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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家父母坐在一起，还有一些走得比较近的亲戚也在座。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但是我总觉得他们的笑容底下带着一种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意味。

　　“小末，过来。”季明川站起身来向我招了招手，顺便将椅子拉开了。

　　我向他弯了弯嘴角，适当地摆出一副温婉的姿态走了过去。虽然季太太这个头衔不是我愿意顶的，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分了不是。

　　毕竟两家的长辈还在这里，就算我已经活得没脸没皮的了，但是也应该顾及到他们的感受才对。

　　季元的脸上还是蒙了一层阴云，但是也没说什么。季明川拉着我向那些长辈挨个儿敬了酒，我也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些什么话，只记得那些长辈们各个眉开眼笑的，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尤其是我们走到陈美蓉面前时，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鱼尾纹都深了不少。

　　她不就盼着这一天么，好不容易等到了，不多笑笑岂不是对不起她的那一番心思了么，就连给的红包也分外厚重。

　　“爸。”季明川背对着我，拿起酒杯看向了坐着的季元。

　　季元倒了一小杯白酒凝眉一口气喝了下去，脸登时红了不少，就连耳根都变得通红。他撩起眼皮扫了我一眼，又将目光放在了季明川的身上。

　　我默不作声地将一小杯啤酒推在他面前。喝啤酒总比和白酒要好一些，虽然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也没必要让别人也一起跟我喝闷酒吧。

　　“明川，我知道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你出国的时候我拦不住你，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还是什么也管不了你，你就这么跟我对着干吧。”

　　季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自顾自地拿起白酒瓶将酒杯添满，越过季明川向我走了过来。

　　我隐约觉得季明川身子往我这边靠了靠，将季元给挡住了。

　　“我和你小末说几句话，你让开！”

　　“爸，你喝多了。”季明川的话异常沉静。

　　“老季，别喝了，咱们以茶代酒。怎么说小末也是咱们季家的人了，自家人没有那么讲究。”季明川他妈上前扶住了季元，一番话说得不着痕迹却又满含深意。

　　从季明川让我以女朋友的身份进他们家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季元不待见我，我也不知道季明川是用什么样的方法让季元妥协的。

　　但是季元是怎样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任由这口气憋在心里这么长时间。

　　也不管他今天是喝醉了还是故意要在这个场合来出这口气，我也没有要拦着的道理。

　　我索性将季明川推到一边，倒了满满一杯白酒一饮而尽：“从今天起，我就要叫您一声爸了，我也算是您半个女儿了。刚才您已经喝了一杯，我作为晚辈也应该回敬一杯。您要是喝高兴了，我可以陪着您一块儿喝。反正今天高兴，怎么闹都无所谓的。”

　　“小末！”陈美蓉将我手里的酒瓶夺了过去，“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喝醉了，今天来的都是自家人，没必要那么当真。”

　　我倚着桌子歪着脑袋看向了陈美蓉：“妈，你终于得偿所愿了，你开心吗？嗯？”

　　她的脸色陡然变了变，向四周环顾了一周，我轻扯了一下嘴角，手腕一转，拎起了旁边一瓶红酒将酒杯添满：“其实我也开心，你有多开心我就有多开心。是吧，老公。”

　　最后两个字脱口而出，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都怔了一下。不过我还是厚着脸皮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正要将这句话翻篇的时候，季明川却搂住了我的腰悠悠地说了一句：“大家都很开心。”

　　我在心底冷嗤了一声，就那么倚靠着季明川将满满一大杯的酒给喝完了，酒渍顺着嘴角滴了下来，衣服也被浸湿了。

　　晚上喝酒是迫不得已，现在喝酒纯粹是为了发泄。有些平时不方便说出来的话，现在趁着酒劲可以拐着弯儿地说出来。

　　一觉醒来以后自己还可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其他人也不会和一个醒了酒的人去对质那些醉话的真实性。

　　季元也喝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了，季明川他妈扶着他出去醒酒去了。我倒是旁若无人地该吃吃该喝喝，和身旁的人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最后是季明川扶着我出去的，将我塞进副驾驶座位后不知道又去哪儿了。

