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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试着打开作业本，连成片的红色错号瞬间闯入眼帘，分外刺眼。

　　十个单词里有九个单词是错的，就连最基本的句式都错得离谱。我又往后翻了几页，错号只增不减。

　　看着这副惨状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盯着那些错号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多生自始至终都瑟缩着肩膀，一副等着挨批评的样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刚把作业本放在桌上，多生的肩膀就抖动了一下，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看着我，目光四处游移着。

　　“你英语怎么错了这么多？是上课听不懂，还是怎样？”我尽量放缓语气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温柔和善的人。

　　他抿紧嘴唇半天不说话，低着头也不敢看我一眼。

　　我们就这么僵持在原地。

　　我小学的时候虽然学习成绩还算凑合，但是上了初中以后就是垫底的，而且还是年级垫底。

　　我不学习成绩那么差被人说几句也没什么，但是多生这么努力了，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我也不忍心责备他什么。

　　但是不说点什么的话，好像又有点太不负责任了。

　　时间就在我的思虑间和多生战战兢兢当中划过了，直到季明川敲门我们都没有将这件很简单的事情给解决好。

　　吃饭的时候多生也是一声不吭，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季明川的目光在我们中间转了好几个来回，给我递了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却什么话也没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帮多生盛了碗汤：“从明天开始我全程辅导你做作业，有什么不会的一步一步来。就算拿不到年级第一，最起码小升初的时候能够考个好点儿的学校。”

　　话音未落，多生和季明川几乎同时抬头看着我。

　　多生的眼睛亮晶晶的，扬起一抹笑来，连忙点了点头。季明川却递给我一个嘲讽般的眼神，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收拾碗筷的时候多生已经回了自己房间，季明川将一本一寸后的牛津字典放在了桌上，斜挑了一下嘴角，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你以为现在小学生的题很简单吗？你也只是勉强过了四级而已。”

　　“四级英语已经绰绰有余了，就不劳烦您费心了。”我故意用眼尾扫了他一眼，作出很不屑的神色来。

　　我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转过身来，冷不丁看见他斜倚在厨房门口，两只胳膊交叠在一起，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橱柜边上，隐隐觉得踏实了一些。

　　“听说你把杨柳气得不轻？”

　　他这轻佻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耐人寻味的眼神让我浑身不舒服。

　　“你的消息够灵通的。”我挑了一下嘴角，故意拉长了声音，“怎么，你这是来给杨柳报仇来了？”

　　季明川嘴角的弧度渐渐收敛了回去，目光犀利地戳着我的心窝：“我只是有些诧异，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学会怎么做人。”

　　我抿紧了嘴唇，梗着脖子迎上了他的视线：“所以说，是钱教会你做人了是吗。”

　　他的眉心蹙了蹙，眼底掠过一抹茫然的光芒。

　　“你要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和杨柳起冲突的话，麻烦你先了解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再下结论。如果你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还说出这样的话，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挺直了腰板儿冷着脸向他走了过去，心口憋了一口气。

　　当初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才将多生带到身边，我也始终记得我的初衷是什么。如果有人想借机捞取横财的话，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至于季明川……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觉悟了。

　　我梗着脖子面无表情地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到了别的地方，眼看着要出门了，他也没有要让一下的意思。

　　我隐隐屏住了气，抬起腿一个大步就准备迈过去，却被他一把拽住了。

　　抬起的腿已经来不及收回去了，整个人在他的拉扯下转了半个圈，直直地撞在了他的胸口上，鼻子又是一麻。

　　他明显僵了一下，拽着我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

　　我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倒在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抵在门框上。试着挣扎了一下，他却顺势压着我的腰。我只能被迫紧贴着他的腰，以一种屈辱的姿态接受着他的审视。

　　恼羞的火气到处乱窜，狠狠冲撞着胸口。

　　我抬起头来狠狠瞪着他的眼睛，却发现我和他距离这么近，近到和他呼吸相闻的地步。

　　我抽出手狠狠在他的胳膊上拧了几下，还指望他能放开我。

　　季明川也只是皱了皱眉，嘴唇一挑，顺势将我那只手紧紧攥了起来，一个闪身就将我甩到了厨房墙上，脚尖一勾，就将门给带上了。

　　“你别忘了，多生还在！”

