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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剥了一颗鸡蛋放进了多生的碗里：“吃完晚饭以后就去写作业，今天早点休息。”

　　“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端起碗几口就将稀饭喝完了，拿了一片面包回了自己房间。

　　我放下碗筷靠着椅子深吸了几口气，抬起手捏着眉心。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多生解释，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释怀。

　　“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好的，多生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季明川声音清冷地说着这些话，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

　　或许，他真的只是一个局外人。

　　“是不一样。”我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手机看了几眼，热搜上哪还有我们的影子。我试着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和我有关的消息下面的评论都是些能看的，跟上午的时候天差地别。

　　我看了季明川一眼，抿了抿嘴唇，沉吟了几秒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这次花了不少钱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皱了皱眉，将心底的不适压了下来。

　　明明准备说些感谢的场面话的，可到嘴边的时候，不自觉地变了强调。

　　季明川轻笑了一声：“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算不上什么事情。”

　　“难怪这么多人挤破了脑袋都想在江城占得一席之地。”我揶揄了一句，摸出一支烟来点着夹在唇间，悠悠吸了一口。

　　季明川抬起眼帘目光深邃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什么话都没说。我见他放下了碗筷，颇为自觉地站起身来收拾桌上的饭菜。

　　多生也只是喝了一碗稀饭吃了一颗鸡蛋而已，我压根就没心情吃饭。放在桌子中间的剩菜也没动，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我索性将剩下的饭菜都倒掉了，将碗筷放在水槽以后就提着垃圾下楼去了。

　　我刚走到楼梯拐角处门就打开了，我顺着声音抬头望了过去。季明川拿着一件衣服走了过来：“我跟你去吧。”

　　我停下脚步面色清冷地看着他的面容，隐约在他闪烁的眼神中看到了平和的情绪，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以往的时候，他很少这样和我心平气和地说话。眼看着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纷乱复杂，也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要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能单纯地用好坏来区分的话，那所有事情都会变得简单许多。在对与错面前，是不会有原谅和绝交这么一说的。

　　我轻勾了一下嘴角，从他的手里接过了外套，隐隐提了一口气：“我自己去吧，反正也很近。”

　　说完以后我就转身走了，外套就这么搭在臂弯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小腿。

　　直到我下了二楼，才听到上面传来一道砰的一声关门声，心里莫名得有些暖。

　　我深吸了一口气，小跑着出了单元楼，冷得生硬的空气瞬间袭来，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没刮风。

　　我缩着脖子远远地将垃圾向垃圾箱扔去，两者相撞的瞬间发出一道沉闷的声音，在黑夜中盘旋了几圈以后才散去。

　　从那边往回走的时候，昏黄的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都有一截融进这无边的黑暗中去了。

　　这条路明明很短，短到没几步就能走完，可又是那么长，长到需要我一个人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能够陪伴我的只能哈出去的白气和矗立不动的路灯，寂寥得很。

　　可我又偏偏享受这种安静的环境，似乎能将所有俗事都抛开，只需要负责活着就好，怎样活着都可以。

　　露出来的皮肤被寒冷的空气冻得冰凉，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用纸巾擦了擦手后穿上了季明川送下来的外套，点了一支烟在单元楼前来回地走动着，什么都不想，又好像一直都在忙着胡思乱想。

　　一直等到脸都快被冻得麻木的时候我这才裹紧了衣服晃晃悠悠地上了楼，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触目所及是深红色的铁质防盗门，心脏忽然没来由地被撕扯了一下。

　　我似乎听到了冰裂的声音，细小又绵密。潺潺的热水渐渐从龟裂的地方流了出来，留下一道细微的痕迹，态势有些抵挡不住了。

　　我低头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推门进去了。客厅灯光太明亮，我一时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我向里面看了一眼，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季明川的房门虚掩着，也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

　　我换了鞋子不自觉地放缓了步子向里面走去，多生的房间里偶尔会传来几道说话声。

　　我透过门缝向里面看了过去，季明川正坐在一旁给多生辅导功课，英语发音很标准，还有点苏，不知道将我那半吊子英语甩了几条街去。

　　不知怎么了，我现在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涩，偏偏还有点暖。季明川将多生护在怀里给我撑腰的场景不断在脑海中闪现，一种积蓄起来的情感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从小到大，我不敢奢望别人为我做些什么，也在很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所作所为。

