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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明川眉眼深邃地看着我，目光渐渐柔和了许多。我从来都不认为他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更不会天真地以为他能够在我面前主动将姿态放下来。

　　我故意错开了目光，以此来提醒自己不要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也正是这个刁钻的角度让我看见了我们的脸同时映在电梯壁上，他依然是以往那副淡然矜贵的模样，而我还像以往那样梗着脖子不吭声。

　　电梯里的空气像是快要凝固了，虽然这个比喻很俗套，但是却是最能够准确反映我内心想法的比喻句。

　　我沉了沉气，趁电梯门没有彻底关上的时候快步向外面走去，季明川却伸手紧紧扣着我的手腕。

　　“今晚你去我家吃饭。”

　　我拧眉抬起头来冷眼看着他：“我不饿，谢谢季教授的好意。”

　　说着我就大步迈出了电梯门，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解脱的时候，身后那道悠悠传来的声音却让我止住了脚步。

　　“你别忘了你的论文还在我的办公室。”

　　这句话将我那决绝的姿态瞬间击碎，即便我在心里恨得牙痒痒，可当我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摆出了一副淡然的姿态：“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但是咱们可以换一种更加愉快的合作方式。我给你当炮灰，你给我过论文。”

　　我志得意满地勾了一下嘴角，明显看到季明川张开了嘴。虽然最终因为黎陌的缘故他没有将那个字说出口，但是我分明看见他正要说一个“好”字。

　　季明川将我拽进了他家，虽然他家依然宽敞明亮，但是装修的风格却是偏冷色系的，灰白是主色调，看上去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活力。

　　这个房子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死气沉沉的。

　　“她是……”黎陌拧眉看着我，我则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我是季教授的学生，今天忘记拿钥匙了，又无处可去，只能打扰季老师了。”

　　我出于私心刻意将季老师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以此来提醒她，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

　　黎陌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从抽屉里摸出一副鞋套递给我：“你季老师有洁癖，不管是谁进来都要穿一副鞋套的。”

　　季明川随手将外套挂在了衣架上，捋起衬衣袖子就进了厨房，就连背影都是冷冰冰的，看上去那么得不近人情。

　　“像他这么冷血的人居然还有女朋友？还真是见了鬼了。”我一边穿鞋一边低声咕哝着。

　　“什么？”

　　“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么晚了，我来不会打搅到你们吧？”

　　“不会，今天还有其他客人要来，你来也只是多一副碗筷而已。”季明川系着围裙从里面出来了，那件格子围裙套在他的身上还真是……好吧，确实不难看。

　　但是很符合教书匠的腐朽古板气质。

　　我暗自撇了撇嘴，黎陌转身向他走了过去。虽然她是背着我的，季明川的目光是紧紧跟随着她的。

　　当季明川皱了皱眉心的时候，我猜黎陌一定狠狠瞪了他一眼。要是我碰上这么心塞的事情的话，可就不是瞪两眼这么简单了。

　　“你进来帮我做菜。”黎陌沉声说了一句，像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似的。

　　我耸了耸肩膀，向季明川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背着手四处溜达着。虽然季明川这个人确实冷冰冰的，但是他房子里的小细节布置得还是挺有品味的。

　　明亮宽大的落地窗前摆了一盆绿色植物，上面开着许多细细碎碎的花，我正要凑上去闻一闻的时候就听见门铃响了几声。

　　我向厨房的方向看了几眼，踩着拖鞋快步跑了过去，正要叫季明川的时候，就听见了黎陌的声音。

　　“她是你的学生？怎么昨天你没向我介绍。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你让一个外人凑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是故意给我难堪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给谁难堪，她只是钥匙落在家里了，我作为老师也不能看着她蹲在门口吧。如果你不介意在昨天那种情况下让她认识你的话，我倒是很乐意介绍你们认识。”

　　季明川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每说一句话都将黎陌给堵得死死的，她洗菜的动作变得异常粗鲁，那根小葱都被她揉搓成一团了。

　　我挑了挑眉峰，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季老师，我听到有人在敲门，要开门吗？”

　　黎陌的身子像是僵了一下，也许是我眼花看错了。因为她下一秒就关掉了水龙头转身切菜去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卡顿。

　　季明川倒是擦了擦手沉声道：“我去开门吧，你就去客厅里坐着吧。”

