我们只有一个。”叶小钗摇头已在叹息。
“你们用什么法子?”
“用江湖中杀戮最重的剑客,替自己受罚,也许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躲过天劫。”叶小钗扶起白小叶,慢慢的离开这里,往街道上走去。
去的地方正是观前街。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叶小钗解释着,“江湖中杀戮最重的剑客除了叶孤云,就是白云了。”
云白眨了眨眼,又说,“那我呢?算不算是一个。”
“你也许算是,但是杀戮还不够。”叶小钗又说,“这种杀戮并非一两日间就能够拥有的,整个江湖中也许寥寥几人而已。”
“绝代双剑正是其中?”
“是的。”叶小钗声音又有哀伤,“所以我们一定要在神算子找到叶孤云之前找到,否则叶孤云必定会倒霉的。”
她笑了笑,又说,“实在很后悔一件事。”
“你后悔什么?”
“我后悔将媚娘救活。”她自己又解释着,“因为将媚娘救活非但害了自己遭受天劫,也害了叶孤云在唐门苦守了十三年的时间。”
白小叶吃惊住。
云白更吃惊,她说,“你在唐门一直守了十三年?”
她似已不信叶孤云牺牲这么大,他守了十三年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每天能看到媚娘?是不是看到媚娘开心的活着,他的心也会得到欢乐?得到满足?
想到这里,云白的心不由涌出一股酸楚。
叶小钗暗暗苦笑,又说,“你一定不会知道叶孤云为何守着媚娘不肯走?”
云白摇头,“他为什么没有离开唐门?”
“因为他在等一个人。”叶小钗笑,笑意里痛苦更深,又解释着,“他在等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只有白云回来,他才能安心的离去。”
云白垂下头,手忽然握紧。
他没有想到叶孤云十三年的日子是这样活着,这种活法岂非更孤单更寂寞?
那种眼看着情人在前面却不能去拥有,是不是一种折磨?
叶小钗目光中已有酸楚,她又说,“所以我不该将媚娘救活的。”
街道上挤满了人,看他们的衣着,显然不像是逛街的人,更不像是卖东西的人,他们脸上都带着傲人不可一世的神色,云白一看就明白了一点,他们是来找叶孤云的。
他们是来讨回那笔赌局里的赌注!
云白一把将他们拉到一侧,低声说,“我现在过去,你们不要靠近他们。”
“为什么?”叶小钗愣了愣。
“因为那里已被彻底包围住,普天之下此刻能进玄妙观中,唯有云白能进去了。”说话的是镜花,镜花竟已在不远处瞧着他们,她脸色苍白,似已憔悴了很多,她又说,“后双剑若是没有受伤,也许还可以一拼,可惜他们......。”
白小叶咬牙,冷笑,“我还可以。”
云白柔柔笑了笑,“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我去已足够了。”
镜花点头,她笑着忽然在白小叶躯体上急点十几处大穴,她说,“我要带他离开这里,你会不会反对?”
她虽然面对着叶小钗,却是跟云白说的,她知道云白很关心白小叶,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比别人想象中还要亲切。
“不会反对,因为我知道那一定是叶小云的主意。”
“哦?”镜花目光闪动,她似已不信云白居然也已看透了叶小云的剑客之心。
云白将白小叶的手放在镜花手里,又说,“我以前也是剑客,知道一名真正的剑客对另一名剑客的那种情感。”
镜花沉默。
“我相信叶小云绝不会害他的。”
“你真的相信我跟叶小云?”镜花已在微笑,一种感激的笑。
云白点头。
瞧着镜花带着白小叶离去,久久叶小钗才说,“你这么相信她?”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她。”云白又解释着,“因为我也是剑客,所以很了解后双剑的情感。”
他说到后双剑的时候,心神似已飞到远方,十三年前的那个夜色里,自己在白府牢房里的故事,叶孤云夜闯白府救她的情形,那实在令人振奋不已。
现在却正好相反,正好是自己去救他,她暗暗苦笑,这也许就是命运。
云白拉着白小叶的手,贴着墙壁壁虎般射向街道中间,也是玄妙观的后门,那里的人也许会少点。
她想错了,后面十几个人握剑肃立,目光冰冷而残忍,似已想咬死一堆人似的。
叶小钗眨了眨眼,又说,“我们从上面过去,也许会好点。”
她的声音并不大,十几个肃立的人忽然同时看向这边,同时刺出了一剑。
剑光闪动,云白身子掠起,已到了前面。
十几个人并未去追,好像前面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里面的人并不多,云白却看得出这里每一个几乎都是极为厉害的角色。
叶孤云握剑矗立在里面,二十步内还没有人靠近。
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绝不会被人所轻视,就算是重伤也一样,依然给人一种无法逼近的压力。
童颜捂住伤口,靠在他怀里,她身上的剑伤已很多,就在这些人过来的时候,叶孤云还未醒来,她就抵挡了一阵,也许只有一阵而已,所以她还活着。
叶孤云一手握剑,一手握住她的手,柔柔的说,“你怎么样?”
