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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陌拿起咖啡杯轻抿了一口，撩起眼帘看了我一眼。

　　我这才发现她看人的眼神和季明川有些相似，只不过更多的是探究和揣摩，像是要一眼看透人心似的。

　　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您说话的语气比季教授更像老师，但是您可能不知道，季明川不仅不会轻易夸别人，更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提起我的名字。只能说您为了见我一面确实做了不少的功课，谢谢您专门花时间调查我的背景读我的文章。”

　　当她将自己放在长者的位置上看我这个学生的时候，就注定她是想利用身份的悬殊来对我进行劝退了。

　　恐怕我在她的眼中只是一个为了解决所谓的抄袭事件不惜用自己来勾引季明川的失足少女吧，但她也只猜测到了一半而已。

　　当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恼羞的神色时，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或许在她的眼中，我只是一个认为有工作就是有前途的涉世未深的女学生。那我只能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她，是她看走眼了。

　　我不动声色地轻勾了一下嘴角，看了她一眼后就将目光移开了。她冷笑了一声，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叉在一起。

　　“苏末，虽然我看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你和其他的学生不一样。但是说白了你现在也只是一个学生而已，你的未来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当你真正进入社会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想要的绝对不是现在的这些，况且他是你的教授，你难道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是步入社会，如果说有一份工作就算是步入社会的话，那我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半工半读了，就连我大学的一切开销也是自己负担的。我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说实话，您今天来找我还真算不上高明。您要是有空的话就好好找季明川谈谈吧，他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我也没有耐心继续陪她兜兜转转的了，说完以后拿起包包就准备走。

　　“说吧，要多少钱。”

　　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从我身边响起，我还有些不太相信这句话居然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我侧过头来看着黎陌，她的面部肌肉显然是紧绷着的，脸色看上去很难看。想不到她这么一个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居然在感情面前提起了钱。

　　或许当她刚才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我的时候，就注定她只是一个被感情牵绊的俗人。

　　我在心里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无价之宝。”

　　说完以后我就甩甩袖子姿态洒脱地离开了，没有心思再去理会黎陌。

　　本来是有心思把这件事情告诉季明川的，但是转念一想，黎陌是背着他来找我的，我现在忙着揭穿她，到时候也只是给彼此难堪而已。

　　况且我们之间又没有真的情谊可谈，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碰见过黎陌，也没有撞见过季明川。要不是那份已经签好字的白底黑字的合同就放在我的抽屉里，我甚至怀疑我到底有没有和他们相遇过。

　　但是黎陌那天说的话倒是启发了我，眼看着我的钱包就要变得底儿朝天了，我找到了几个杂志社编辑的联系方式，将连夜写好的稿子发到了他们的邮箱里，梦想着能够拿到一笔稿费。

　　好在杂志社审稿的周期比较长，我暂时还没有收到退稿通知，心里的那些幻想就那么不瘟不火地燃烧着，也算是生活中还有一点盼头。

　　冰箱里的食物不多了，我拖着顾则西去了小区旁的一家超市，美其名曰是想带他出来走走，长时间窝在家里画图纸对大脑不太好。

　　当我正拿起两包不同牌子的饼干对比的时候，好几天都没有响过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几声。

　　我索性将两包饼干都放在了购物车里面，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季明川打来的。

　　我踮起脚尖搜寻了一下顾则西的身影，他正在距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什么。我清了清嗓子：“喂？”

　　“事情已经搞定了，学校那边可以不追究，但是你要留校一年。”季明川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从电话那边传来，没有一丝波澜。

　　但是他的措辞却让我很恼火。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我的错，什么叫不追究？！还留校一年！”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浑身血液正一股脑儿地往头上涌，耳边响起尖锐的声音，季明川的说话声也被遮掩了过去，等到耳边终于清静一点的时候，季明川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去你妈的！”

　　我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重重地将手机扔进了包里，旁边的超市促销员向我多看了几眼。

　　“怎么了。”顾则西走了过来，我沉了沉气：“没什么，中午在家吃火锅吧，我去找底料。”

