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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咱们和年轻人不一样，就得好好保养着。”季明川他妈说可这么一句，我不禁向她看了一眼。

　　皮肤光泽红润，看上去顶多三四十岁。我的目光向一旁的陈美蓉看了过去，不觉撇了撇嘴角。

　　前年时候她就喜欢浓妆艳抹的，现在或许是口味变了，化的妆倒是淡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尤其是那双眼睛。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拿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免得自己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

　　还没来得及将葡萄皮给吐出来，一个看起来很面生的小保姆就走了过来：“您是苏小姐吧？先生让您上去一趟。”

　　“启……叔叔？他找我什么事。”

　　“这个没说。”

　　我抿了抿嘴唇，心顿时变得七上八下的。正想着怎么回答的时候陈美蓉率先说道：“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小保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心口有些憋闷。

　　自从我从这个家里搬出去以后我就没和启讼单独说过话，他看见我以后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忽然摔断了腿，难道连性情都变了？

　　“你一会儿直接回去吧，他那边我来就好了。”陈美蓉神色淡然地说了这么一句，眉宇间却带起几分忧虑的神色。

　　季明川他妈坐在一旁也没吭声，倒是看了我几眼。

　　“你是怕我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吧？该来的还是会来的。我再怎么混蛋也不会和一个长辈计较什么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定了一下情绪，站起身来就向楼梯口走去，身后传来陈美蓉欲言又止的声音，也只发出一个音节而已，还不太清楚。

　　走到启讼门前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暗自做好了心理准备后才抬手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说话的声音，得到回答后我这才作出镇定的样子走了进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他们的卧室，装修风格看起来还是比较明媚的。我向四周看了几眼，墙壁上有一块地方明显比别的地方要淡一些，像是挂了个相框。

　　里间隐约传来一阵咳嗽声，我这才放轻了步子推门走了进去。启讼靠着床头躺在床上，右小腿打着厚厚的石膏。

　　“来了？”他撩起眼皮向我扫了过来，脸色蜡黄眼圈还有些发黑。

　　“嗯。”

　　“坐吧。”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明川没来？”

　　“他出差去了，估计过几天就回来了。”我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拉开椅子坐在距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保持着距离。

　　抬头间忽然和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眼底浑浊还隐约浮现出几缕红血丝来，看上去疲惫得很厉害。

　　在我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很严厉的人，平时端坐在那里不苟言笑的。现在这么一看，顿时觉得以前的固有印象忽然被冲垮了一样，一时半会儿还有点不可置信。

　　“我最近总是做梦，前几天还梦到你了。”他抬头望着对面的墙壁，眼神看起来有些迷蒙恍惚。

　　这种被别人惦记的感觉还真是不太舒服。

　　我有些生硬地扯了扯嘴角，还没来得及说话启讼便继续开口道：“梦到你刚来我家那会儿，启寒还在世的时候。就算是在梦里，都是你们吵架斗嘴的样子。当时只觉得你们还小，顶多也只是斗斗嘴而已，却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拉得又轻又长，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人在回忆往昔似的，弄得我心里发毛，还没收回去的弧度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所以……你们还觉得那件事是我干的吗。”

　　我沉了沉气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宁可他们找我当面对质，也不想有人一直在我耳边用这种语气提醒着我，启寒就是我害死的，我是启家的罪人，我对不起所有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当初被救起来的人是启寒。我本就是一个不招人待见的人，就这么死了倒也干净，其他人也或许不用看我添堵了。

　　最起码陈美蓉和启寒是这样的。

　　启讼没说话，只是抬起头来目无波澜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实在是太过平静，就像一个刽子手一样，举起了明晃晃的刀却半天不落下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迎着他的目光，他却干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缓缓闭上了眼睛：“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吧。”

　　我站起身来将倒好的水放在了桌上，看着热气蒸腾而上。

　　“以前我是不信命的，就算是启寒去世了我也不信。但是这几天我却总是在梦里见到他，迷迷糊糊的就从楼梯上摔下去了。你妈还特意找了个什么风水大师算了算，最后还重新布局了一下。难道你就没发现什么变化吗？”