“只要你还能站着,我就不会有事。”她笑了笑,又说,“可惜我们不能出去了。”
“是的。”叶孤云叹息,手臂上青筋忽然凸起,他忽然恨自己又拖累了一个人,他说,“她只不过是个大夫,跟我并没有关系。”
“有关系的。”说话的是徐上,徐上距离叶孤云最近,也是二十步外的第一个人。
没有人敢靠近叶孤云二十步内,没有人能躲过叶孤云的致命一剑,徐上没有把握,纯阳子也不能。
他鼻子上有个血泡,他的火气似乎更严重了。
徐上笑了笑,笑的很得意,又说,“据说他在唐门救过你,也救过白云。”
他的消息似乎并不坏。
叶孤云笑了,“原来你的消息也很不错。”
“当然。”徐上又说,“想在江湖中活的长久些,这些消息就不得不知道点。”
“哦?”叶孤云又说,“你还知道什么?”
“当然还知道你跟媚娘的事,也知道近年没落的唐门又已崛起。”徐上又说,“据说是云白使出了归西一剑......。”
他的话硬生生顿住,一条人影白云般飘了进来,十几个人忽然惨呼着倒下。
“归西一剑!”
人影骤然落下,掌中竟有一截枯枝,鲜血在飞溅,她的笑意渐渐变得冰冷。
“云白?!”
“正是。”云白冷冷笑了笑,又说,“算你识货,还认出我来,否则的话......。”
徐上闭上眼睛,不在说话,他的嘴似已吃了一口锁嘴的柿子,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如果不识货点,也许就要死翘翘了。”说话的是纯阳子,他摸了摸鼻子上那块血泡,眼眉又皱了皱,“可你还是来了,也有什么用?难道你想拼个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又有何不可?”云白瞧了一眼叶孤云,久久终于笑了笑,两人的目光都在瞧着彼此,他们仿佛在此刻已彻底了解到彼此。
叶孤云记得这种眼神,他几乎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这个女人的眼神居然带着白云的影子,难道她是白云?难道他学会了归西剑谱变成了女人?
叶小钗并没有进去,她知道自己的能力,非但帮不上忙,反而给他们添乱,这个时候后面十几个人有了惨呼声,十几个人在地上抽动了几下,骤然归于平静。
躯体上满是暗器,有毒砂,有毒蒺藜,还有毒针,......。
能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暗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普天之下能一下子发出这么多暗器的人,也许只有唐门。
十几条身影壁虎般从高墙上掠了过来,一身漆黑,他们的话似已也带着黑色的味道,“你是叶小钗?”
叶小钗点头吃惊住了,因为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是敌人?是朋友?
“那就好。”这人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竹筒,轻轻的说,“这是唐门的暗器,你拿着防身。”
叶小钗接过暗器,“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给我这个?”
从街道上骤然射出十几道影子,无数道寒光顿时跟着闪出,十几个人顿时惨呼着从屋脊滚落下去。
这人揭开面纱,只露出一下而已,叶小钗吃惊的说不出话了。
这人赫然是镜花!
镜花是唐门中人?叶小钗不在说什么了,甚至连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门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何突然出现这么多势力?
镜花解释着,“我并非唐门中人,只是带他们过来而已。”
见到叶小钗还是疑惑,所以她又解释着,“唐门本欠云白的情,那一次若非云白击败了另一个归西一剑的叶小姐,只怕唐门至今还不能出来露脸。”
后面一人笑了,“没错,我们的确欠她的,所以我们要来还恩。”
“哦?”叶小钗眨了眨眼,又说,“你是唐门的长老?”