　　烦躁的感觉像是层层汹涌起来的热浪一样，不断地冲刷着摇摇晃晃的意识。我干脆降下了车窗，将脑袋探了出去向四周看了看。

　　季明川还在不远处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说着什么，我在心底冷嗤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将头缩回了，胃就猛然骤缩了几下，狠狠地拧巴了几下之后胃里迅速翻腾起来。

　　我忙捂着嘴手忙脚乱地从车里摔了出来，快步跑到一边干呕着。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可也不会因为这样就能让我稍微舒服一点。

　　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汗毛竖起又倒下去。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之后才稍微消停了一点。

　　“给你。”季明川将拧开瓶盖的水递了过来，我皱着眉接过来狠狠灌了一大口。

　　擦干嘴角的水渍之后向他刚才站过的地方看了一眼：“他们都走了？你爸呢？”

　　“都走了，你还可以吗？”

　　“可以什么？”我侧过脑袋故意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将他的意思曲解到了另一个层面上，本以为他会不屑地斥责一声，他却面无表情地说：“现在还有精力调侃，看来根本不用我扶。”

　　说着他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我捂着胃暗骂了一声后向车子一步步挪了过去。

　　车里始终都漂浮着一层酒气，顺着鼻腔蔓延进去后，又勾起一种恶心的感觉。我强行压了下去，闭着眼睛试图用睡意来麻痹自己。

　　包包上的拉链压得我胳膊不舒服，我随手将包扔在一边，几个红色的东西掉在了座椅上。

　　我拿起来捏了捏，还挺厚的。

　　“你爸妈对你们家的儿媳妇也挺舍得的啊。”

　　“他们一直都很大方，该做的一样都不会漏的。”

　　是啊，季家不是一般的人家，不仅教养好，家世也好，他家的门也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能进去的。

　　像黎陌那种看起来就很优质的女人都入不了他们的法眼，可想而知他们对儿媳妇的要求有多高了。

　　没想到最后却让我这个不受众人待见的人进去了，硬生生地将两家不情不愿地栓在一起。

　　“你们家做所有事情都这么细致入微，这么顾及脸面吗？”我拿着那几个红包犹豫了几秒，撩起眼皮扫了季明川几眼。

　　他正专心开着车子，目不斜视的，对我说的话更是不置可否。按理说，我现在也算是季家的人了，收这个红包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我总觉得心里好像有道坎儿，拿着这个红包总觉得有些烫手。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胃又开始一阵一阵地抽痛起来，肠胃似乎也跟着打了好几个结似的。我屏住呼吸咬紧了嘴唇，将那个红包扔在了一边。

　　“这也算是见面礼，你不要吗？”

　　我疼得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的，更没有精力去回答季明川的话，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按压的力道，手心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胃疼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我明显感觉车速加快了不少，大开的车窗也被关得密不透风的，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当车子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时候，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身子朝前轻俯着，死命地按着和我作对的胃。

　　车门忽然打开，季明川抬手就把我背了起来，砰地一声甩上了车门。

　　燥热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浮动着，浓重的酒精味道里还夹杂着极为浅淡的香水味道。我此刻就像是一只死狗一样趴在季明川的背上，微微侧过脸就能看到他那精致的五官和脸上细微的绒毛。

　　阳光穿透道路一旁的树木，在他的脸上留下斑斑驳驳的阴影，看上去倒是一副时光大好的样子。

　　我看着他鬓角的汗珠脑抽地说了一句：“你的手机里为什么还有我的手机号码。”

　　他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侧过脸来看着我，他的鼻尖距离我的嘴唇不过五厘米。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看着他闪着光芒的眼眸和浓密的睫毛。

　　他半晌没有说话，神情倒是看上去有些沉重，又带着几分刻意不以为意的神色。

　　我不自觉地收紧了胳膊，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背上。

　　“有你的号码很奇怪吗？”他转过头去继续走路，一步一步地上着台阶，他的脚步掷地有声。

　　“确实不奇怪，但是这是我用了八年的电话号码。当年你离开的时候不是把手机都摔掉了吗？既然要告别过去，又怎么会把我的手机号码存进去？！更何况那个时候我还叫白夜，白天的白夜晚的夜！”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居然神经质地将那些老掉牙的事情给翻出来了，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歇斯底里的，真他妈的有病！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