　　我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提醒着他，以期他能看在多生的份儿上不要太放肆。

　　他微眯了眯眼，薄唇轻抿了一下，攥着我的手稍微松了一些：“苏末，你要做什么没人能拦得住。但是麻烦你做事的时候先想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许多生在你的眼里只不过意味着多一张床，多一双碗筷而已。但是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害他。你这么替杨柳着想，难道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我绷着脸反唇相讥，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也不自觉地提到了嗓子眼儿，却还是硬着头皮作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黑着脸盯着我半天不说话，强大的压力都快让我出不上气来了。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人吗。”季明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些字，我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却没勇气顶着压力说出是字。

　　我们就这么对峙着，僵持着。

　　我梗着脖子不说话，他努力压制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怒气，就连空气都像是一触就会断了似的。

　　极端紧张之下，心情反而慢慢放松下来了。反正最坏的结果已经能够预料到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了。

　　我低下头不去看他，被他紧紧攥着的手腕也没什么知觉了。

　　就在我以为一晚上就要这么过去的时候，他却一把将我推开，带着一身怒气和寒气出去了。

　　按理说，我应该庆幸自己再次躲过了一劫。可我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时，一种压抑的感觉慢慢侵袭上来，将吊在嗓子眼儿的心脏缓缓压了下来。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季明川的气息，挥之不去。我深吸了一口气，推门出去了。出了这扇门，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更不能当着多生的面去发泄去诅咒。

　　我胡乱将滑到脸前的头发捋到脑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向多生的房间走去。路过季明川门前的时候忍不住看了过去，却只看到紧闭着的房门。

　　我忙将所有思绪整理好，快步进了多生的房间。

　　多生正坐在床边看书，见我进来了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拉了一张椅子放在写字桌旁。

　　我心不在焉地翻开英语课本，从字母发音开始教。虽然给出我一个不认识的单词出来，我勉强可以念对。但是这些最基础的东西我却忘得一干二净的了，一边懵一边问多生他们的老师是怎么念的。

　　“苏姐姐，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教我？”多生眨巴着眼睛合上了课本，“这些东西我之前根本没学过，一下也补不上来的。反正……老师也顶多说我几句，不会打我的。”

　　多生眼巴巴说话的模样看起来很懂事，而且做事也很体贴。我实在是想不通之前他爸为什么要打他。

　　是把生活的不如意都迁怒在他的身上了吗？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通了。

　　我弯了弯唇角，摸着他的脑袋嘱咐他早点睡之后，回了自己的房里。

　　一晚上辗转无眠，许多事情在脑海中堆积起来，乱哄哄地涌出来，挤得脑袋都疼。

　　我索性打开灯抱着电脑在网上找了许多英语资料，连夜抱佛脚。我当初学习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功，现在却将积攒下来的因果都用在了多生的身上。

　　那天晚上过后，我和季明川心照不宣地将那件事情忘了。我作为一个失业群众每天主要任务就是接送多生上下学，做饭洗衣服，辅导他写作业。

　　之前我所有不屑于做的事情，我现在都一一做了，而且没有任何怨言。

　　季明川也没找我的麻烦，日子平静无波。

　　这是我人生当中过得最平静，最舒心的日子。要不是我和季明川分房睡，要不是我和他中间始终隔着千山万水，我甚至有一种相夫教子的错觉了。

　　要是后面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情的话，没准我就要沉浸在一团和谐中出不来了。用秦素的话来说，我都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那天我还像往常一样去接多生放学，去学校的路上路过一家书店，顺便买了一套童话故事全册。

　　车子刚开到校门口，就见校门口围了一堆人。已经快到放学时间了，人多也是很正常的。

　　我本来还没太当回事，坐在车里翻看着童话书，无意中扫到一辆熟悉不过的车子从学校出来了，人群自然而然地让出一条路来。

　　那辆车身上赫然写着报社的名字，我忽然一阵心慌，打开车门就向那辆车狂奔而去。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