“我不是唐门里的长老,唐门也许不会有长老,只有鹰。”这人又笑了笑,笑意里已有了感激之色。
叶小钗惊呼出声,“是十三鹰?”
“是的。”他掀开一片瓦片,瞧了瞧下面,才叹息了声,“我就是唐驹。”
叶小钗笑了。
唐驹看了看后面十几个人,十几个人立刻点头,轻轻掀起一片瓦片,每一个人都掀起一片。
屋宇里立刻变得更亮。
云白的手忽然握紧,他知道上面有人马上要出手了,他们的生命也许很快就要报销了。
“我很幸运跟你死在一起。”叶孤云勉强挤出笑意,他知道此时若不再笑上一笑,也许就没有机会笑了。
“我也是。”云白笑意里露出尊敬之色,掌中枯枝上鲜血已滴尽。
叶孤云垂下头,凝视着剑锋,忽然说,“我欠你实在太多了,我实在不愿再欠下去了。”
云白愣了愣,“你知道我?”
叶孤云点头,眼眸里竟已露出了痛苦之色,久久才说,“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
云白苦笑,“你岂非也一样?你在唐门里陪着媚娘,辛苦的是你。”
说到媚娘的时候,云白的眼睛竟已发红,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久久她才能镇定下来,她瞧了瞧上面十几块空隙,咬牙冷声说,“我们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一直活下去。”
“是的。”说话的是童颜,她似已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她并不惧怕,她说,“他们杀你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没错。”上面已传来了声音。
无数道寒光骤然射了进去,夺夺夺......定入大地,整整齐齐的摆成个“唐”字。
里面的人脸色已扭曲,“是唐门?!”
“是的。”唐驹冷冷笑了笑,“这些人我们要带走了,你们是不是很有意见?”
他们的确很有意见,看他们脸上的神色就看得出,“你们唐门要跟整个江湖为敌?”
说话的是英气逼人的冷漠剑客,这人并未站在前面,可是从上面看下去,第一眼却只能看到这人,可见此人也并非凡人,掌中剑并未出鞘,剑气却从眼眸里露了出来。
躯体上衣衫虽然跟纯阳子一样,但是那种神色却不同,这人仿佛时刻都带着威严带着傲色。
江湖中时刻都有这样气质的人并不多,武当派大弟子秋凉正是其中一个。
秋凉身子一纵,鬼一样射了过去,冷冷逼视着唐驹,唐驹仿佛没有看到,唐驹只是瞧着靠近云白最近的十几个人,无论是谁想要靠得更近点,都要付出死的代价。
谁也不例外。
秋凉没有靠得很近,他说,“你们只有十几个人,发出的暗器也很有限,但是我们呢?”
唐驹点头承认,“没错,你们的确有很多人,但是为什么不靠近一点点?”
他笑了,冷笑又说,“因为你们不敢。”
秋凉眨了眨眼,又说,“可是你们却无法离开这里,时间对我有利,对你们却很不好。”
他说的没错,外面已有了动静,叶小钗已见到街道上出现很多弓弩手,还有很多暗器高手掠上了十几株古树。
他们已在想法子除去唐门势力。
唐驹看了看云白,似乎已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云白笑了笑,忽然看向纯阳子,淡淡的说,“你们找叶孤云,无非想得到赌局里的赌注。”
“是的。”纯阳子冷笑,又说,“得不到也没关系,有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跟归西一剑的云白抵命,我看也值了。”
他笑着瞧了瞧徐上,徐上点头承认,边上十几个人也跟着点头。
“你们糊涂了。”云白笑意不变,嘴角已有讥讽之色。
“哦?”
“你们跟我们拼命得不到半点好处,更不会得到赌局里的赌注。”云白又说,“其实你们还有机会得到的,只不过你们想不通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纯阳子瞧了瞧徐上,徐上点点头,他说,“你用好听话来打动我们,并不是简单的事。”
“我要说的是大实话。”云白又说,“想要用动听的话去打动你们,实在很不明智,我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那你说说看。”
“我们的确没有赌局里的赌注,我知道你们绝不会相信的。”
纯阳子点头。
“但是我们现在去拿那笔赌注,你们却一定要相信。”
纯阳子目光闪动,每个人的目光都已闪动,他说,“你会去什么地方取?”