　　我向四周看了看，却也一无所知。我压根就没进过他们房间，即便真有什么变化我怎么可能看出来。

　　“那位大师让把启寒的东西收好，不要往出拿。要我说，其实就是心病。”启讼轻笑了一声，“我也算是想通了，什么都是命，不可违背啊。”

　　我苦笑了一下，要真是命的话，那我的命可真是够背的。既然都信命了，那还挣扎干什么啊，索性躺在那里什么都不要做等着魂归西天吧。反正人总有一天是要化作肥料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区别。

　　“您找我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事情的吗？”

　　“只是想随便聊聊而已。这么多年你妈也不容易，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多回来看看。再怎么说，这里也算是你的娘家。”

　　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发笑，抬起眼帘向他看了几眼，倒是没看出什么开玩笑的痕迹来，反而眼神特别真诚。

　　我撇了撇嘴角：“时间不早了，您好好休息吧，我去下楼叫保姆过来。”

　　说着我便起身向门口走去，忽然响起了倒好的那杯水，又折回去将那杯水递到启讼手里才出来。

　　也许是我对他们的误解太深，听完他说的话总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用季明川的话来说，我这个人就是太不识好歹，见不得别人对我好。

　　我从楼上下来了，刚好季明川他妈也站起身来了，看上去倒像是在专门等我似的。

　　“小末，要不你今晚就留在这里吧，多陪陪他们。”季明川他妈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向陈美蓉瞥了一眼，她也没什么表示。在我看来她过得好着呢，恐怕我留下来才会真的扰了她的好心情吧。

　　“还是不用了吧，明川走的时候还让我多照顾您呢。而且我妈他们也清净惯了，多了我一个可能还不习惯呢。”

　　我说着就从沙发上拿起了季明川他妈的包包半拥着她向门口走去。

　　好在她也是知道我们之间的情况的，并没有勉强，回头向陈美蓉笑着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往回走的时候我头也没回，不想去看她一眼。季明川他妈倒是拉着我的手轻叹了一口气：“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啊，回去多喝点儿红糖水，既暖身又补血。”

　　我勾了勾嘴角应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捧着我的手慢慢搓动着，很暖，很细腻。

　　我忍不住侧过头来仔细看着她的侧脸，发现她的眉目很平和，虽然眼角也有细纹，但是没有陈美蓉那么凌厉。

　　“您的脾气一直都是这么好吗？”我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她怔了怔，接而笑了笑：“有些事情没必要生气，生气伤的是自己的身体，别人又不会有什么事情。凡是想开了就发现其实没什么好生气的。”

　　“那您还真是看得开。”我讪讪地说了一句，抬手打开了大门，顺势将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

　　“明川脾气不好，你也没必要忍着。脾气好也不代表忍气吞声，你慢慢就明白了。”

　　我没接话，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

　　晚饭的时候饭桌上真的多了一道补血滋养的汤水，在灯光下泛着点点油光，我蹙了蹙眉，心神不禁晃了晃。

　　“我本来打算自己熬的，最后有事耽搁了，是张妈给熬的。”季明川他妈说着就拿起我的碗准备帮我盛一碗，我忙抢先拿了起来：“我自己来吧，自己来。”

　　这种忽然有人照顾的感觉让我有些别扭，甚至是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顺便帮季元和季明川他妈盛了一碗，放在桌边。季元也没客气，端起便喝了几口。

　　“老启身体怎么样了？好点儿了没？”季元低头问了这么一句。

　　“估计还得修养好几个月才能慢慢活动，你以后也多注意点儿，多保养身体。”

　　我在一旁看着他们平淡的对话，说不羡慕是假的。我只能低头扒拉着饭菜，吃得差不多了就上楼去了。

　　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后拿起来看了一眼，既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倒是觉得空落落的。

　　我索性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霓虹回想着餐厅里的画面，倒是有些纳闷。

　　季太太是个好相处的人，季元也只是不怎么说话，看上去比较凶而已。怎么季明川就沾染了一身的戾气，眼神里都透出凶光和算计来。

　　我扯了一下嘴角，手机倒是在这个时候震动了几声，许少卿的头像跳动了几下。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