　　就算别人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我也不会动容，大不了以更加狠厉的手段还回去就是了。

　　可是别人一旦为我做了些什么事情的话，我就会有一种承受不起的错觉，就像要被意外得来的恩赐给压垮似的。非得找到回报的方式才能让心理平衡一点。

　　现在季明川在我狼狈到极点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将碎了一地的尊严一点一点地帮我捡了起来，顺便还帮我狠狠训了陈美蓉一顿。

　　就算我再冷酷再心狠手辣，可终究是个女的。像陈美蓉这种人压根不会将我放在眼里，即便这次被我气得要死，大不了隔上一段时间再来找我的麻烦。

　　可季明川是她惹不起的，说话的力道自然也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够相提并论的。

　　我强行将亏欠的情绪压了下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了灯躺在床上，随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一个星空投影灯，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按钮。

　　幽蓝的灯光投影在天花板上和四周的墙壁上，无数细碎的亮点点缀其中，就跟真的夜空似的。

　　我盯着不停变换着颜色的天花板，索性将投影灯扔在一边，将双手垫在脑后。无数流星从天花板划过，周而复始。

　　我轻扯了一下嘴角，看着假到不能再假的流星雨的时候，轻叹了一声。

　　那会儿我大半夜的上了天台，没等到流星雨，倒是和季明川遇见了一场大雨。要是我当初真的从天台上摔下去的话，应该也没今天这么多事情了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几声。我寻着光源看了过去，直接按了接听键，顺便打开了免提，拉成声音问道：“哪位？”

　　“苏末。”熟悉又沉稳的声音忽然从手机里传来，我愣怔了几秒，忙坐起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顾则西没错了。

　　我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大忙人终于有时间了啊，现在和你说句话还真是不容易。”

　　他轻笑了一声，语气慵懒地说道：“没办法，行程排得太满了，每天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以前倒是有大把休息时间，也没见你有多开心。现在理想实现了，最起码心里还是满足的吧。”

　　“你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

　　我伴着他的揶揄轻嗤了一声，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忽然相对无言了，甚至还有一种尴尬的错觉。

　　我不自觉地将嘴角的弧度收了回去，绞尽脑汁地想着该说什么话题比较好，却又不甘心于没话找话。

　　以前和他混在一起的时候，通常会因为做饭打扫卫生的事情都能吵个半天。虽然我无比清楚，他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混的圈子不一样了，即便曾将离得很近，也不得不面对慢慢疏离的现实。

　　一想到现在所拥有的都将离我而去的时候，我就觉得心口有些憋闷。

　　“你最近……怎么样？”顾则西的声音忽然深沉了许多，满屋子的星光还在不停地转动着，显得越发寂寥。

　　我抿了抿嘴唇，本想打着哈哈将这个话题给一带而过。可话到嘴边的时候，喉咙卡得分外难受，眼角也有些湿润了。

　　我忙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放缓了一声一字一顿道：“你走了以后都没人给我做饭了，也吃不到那些精美的吃的了。就连听你的歌都需要花钱买，让你过这样的日子你会开心吗。”

　　顾则西轻笑了一声，沉吟了几秒才继续道：“我给你买了一个礼物，过几天就到了，你记得查收。快过年的那几天我应该会休息几天，到时候我请你喝酒，记得把你儿子也带上。”

　　说到儿子的时候我愣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咧着嘴无声地笑了笑。

　　挂了电话以后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说话的声音，心神也跟着晃荡了几下。

　　在我的日思夜想之下，他的礼物终于到了小区门口。我几乎是飞奔着从快递小哥手里接过那个半人高的盒子的，就跟怀揣了宝贝似的在众人的目光下上了楼。

　　我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包裹放在地上，怀揣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脏打开了层层叠叠的盒子，耐心也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殆尽。

　　当我拿出最后一个盒子的时候，那个盒子也只有巴掌大，外面还包着一层粉色的纸。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