云白沉思,久久又说,“我们去什么地方去赌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让我们出去。”
“可是你们......。”
“整个江湖都在你们的势力范围之下,我们还能逃得掉?”云白又说,“你们想抓我们的话,好像随时都可以找到在哪里。”
纯阳子点头沉思。
他的目光落到十几个人身上,最后他们统一点点头,云白见到他们点头,才长长叹了口气。
对付这群人,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围慢慢让出了一个道,纯阳子笑了笑,“但是你们应该将神医童颜留下来。”
他咳了咳,又接着说,“她一来已受伤,不能出去跟你们冒险,二来你们对我们也有个保证。”
他忽然冷冷笑了笑,又说,“你们若是走了,我就将他宰了。”
童颜微笑,“我留下便是了。”
她推了推叶孤云,笑了笑轻声说,“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叶孤云勉强挤出笑意,“你相信我们?”
童颜点头微笑。
苍穹低垂,乌云下压,天地间阴冷肃杀之意更浓。
街道上人更多,他们走出去离开这里,云白才发现自己手已沁出了冷汗,叶孤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叶孤云垂下头沉思。
“去天平山。”说话的是叶小钗,她解释说,“因为那里是渡劫的好地方。”
叶孤云怔了怔。
云白正跟唐门唐驹道别,云白没有想到这人会是替自己赶车的车夫小马,她说,“可惜不是平时,换作是平时,我们一定......。”
“一定好好大喝一杯?”唐驹笑了,笑的很愉快。
云白点头同意。
“我们还有很多机会的,例如我们陪你去找神算子,然后一起去喝酒。”
云白摇头,又说,“我绝不会让你们再去险境,唐门里现在正需要人才,十三只鹰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我不能让唐门损失任何一只。”
唐驹点头,暗暗叹息,“你真的不愿我们跟着?”
“是的。”云白笑了,她说,“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所以你们......。”
唐驹叹息,久久才说,“多珍重。”
云白点头目送他们离去,却发现留下一个并未离开。
这人将头巾取下,就在笑着,笑的样子仿佛是镜子里的鲜花,朦胧、神秘而诱人。
“镜花?!”
镜花点头,她说,“你是不是没有想到?”
云白的确没有想到,她说,“你不该出来的,应该在照顾后双剑。”
“你错了。”镜花笑了笑,忽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还记得交给白小叶的唐门令牌?”
云白当然记得。
她忽然明白过来,这附近的唐门高手一定被唐门令牌调了过来,若非那令牌,此刻他们也许还在里面出不来。
镜花又说,“白小叶将令牌交给我,就立刻昏睡过去了。”
“你拿着令牌去找了唐门高手?”
“我没有找。”镜花凝视着掌中令牌,久久才说,“我只不过是在外面走了一圈而已,唐驹立刻就到了。”
云白苦笑。
镜花笑着道别,她说,“我希望你们能斗过神算子,这人据说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七个人之一。”
“哦?”
镜花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叶小钗,她说,“叶小钗也是之一。”
叶小钗苦笑,“我们该动身了,天劫随时都会降下,我跟神算子随时都会死翘翘。”
云白吐出口气,“没错,如果他死了,我们真的就要倒霉了。”
他说的没错,无论谁都没有勇气跟整个江湖为敌,云白不能,叶孤云也不能。
山脚下林叶飘动更急,山路两侧布满了形式奇特的符文,上面的图案本来是没有变化的,他们走上山道就有了变化。
本来是没有字的,现在有了,有的却不知是什么,仿佛是美人,仿佛是野鬼,仿佛是妖魔,仿佛是高山,仿佛是胎儿,仿佛什么也不是,......。
“这是什么?”叶孤云瞳孔收缩,他似已感觉到了什么。
“这是引路符。”叶小钗又解释着,“只要我们顺着这条路走,就能找到神算子。”
“没错。”
说话的声音仿佛在左边,又好像在右边,仿佛在上面,又好像在下面,也很像是从符上发出的。
这声音竟带着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此时竟已笑了,笑声想起,引路符所指引的路竟已有了变化,变得曲直离奇,高低不平。
云白停下脚步,叶孤云也停下脚步。
因为他们看到前方竟是火坑,符在火焰中摇摆,仿佛是美丽、勾魂的妖女等着吸取男人的元气。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通往天劫受刑的地方。”叶小钗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她又说,“这就是神算子做出的幻境。”
云白倒抽一口凉气,“幻境?”
