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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死。”
这句话说出,他觉得自己的心神已飞回家中,看看六七房姨太太,看看她们是不是很寂寞?是不是很需要自己拼命、玩命的去陪一陪?
也许死去很容易,一了百了,了无牵挂。
可是人活着,却是一种义务、责任,对家人的那种义务、责任迫使江小楼明白自己实在不应该就这样死去。
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特别是六七房姨太太,她们并不是守得住寂寞的人,她们每一个都不是能守住妇道的那种人。
想到在每一个寂寞而空虚的夜色里,斜倚在冰冷而坚硬的墙上,瞧着漆黑而阴暗的苍穹,手上满把瓜子,桌上美酒一杯,......,那种滋味实在不是很好受。
对于六七房姨太太来说,这岂止是难受,简直是一种折磨、煎熬,更是地狱。
对于女人一生中开得最美丽、最灿烂、最辉煌的时刻,如果孤孤单单的......,这岂非比地狱的日子更令人难以忍受?
江小楼现在才发现生的可贵与死的恐惧。
万一点点头,“你果然不想死了。”
江小楼点头承认。
万一大笑,笑得淫狠而猥琐,“很好。”
江小楼不懂。
白云也不懂,没有人能了解他说这两个字里面所包含的意思,正如没有人能明白这疯狂而变态的疯子。
“很好,不错,很好,不错......。”
他一连窜说出了十几个,仿佛很愉快,却没有人知道他愉快的是什么?
令疯子愉快的事,对别人来说,往往并不算是愉快的事,往往是极为痛苦、凄惨的事。
只不过江小楼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忍不住问着,“你高兴什么?”
“值得我现在高兴的,只有一点。”
“哪一点?”
“你开始有觉悟了。”
“什么觉悟?”
“你开始知道生的可贵,死的可怕。”
“多谢万一兄指点迷津,令小弟迷途知返。”
“你感谢我做什么?”他忽然又大笑起来。
江小楼忽然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他想起时嘴角肌肉忽然抽动,“你难道还要杀我?”
“是的。”
“你这个畜生,我要跟你拼......。”江小楼怒吼着扑了过去,剑光骤然间刺出。
剑光一闪。
致命的一剑,夺命的一剑,灿烂的一剑。
只可惜剑光刚闪出,就死在另一道剑光之下,他的人也死在另一道剑光之下。
他的话也死在这道剑光之下。
万一的剑,万一的剑光。
万一的剑直直插入江小楼咽喉三分,鲜血喷泉般急射而出,万一并没有避开,他的脸颊上,脖子上,......骤然被鲜血染得通红。
他的神情变得出奇的兴奋、喜悦,这比采花贼采到新鲜而娇艳的花朵还要兴奋、喜悦。
微风飘过,鲜血沿着剑锋滴滴滑落,一滴一滴的往下滑。
白云的脸色变了,这里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脖梗僵硬、冰冷。
极速的一剑,夺命的一剑,但这并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最可怕的地方是他现在的神情!
他仿佛很需要这种杀人的方式,仿佛只有这种杀人的方式才可以令他自己彻底满足,仿佛只有这种杀人方式才可以令他自己彻底释放多年积压心中的寂寞与空虚。
白云的脸色惨变,他现在才明白另一个道理。
一名剑客的剑杀人时,做到快速、准确、稳定,甚至做到凶狠、猛烈、毒辣等等,这些都并不是可怕的,这些对另一名剑客来说,只能受到尊敬与佩服,真正令另一名剑客可怕的是剑客的样子,就像现在的万一,变态、淫狠、猥琐、疯狂......,这些比夺命更令人恐惧。
死在这种人剑下,非但很难受,也许连地狱的小鬼都不愿靠近。
万一喘息渐渐已平稳,激情已升华,欲望已死去,眼眸里变得平淡而正常,江小楼的眼睛却依然直勾勾盯着正前方,他的前方只有万一。
一双几乎凸出的眼珠子,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恐惧、怨恨、悲哀。
媚娘的手已在不停颤动。
她见过死人,也见过杀人,却没见过这么样的死人,更没见过这么样的杀人。
死人与杀人都会令她恐惧,而这种死人与杀人的恐惧,却是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这种恐惧,也许下辈子都休想忘怀。
春花秋月早已躲在屏风后面,她们的样子别人看不见,也许比媚娘好不到哪去。
尸骨“扑”的一声,死肉般倒在冰冷、僵硬的地上,血泊上这个时候已有虫蚁,过来疯狂享受着死的快乐与刺激。
媚娘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身子紧紧贴着白云。
白云的鼻尖已沁出了冷汗,他深深吐出口气,才接着说,“你不是人。”
窗户并不小,外面的垂鬓童子,已看见了这一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万一。
万一却凝视着媚娘,媚娘的脸都被吓的抽动。
“天下第一美人到底是天下第一美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美的。”
有些人身上的美,非但是天生的,仿佛是诸神降下的祝福,笑的时候,有笑的美,哭的时候,有哭的美,痛苦的时候,都有独特的痛苦之美,惧怕的时候也不例外,她的美仿佛随时都在,永远都不会消失。
时刻都会给世人带去美丽。
白云也看了一眼媚娘,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心里却秘密的想象着她在情欲满足后的那种美,是不是最美的?
