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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我叫您一声季叔叔，现在也应该改口叫爸了。我知道我根本就不符合你们心中对儿媳妇的设想，家世地位不如你们，学历资本又配不上季明川。但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怎么做还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我不疾不徐地说出了这些话，之前积蓄起来的怒气倒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季元先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之后便恢复了盛气凌人的模样，脸色比刚才又难看了好几分。

　　一时之间客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当中，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先躲躲的时候季元这才悠悠开了口。

　　“末末，你也知道，我们季家在江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举一动都得顾及脸面。虽然你和明川的事情还没有对外公布，但是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人注意到。到时候揪根揪底地把这些事情拽出来对谁都不好。你就好好念书，经济方面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明川……”

　　季元忽然板着脸拉长声音叫了一声季明川的名字，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季明川面色晦暗地站在一旁，一只手插进裤兜里，向我看了一眼：“你先回房去吧，这

　　里没你什么事了。”

　　我也乐得清静，见季元没有要我留下来的意思，我也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为了避免季元怀疑，我只能进季明川的卧室了。

　　虽然也见过他房间的布局，但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进他的房间还是第一次。

　　好在卧室距离客厅不算太远，我站在门口偷听着他们的谈话。无非就是让季明川好好管着我，不要让我丢他们家的脸。

　　或许是为了给我留那么一丁半点的面子，有些话就没有当着我的面说。那些陈词滥调对我来说已经没那么新鲜了，我也懒得再去理会，索性关上门在季明川的房间里转悠着。

　　这货一定是请了钟点工，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头柜上只放了一个沙漏，看上去普普通通的。

　　我拎起来看了一眼，那个沙漏在灯光下还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像是装满了糖果的罐子。

　　“居然会收藏这种东西。”我略带鄙夷地说了这么一句，又把沙漏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季明川也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你爸说什么了。”我靠着衣柜站着，两条胳膊搭在一起。

　　“没说什么，你以后上班的时候小心一点，没准他还会去那里。”

　　“离了吧，离了就没这么多麻烦了。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天生不喜欢束缚，更不喜欢有人监督我上班。”

　　“你妈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是要抽空聚一下。今天有了这么一出，你觉得我爸能不和你妈说吗？离婚之前先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他向我递过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将话题给岔到了十万八千里开外：“怎么，还不走？”

　　他这副样子和小人得志没有什么区别，着实让人感觉很恼火。

　　看着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微微眯了眯眼睛，将心里的怒气渐渐压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抬起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你猜你爸在酒吧里干什么了？”

　　我故意将尾音拉长了许多，将尺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能让他浮想联翩，又不至于让他因此迁怒于我。

　　他的脸色变幻莫测，堪称一出精彩的大戏。我志得意满地抬了抬下巴，帮他理了理衣领：“有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呢，既然你这么喜欢拉着我垫背，那咱们干脆一起下地狱好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苏末！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季明川十分不耐地抬手打开了我的手，怒目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挑了挑眉，轻轻拍了拍手扬长而去。既然他这么想和我绑在一起，那干脆在一起好了，只要他愿意玩儿，那我奉陪到底也未尝不可。

　　我倒是要看看，最后是谁在哭谁在笑。

　　回到宿舍后我倒头就睡，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该干嘛就去干嘛，也不用担心上课迟到。

　　我和以往一样和秦素一起去酒吧，刚进门就被经理叫了过去。我潜意识地以为季元又找过来了，虽然有些忐忑，但还不到理亏的地步。

　　推开门进去后，陈美蓉那张脸出现在眼前，看上去很不耐烦的样子。我倒是想过她有那么一天会找上门来，但是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有什么事出来说吧。”我转过身向经理扯了扯嘴角，“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打扰您了。”

　　说完以后我便率先离开了，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陈美蓉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拖到一边压低声音急不可耐地斥责道：“苏末你又在折腾什么！你好好的念书有什么不好的，偏偏来这种地方！”

　　“你都知道了？”我侧着脑袋笑着看着她，觉得有些讽刺。我当初考大学的时候也不见她这么紧张过，现在却急吼吼地找上门来，多半是为了这门婚姻的吧。

　　要是被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知道她会不会气得跳起来。

　　“是，幸好是你季叔叔看见的。要是被启讼看见……”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我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有些尴尬的神情。

　　“看见又怎么样？他会说什么吗？他又不是我亲爹。你回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儿。对了，你帮我告诉季元，下次不要应酬到那么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女人算计了可就不好了。”

　　昨晚的情景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心里竟升腾起一种报复的快感，还真是没有作为晚辈应该有的样子。

　　陈美蓉一个闪身就当在我的脸前：“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嫁到季家，这个馅儿饼偏偏就砸在了你的头上，你就算是抱也得给我抱牢了！”

　　这些话一股脑儿地从她的嘴里蹦了出来，一句赶不上一句，就连表情看上去都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她这副样子似曾相识。

　　“那会儿你遇见启讼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吧，日子好过吗？天天受气的滋味好受吗？启寒去世以后的日子怎么样，豪门——”

　　还不等我把话说完，一把巴掌狠狠地落在了脸上，半边脸火辣辣得疼，凌乱的发丝覆在脸上。我冷眼看着陈美蓉恼羞成怒的样子，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

　　陈美蓉脸紧紧绷着，扬起来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鼻翼一张一合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双臂交叠在一起别过脸去不看我。

　　“是，我当时还真就这么想的，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一口饭吃就没有你一口汤喝！你现在还年轻，还能在酒吧卖几年酒。等你老了我看你怎么办！”

　　她说话时咬牙切齿的模样和诅咒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酣畅淋漓的感觉。

　　以往我是不屑于听这些陈词滥调的，可当我知道自己被学校开除的时候，心底渐渐积压起焦虑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被一句话给牵扯了出来，那是一种已经快到穷途末路才会有的绝望和迷茫。

　　我承认我的心狠狠震动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一下而已。我挺直腰板理了理头发：“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

　　我扫了她一眼，转身向楼梯口走去，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过了几天乱七八糟的生活后，一切也都恢复如常，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波澜不惊。这种死水般的生活让我忽然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是从骨子里蹿出来的焦躁和恐慌。

　　“秦素，你还这么年轻，以后要干嘛？”我坐在床头对着空白的文档打着字，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以后……不知道。要么找个人嫁了，要么还像现在这样混吃混喝呗。对了，”她忽然拿着化妆品坐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一支睫毛膏，“你觉得那个季明川怎么样，你上次见过的那个。”

　　我手一抖，把好不容易写好的东西都给删掉了。我抬起眼帘故作沉稳地看了她一眼：“还……还行吧。他追你了？”

　　我踌躇了好几秒才问出这个问题，竟然有些心慌。

　　“追倒是没有，只是在一起吃过几顿饭而已。我觉得他这个人挺不错的，修养好又有责任心。要是能和他在一起的话，我做梦都能笑醒。”

　　“责任心？”我冷嗤了一声，“你是从哪里看出他有责任心的！”要是真有责任心的话，怎么可能和黎陌牵扯不清，又会为了折磨我和我领了结婚证。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衣冠禽兽而已，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秦素忽然凑上前来，眨巴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我。我向来对眼神清澈的人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在他们面前总觉得自己是污浊的。

　　这会儿她又这么看着我，我一时心虚，忙将目光移到了电脑屏幕上。这才发觉屏幕上多了好几个季明川的名字，光标还在后面不停地闪烁着，我忙将电脑合上了。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