“是的。”叶小钗又解释着,“到了幻境里的人,想出去唯一的法子,就是杀了神算子。”
“看来我们好像没有机会杀了神算子。”
叶小钗没有回答这句话,慢慢的走进火坑,然后就停在火坑中向他们招手,她说,“过来,很快就可以见到神算子了。”
云白跟着叶孤云走去,这里果然是个邪异的地方。
就这样经过了很多奇异的地方,或刀山,或油锅,或云雾,......,甚至在牙齿上。
叶孤云苦笑,“看来我们真的死翘翘了。”
云白点头同意,她居然也笑了笑,“神算子向来算无遗策,对我们也许早已有了计划,所以我们想不死在他的幻境中,也是不可能的事。”
“是的。”符上仿佛又发出声音,“可是你们好像笑的很开心?”
“那道我们应该哭一哭?”云白又说,“我有些事想问你,不知你能不能......。”
“当然能,而且一定是实话实说。”神算子又说,“我绝不喜欢说谎言的。”
说话的声音又在耳畔,可是却不见踪迹。
这简直不敢令人相信,无法想象有多么奇妙多么奇特。
云白沉思,久久又说,“江湖后双剑决斗是你发出的请帖?”
“没错。”
“那么吸引江湖群雄下注的人也是你了?”云白的手忽然握紧,他仿佛正忍受着某种冲动。
“当然是我。”天地间又传来了笑声,久久才传出话音,“若非是我的布局,又怎会请得到你们两位。”
“那赌局里的赌注也一定在你手里了?”
“没有。”
云白怔住。
叶孤云也怔住。
他们难道来错了地方,这里为什么没有赌注?他们同时看向了叶小钗,叶小钗眨了眨眼,又说,“的确没有在他手里。”
她冷冷笑了笑,又说,“他想要的是你们过来,并不是赌注,所以一定已被送回去了。”
“你真的很聪明,不愧为叶小钗。”
叶小钗点头,冷笑,“我们既已到了这里,你何必还遮遮掩掩不露面?”
“这是我的杰作,还想让你们多看看。”这个时候笑声忽然又变得阴邪不已,“难道你们看够了?”
“我们来这里,是想见你,并不是想见这破阵法。”叶小钗冷冷笑了笑,又说,“你难道不出来请天劫了?”
“你们还来真的很心急。”
这时天地间忽然变得极为阴冷极为昏暗,风吹在躯体上疼的像是刀在割。
叶小钗脸色变了变,忽然沉声说,“出来了。”
话语声中,忽然现出已神坛,几人突然停下,这神坛竟然很模糊,后面飘着一个人,一个不像是人的人。
这人灰头土脸,眼睛暗淡而无光,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仿佛随时都会死去,这人印堂上居然也有颗红点,红的像血。
“神算子。”
神算子点头,微笑,他此时显得很激动很兴奋。
他凝视着叶孤云跟云白,就仿佛在凝视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见到你们实在很高兴。”
片片落叶从他身上飘过,竟为粘上,也没有阻止。
云白怔住。
没有林木,又何来落叶,这个地方实在奇异不已。
叶孤云慢慢的逼近神算子,摸了摸神坛,却发现自己摸不着,这竟是透明的。
神算子笑了,“你不用杀我,因为你根本就杀不了我。”
叶孤云点头沉默。
叶小钗冷笑,“杀你的法子至少有七种,你以为我不知道?”
“不错。”神算子点头承认,久久又说,“可是现在连一种都行不通,你就省省力气落个好死,否则死的难看,岂非很划不来?”
“你到很关心人?”
“我一向很关心别人。”神算子又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我帮过你很多事情,难道我是白帮你的。”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你故意帮我,不让我死的那么早?然后替你挡住天劫?”