媚娘紧紧握住白云的手,白云已感觉到她手心的冷汗与内心的恐惧。
“你不用担心,有些人看起来很不是东西,却一点也不坏。”
媚娘点头。
万一忽然望向外面,凝视着垂鬓童子,忽然说着,“第二顶轿子里是什么人?”
垂鬓童子面无表情,走到第二顶轿子边,躬身将帘子拉开。
轿子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柄禅杖。
雪白而多肉的手,纯金打造的禅杖,顶端的七八个圈子叮叮作响,风吹的并不猛烈。
等到这个和尚走出来,彻底离开轿子,垂鬓童子才放下帘子,直起身,他的脸依然没有一丝表情。
大和尚并未走过去,远远的瞧着万一,冷冷的说着,“哼!”
万一仿佛并未听到,也没有看到,忽然说着,“你好像并不高兴?”
他虽然看着外面,话却是对着白云说的。
白云笑了笑,“我高兴不起来。”
无论谁见到一夜之间将三十一家镖局铲平的血如来,都不会很高兴。
“你应该好好高兴一下的。”
“为什么?”
万一的眼睛忽然射出剑一样的光芒,“因为他很快就要真的去见如来佛。”
白云闭上嘴。
他不愿说话了,因为他知道有人会跟他说的。
“你要送我去见如来佛?”
“是的。”
血如来眼睛忽然瞪的很大,说着,“哼!”
一个字加一禅杖,禅杖上七八个圈子叮叮作响,他脸颊上根根肌肉不停抽动。
“你就是剑客万一?”
万一淡淡的说着,“是的。”
“一剑杀人,没有万一的万一?”
“是的。”
“你就没失过手?”
“没有。”万一又补充着,“从来都没有。”
“这次要例外了。”
万一闭上嘴,看着剑尖。
剑尖的鲜血还未滴尽,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滴得很慢很慢。
血如来也闭上嘴,远远的瞧着。
他的头在残阳下变得更加血红,红的像鲜血。
他们两人都不再说话,都在盯着对方,仿佛想将对方活活盯死。
没有声音,连微风吹进来都变得安静而无声。
屋子里死寂如墓穴,白欢一动不动的肃立于墙角,一张脸已变成死灰色。
身上的麻衣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湿透。
双手缩进袖子里,指尖的冷汗正往下滴,一滴一滴的滴着。
媚娘勉强自己说着,她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打颤,“那个大和尚是不是很厉害?”
她知道在惧怕、惊慌的时候,说说话可以给于一定的缓解。
“是的。”
“有多厉害?”
“江湖中七大魔头之一。”白云又接着说,“能在江湖中横行的魔头并不多,每一个都是极厉害的角色。”
“有多厉害?”媚娘的脸已变得惨白,惨白如纸。
“一夜之间铲平三十一家镖局,你说他是不是很厉害?”
媚娘点头。
她不得不承认这人的能力,的确厉害了点。
“血如来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一点。”
“那是哪一点?”
白云目光中现出惋惜、同情之色,他说着,“最可怕的是他能令其它八十一家镖局关门,不敢开门,更不敢开张。”
“为什么?”
“因为他是血如来。”
这三个字并不算是解释,却比解释千万句都地道。
媚娘听着这不算解释的解释,闭上嘴,坚挺而饱满的胸膛又在剧烈起伏着。
她实在惧怕极了。
女人在惧怕的时候,胸膛都会剧烈起伏,她也不例外。
白云的呼吸忽然奇异般急促而凶猛,他叹息着,目光从她的胸膛移到脸颊上,才说着,“你一定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媚娘不知道,她轻轻摇摇头。
她的脖梗依然僵硬而无力。
白云目光中惋惜、同情之色更深,他淡淡的说着,“血如来只不过将那八十一家镖局里面的女人都糟蹋了,无一幸免。”
媚娘那坚挺而饱满的胸膛起伏更急,连呼吸都已加重,“可他是和尚。”
白云点头承认这一点。 剑道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