　　还不等顾则西说话，我就大步流星地向另一头的货架走了过去，挑了一袋超级变态辣的底料。

　　腾腾的热气不断向上蒸腾，锅里的水也在不停地翻滚着，发出了躁动了声响，一层红色的油随着水上下滚动着。

　　我将肉和菜扔了进去，盖好锅盖调着小料。我将纯麻酱的料推到了顾则西跟前，自己又往小料里放了许多辣椒油，就连碗底都是红彤彤的。

　　“心情不好多喝水。”顾则西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将一杯冰水放在我面前。

　　我向他翻了个白眼：“就你知道得多！”

　　我总觉得自己混迹社会这么多年，不仅没吃过什么亏，偶尔还会占到一点小便宜，可没想到最后却在季明川这里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不仅把自己给卖了，到头来还帮他数钱！实在是我人生中的一大败笔！

　　我越想这个越生气，拼了命地往嘴里塞着食物，味蕾彻底被辣椒点燃，火辣的感觉直击天灵盖，视线都变得模糊了。

　　我从顾则西的手里接过了一杯水，猛地灌了几口，恍然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这才发觉已经出了一身汗，衣服都粘在身上了。

　　“顾则西，我精打细算这么多年，现在把自己给卖了，很可笑吧？”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渍，隔着雾气看着顾则西清冷的脸色。

　　“你是说结婚的事情？”他云淡风轻地说出了这句话，将几片沾满了辣椒油的生菜放进了我的碗里。

　　“你怎么知道的？”

　　“那次你让我帮你取东西，刚好看见了，有点好奇，不小心看完了。”

　　顾则西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心虚羞愧的样子，就像个正人君子一样。我嘴里的脏话卡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来，就这么恶狠狠地瞪着他，等着他向我道歉。

　　“他应该会把这件事情解决好的，他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你偷看了我的东西！”我陡然打断了他的话，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他停了下来目光坦荡地看着我，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偷窥了别人的隐私。

　　“是，我是看了，但也不是故意的，没有人会在意你的那些事情，你不要那么神经质可以吗？”

　　我梗着脖子冷笑了一声，将筷子扔在餐桌上靠着椅背向四周扫了一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气得浑身发麻。

　　“我就是不喜欢别人打听我的事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我捂烂了发霉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凭什么就去看我的合同！就是想在这个时候看我笑话等着我出丑是吗！”

　　我想我已经丧失了理智，满脑子里都是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当我嘶吼着将那些话喊出来的时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甚至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话，只是看到顾则西的眉心越皱越紧，眼底升腾起汹涌的怒气。

　　“苏末你他妈给我冷静一点！”他抬手就将桌上的杯子狠狠扔在了地上，一时之间玻璃碎屑满天飞，杯子里的水也洒落在地。

　　突兀的声响忽然将我的思绪打断，我浑身发颤地站在桌前眼神木然地望着那口雾气蒸腾的锅，忽然有些发晕。

　　我无意识地晃动了几下，最终还是跌坐在座位上，胳膊在桌角处狠狠磕了一下，什么感觉都没有。

　　“苏末……”顾则西的声音缓了下来，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抬手将滑落下来的长发捋到了脑后，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扶住桌角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

　　或许是刚才太过声嘶力竭了，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脚下发软地摸索着进了卫生间，将卫生间的门反锁以后靠着门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团成一团，将头埋在臂弯里。

　　大脑里明明一片空白，却又像是填充了许多东西似的，痛得发懵。

　　我反复告诉自己，已经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我一定会死掉的。可大脑根本就不受控制，自己死命地往那个漩涡里钻，以一去不回的姿势往前冲。

　　我摸索着打开了花洒，当刺骨的冷水从头上浇下来的时候，头皮一阵发麻，汹涌的感觉暂时平息了一些。

　　当浑身湿透的时候我才扶着墙站了起来，拖着一身的水渍关了花洒。

　　镜子里的我面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是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一缕缕的长发紧贴着脸颊和头皮，就连防水的睫毛膏也有融化的迹象，眼睛周围晕染了一圈圈黑色的污渍，活像个女鬼。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