“是的。”神算子又说,“否则我又何必到处去关心你?何必到处跟着你。”
叶孤云沉默,不再说话。
神算子又说,“若非我在后面跟着你,你也许已死了十几次了。”
他笑了笑,又说,“你的小命本该早就归西了,一直以来是我在后面帮助你躲过难关,看着你一步步杀人,一直走到今天。”
他深深叹息,又说,“所以我取走你的性命,并没有过错,因为你本是我种下的种子,现在只不过到了收获的时候。”
叶孤云依然沉默。
神算子又看向云白,久久笑了笑,“你的秘密可以隐瞒天底下任何人,却隐瞒不了我。”
云白点头,“哦?”
“因为我同样对你很关心,就像对叶孤云一样。”神算子叹息更重。
“你说说看?”
“你的名字并不是叫云白,而是叫白云,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你在白府牢房里,你几乎死翘翘,是我帮你逆命,所以你才活着。”神算子笑了笑,又说,“你坠下悬崖,也是我在帮你逆命,令你活下去,而且还多活了那么多年。”
云白怔住,彻底怔住。
她死也不信别人会知道自己的秘密,现在却不得不信。
这个时候枯叶飘动更急,天色更加阴沉,阴沉的令人呕吐。
道道闪电现出,在他们边上滚动着,仿佛时刻都会将他们击中。
神算子瞧了瞧天色,又说,“你现在可以说说话了,无论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们。”
“我们还没死,也不想死。”叶孤云忽然瞪着神算子。
神算子笑了,冷笑,“你最好说出来的好,否则实在浪费了。”
云白沉思,久久又说,“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
“你问。”神算子冷冷的笑着,笑意里却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快意。
“会归西剑谱的那个叶小姐是何许人也?”云白忽然想知道这人以前是男人还是女人,一个人知道必死的时候,难道也会突然对以前的事生出兴趣?
“叶小姐是叶孤行,是叶孤云的堂弟。”神算子瞧着叶孤云吃惊的神色,又说,“你想不想听听有关他的故事?”
“你说说看?”
神算子微笑点头,他说,“你还记得跟归西人决斗的事?”
叶孤云当然记得,他这一生都无法忘却,那实在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那一剑刺出他几乎无法躲避无法抵挡。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将媚娘尸骨带走又将归西剑谱、灾星剑带走的人,那个人会是叶孤行?
想到这里,他的手不由暗暗发冷。
他又想起了这叶小姐说过不杀叶孤云,见到自己立刻离开的事。
神算子笑了,“你现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说的是不是很正确?”
叶孤云点头承认,久久又说,“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
“你既然要躲过天劫,为何不早点牺牲我们?”叶孤云的目光落到神坛上那三根香上,身子不由变得更冷。
神坛上的那三支香飘起的烟赫然是血红色,就仿佛是流出的鲜血,从香上慢慢流了出去。
“我的劫数还未到,另一个原因是你们的杀戮还不够深,所以我还需要等。”神算子眼中竟已有了倦意,他又说,“其实我也在找别的方法度过劫数。”
他笑了笑,又说,“如果找到那个方法,我也就不必用你们性命了。”
“什么法子?”云白冷冷瞧着神算子,久久又说,“你还有比用我们挡住劫数更好的法子?”
“有一种。”神算子久久又说,“只有得到天衣,我便能躲过天劫。”
“天衣?”
“是的。”神算子目光落到叶小钗身上,笑了笑,“你岂非也在找天衣?然后躲天劫?”
“是的。”叶小钗冷冷的说,“但我从不用人的性命来躲劫。”
“你错了。”神算子又解释着,“绝代双剑的性命本就是我的,所以我取走他们性命本就很应该,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也错了。”叶小钗冷冷笑了笑,“人的生命很可贵,你延续他们性命是对的,可要取走他们性命却是一种残忍的事。”
她又说,“人活着,本就是一种伟大的事,你不能为了做残忍的事而去做伟大的事,那样子的话你就显得没有人味。”
“哦?”神算子又笑了,笑的却很戏弄,“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叶小钗沉默,似已不愿再说下去了。
神坛上香已将燃尽,神算子手里忽然又多出三支香,诚心叩拜久久才慢慢松开手,香徐徐而动,轻轻插在了香炉里。
这三支香更粗更长,流出的血红色烟雾更浓更快。
他淡淡的又说着,“祭天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俩还有什么要说的。”
叶孤云沉默,也不愿说一句话。
他已知道自己无法活着,又何必作无谓的挣扎,说那么多无用的话?