　　我环抱着胳膊斜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向我走来，微微眯了眯眼睛。我承认我确实有点幸灾乐祸了，毕竟能看到季明川这么吃瘪的样子实属罕见。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刚走出房门就将我拽到一边，黑着脸紧声道：“一会儿你只管吃饭，不该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说，明白吗？”

　　“你这是在命令我吗？”我仰头看着季明川，对着他那轻蹙在一起的眉峰撇了撇嘴角。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一巴掌掰着我的肩膀强迫我面对那道冰冷的墙壁，整张脸映在光洁的大理石面上，隐约还能看到几道抓痕。

　　“你先解决好自己的事情再操心别人。”他的说话声伴随着脚步越来越远，几道客气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我平时最讨厌面对一些虚情假意的陌生人，此刻也不会因为季明川的原因而故作热络地上前打招呼。所以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就钻进了卫生间里，清洗着早已花掉的妆容。

　　伤口触碰到温水以后尖锐的痛感迅速袭来，丝丝缕缕的血迹又渗了出来。

　　“这里都没有化妆棉的吗？”我看着由高到低排得整整齐齐的洗漱用品撇了撇嘴角，拉开抽屉看了几眼，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到了一旁的纸巾上。

　　我刚伸出手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叫我，听上去倒像是黎陌的声音。

　　“小末，出来吃饭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听到黎陌的声音忽然慌了一下，忙扯了一点纸巾胡乱擦了擦渗出来的血迹。

　　虽然已经破了相了，但是好在脸整体还是白白净净的，倒也没有刚才那么惨不忍睹了。

　　我低头拽了拽衣服，抬头挺胸地出去了。即便今天不是我的场子，但是我也不能给自己丢人不是。

　　季明川端着饭菜来往于餐厅和厨房之间，虽然依旧是以往那副冰山脸，但是眼底的神色已经比以往柔和了许多。

　　我顺势从他的手里接过了一盘牛肉，不自觉地勾起一丝谄媚的笑容进了餐厅。一对夫妇端坐在席间，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意，眉眼间透着端庄儒雅的气质，那位中年女人的眉眼倒是和黎陌有点相像。

　　“叔叔阿姨好。”我将那盘牛肉放在餐桌上，趁机又打量了他们几眼。

　　“这位是……”黎陌的妈妈指着我看向了季明川。

　　“她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邻居。”他向我看了过来，我看在论文的份儿上又多解释了几句，自顾自地坐在了最靠边的座位上，黎陌坐在我和季明川中间。

　　我也乐得这么安排座位，我只顾埋头吃饭就好，还能欣赏到黎陌父母对季明川明里暗里的打探。

　　我就算不看季明川的表情都能猜到他说出每一句话时的表情，刚才咄咄逼人的黎陌此时已经变成了知进退明事理的好女儿了。

　　也许我应该庆幸我是这场来者不善的饭局里唯一不用演戏的人，蹭吃蹭喝的时候宣布一下存在感，帮季明川挡挡箭，一个晚上也就这么含糊着过去了。

　　也许是我在场的缘故，黎陌的父母并没有将一些事情挑明，季明川也坐在沙发上装蒜，陪着黎陌的父亲说一些古玩方面的东西。

　　“那个……小末，时间不早了，我已经帮你给物业打了电话了，他们一会儿就来帮你开锁了。”

　　黎陌端着一盘水果出来了，看似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我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季老师，我就先回去了，您有什么事叫我。”

　　“我送送你。”季明川破天荒地说了这么一句，但是我认为他完全是想用这个借口逃离漩涡中心的，但是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她就在对面，不会出什么事的。我爸听说你最近在研究古代文学，早就想和你探讨一下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在外面陪着她。”

　　黎陌说话的时候就向门口走来，我几乎要出于本能拒绝的时候硬生生地将那些话咽了回去，望向了季明川。

　　偌大的房间里忽然陷入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当中，黎陌低头换着鞋，黎陌父母面面相觑，一种诡异的气息在空气中涌动着。

　　“不用了，我自己等着就行了，开锁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我有些无能为力地看着季明川，心里还是惦记着论文的。

　　黎陌父母倒是站起身来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川明天不是还有课么，我们就不打扰了。”

　　“妈……”黎陌拧眉回头看着父母，眼底浮现出几分不耐的神色。

　　我低头轻咳了一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出去了，瞬间觉得松了一口气。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