云白却在沉思,久久才说,“你是天机神算,天下间的事好像没有一件能逃过你的眼睛。”
“是的。”神算子又在叩拜,这次叩拜的时候,一道道符竟已飘了过去,将他紧紧贴上,顷刻间神算子身上已挂满了符。
云白瞧了瞧苍穹,又说,“你为什么不去找天衣,天衣岂非也逃不过你的眼睛?”
“天衣是唯一的例外。”神算子不再解释,双手合十,目视苍穹,嘴里低低而动,谁也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只见叶孤云身子忽然轻轻飘起,云白的身子也轻轻飘起,想动弹却已无法做到。
叶小钗冷冷笑了笑,“我说过有法子杀你的,是不是?”
“是的。”神算子笑了笑,又说,“我在等着你来杀,也许你一点机会都没有。”
叶小钗身子忽然箭一样射出,箭垛就是神算子,箭并未射进箭垛,反而软软倒下,她出拳打在神算子身上,仿佛有十倍的力量反弹回来。
她疼的几乎晕眩过去。
“怎么样?你还想杀我吗?”神算子已在讥笑。
“是的,你果然无法杀,但是我不会放弃了。”叶小钗伸手去抓符纸,身子弹开的更远,躯体受到的伤害仿佛更重。
“你还想试一试吗?”神算子讥笑,“我不会反对的,我现在还有时间陪你。”
“那好极了,我也很想多试一试。”叶小钗挣扎着站起,往神算子走去,走出不到两步忽然倒下,她疼的似已无法站起。
“我在等你。”
叶小钗挣扎着站起,又倒下,她已实在没有力气站起。
神算子微笑等着,“你想放弃了?”
叶小钗没有放弃,慢慢爬了过去,“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试一试的。”
神算子不语,死灰色的眼珠子渐渐已发亮,他仿佛在瞧着一件令自己愉快令自己得意的事。
叶小钗笑了,她笑着爬过去,只能瞧见神算子的鞋子,她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真是个蠢女人,实在蠢得可爱。”神算子笑了,他忽然笑的很愉快很剧烈。
就在他笑到最剧烈的时候,叶小钗拔出发丝上的钗,一下子插进他躯体上,也只是轻轻一插而已,仿佛并没有什么奇异的动作,但是神算子已有了变化。
神算子忽然尖叫着掠起,身上符纸骤然消失,道道闪电骤然击中他的躯体,击中叶小钗的躯体。
电光闪动间,叶孤云跟云白忽然落下。
天色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冷风已不见,阴沉的天色也已不见,令他们吃惊的是叶小钗跟神算子居然也不见了。
云白挣扎着起来,发现这里正是山脚下,原来自己始终没有离开过这里。
叶孤云长长叹息,“神算子始终没有逃过天劫,人算始终比不过天算。”
“是的。”云白倒抽了口凉气,她似乎还未从恐惧中走出来。
“我们该回去了。”
“是的。”云白扶住叶孤云往古道走去。
一个女人正在向他们微笑,她虽然受了伤,虽然看起来很憔悴很无力,但是眼睛依然很圆很亮,对生活对一切仿佛都充满了信心充满了自信。
这女人赫然是童颜。
童颜笑了,“你们终于出来了。”
“你看到了什么?”云白轻轻捏了她的脸颊。
“我什么都看不到。”童颜又说,“就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才觉得可怕。”
云白笑了。
童颜又说,“他们都走了,没有为难我。”
云白点头笑意更浓。
叶孤云却已垂下头,似已觉得很痛苦,他的一生中快乐仿佛并不多。
古道上一辆马车从远方箭一样射了过去,顷刻间已到了脚下,赶马的人身子一翻到了下面,立刻躬身行礼,“我家主人有请。”
“谁?”
“杭天凤。”这人身子依然没有抬起,仿佛不等到叶孤云点头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好。”叶孤云上车,马车在古道上立刻尘土飘动间消失。
童颜忽然笑了,“你为什么不过去?”
“我没有理由过去。”云白又笑了,笑着将童颜拥在怀里,童颜笑的更开心了。 剑道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