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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和启寒拼命的时候就费了半天力气，现在被他这么一折腾，最后憋的一口气也没了。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就见有人游了过来，当即便放弃了生的念头。

　　现在我和启寒也算是同一时间挣扎在生死线上了，但是像我这么糟糕的人，怎么可能有资格活下去。

　　我咬紧了牙关低头去咬那根海草，刚张开嘴就被人一把拽了上来，整个手掌被海草划出很长很深的伤口来，横跨掌心，手掌被那道伤口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

　　“我没想到你当时会把我捞起来，当初认错人了吧。”我吸了一口烟故作无所谓地向季明川扫了一眼，扯了一下嘴角，“现在是不是特后悔？”

　　我那仓皇的侧脸就这么倒映在窗户上，层层升腾而起的烟雾让我脸看起来越发模糊了几分。

　　隔着不太清楚的迷雾看到季明川流露出几分动容的神色来，像是怜悯，又像是还有其他。

　　他一个俯身过来，抬手便在我的脸上擦了一下，我垂下眼帘看了一眼，他的手指变得湿润了几分。

　　我这才抬起手来胡乱抹了一把，扭过头来看向了窗外。

　　“不后悔，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床陷下去一块，“要照你这么说的话，我也是害启寒死的凶手了。”

　　我嗤笑了一声，一转过身就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狠狠牵动了一下，却又以一种飞快的速度稳了下来。

　　“还记得你回来的那天晚上和我说过的话了吗？说杀害启寒的人是我，还说要我偿还，刚过了几个月而已，你这么快就忘了吗。你别忘了我的手上沾着谁的血，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嗯？”

　　季明川的眼神明显晃动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了好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生硬地扯了一下嘴角，习惯性地用手指去捻灭烟头，却被他抢了过去。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样的吗？”他拿起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了，我没作声。

　　这种在别人面前掏心掏肺地回忆最不想回忆的事情实在是太憋屈了，那些说什么找人倾诉一下就会变好的鬼话根本就不适用。

　　我走到窗前胳膊撑着窗台，探出脑袋不时踮起脚尖，整个身子向外探去。凉风将一切都吹散了，脸也变得很紧绷。

　　远方的天空闪过一道闪电来，雨点当即便洒了下来。

　　尽管我没回头，却也知道季明川此刻就在我身后站着，雨点变得密集了许多后我这才退了回来关上了窗户，季明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沙发上蜷缩着身子。

　　我也不知道刚才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头脑一热便趁机说了之前一直想解释的话，却没想到居然会说得这么细致。

　　尽管他刚才确实露出了不同以往的神色，但是像他这么凉薄的人根本就不会真的心软。就算这一刻真的起了恻隐之心，但是谁能保证以后呢。

　　况且我最不需要的就是谁的怜悯或者是体恤，因为这个最廉价了。

　　也就是这个夜晚，我越发坚定了我和季明川之间的关系，几乎永不可逆。除非时间能够倒流，除非人的记忆只有七秒。

　　我恍惚在梦境中接上了没说完的事情。

　　就在季明川拖着我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海水没过了启寒的头顶，一切变得平静无波。

　　对岸陈美蓉正竖起手指涨红着脸冲我大吼大叫着，脸色异常难看。即便我当时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当时启讼已经向河中间游过去了，海滩这边忽然聚集好些人。

　　我刚被拖上沙滩，站都没站稳就被陈美蓉一个大耳刮子扇飞在地，瞪着眼睛看着她那狰狞的面孔。

　　“要是启寒有什么事情的话你今天就给我死去！”

　　说完以后她便也下了水，但也只是站在边上干着急而已。

　　最后启寒还是没了气，那几天我根本就不敢回去，在大街上游荡了好几天，连学校也没去，最后晕倒在路边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问我电话号码，我想都没想就报上了陈美蓉的手机号，最后被她给提溜回去了。

　　当时启寒刚去世，客厅里就摆着他的遗像。我刚进客厅陈美蓉便按着我的肩膀让我跪在遗像前忏悔，启讼却阴沉着脸让我起来了。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并不意味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所有人看来，我就是杀害启寒的凶手，是一个罪人。一个杀人犯是不配在别人面前忏悔的，更不配得到宽恕。

　　也就是从那件事情开始，启讼对我便不冷不淡大部分时间选择无视。

　　在家里躲了几天之后最后还是被撵去了学校，我几乎一夜之间成了名人，以一种杀人犯的形式走红。

　　不少人将我围在楼道里向我讨伐，过分的话也会揍几拳。开始的时候我不会还手，只是抿着嘴唇梗着脖子企图甩开那群人，脑子里却闪过陈美蓉说过无数遍的话——你怎么还不去死呢，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当这些话从别人的嘴里出来的时候，蓄积已久的怨气终于忍不住了，干脆扔了书包和那群富家子们打了起来，不要命地打。

　　撕扯间隙看见季明川从另一边的走廊走了过来，他也只是冷冷扫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打架的后果就是我被通报批评，还连累了陈美蓉，让她在老师面前丢了面子。

　　好不容易熬过了初中，假期的时候我试着去找了几分兼职，最后却因为年龄太小被拒。最后我只能打扮得成熟了一点，面试的时候说自己看起来比较小，身份证丢了。

　　最后在快餐店混了个兼职，在后面炸东西，溅起来的油经常将手臂烫伤。

　　而且有时候店里缺人手，我一个人也会做两个人的工作。要是休息的时候店里需要帮忙的话我也会去，倒是攒了人生中第一桶金，倒是够我高一的学费了。

　　后来和经理混熟了，磨着他分了我一间员工宿舍，也算是彻底摆脱了陈美蓉。那些日子虽然生活拮据了一点，但是好在身心快活。

　　再一次见他们的时候就是季明川出国前一周了，那时候我们也都长大了不少。他整整比我高出一个头来，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矜贵的气息，是我这种凡夫俗子望尘莫及的。

　　那次宴会上不怎么喝酒的启讼却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陈美蓉却还是硬着头皮附和着。

　　其实他们不说我也知道，要是启寒没死的话，没准还能和季明川一起出国留学呢，一切都是我害的。

　　酒过三巡之后我要回去了，季明川却拿着满满一杯酒走了过来，说是要敬我酒。

　　我当时还开心了一下，他却用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盯着我，用我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以后希望不要再见面了，后会无期。”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他端起酒杯将那满满一杯酒喝完了，喉结不停地滑动着。

　　我抿了抿嘴唇，最后扯出一个笑容来，顺手摸过桌上的大半瓶酒笑着说道：“要是再见面的话你丫就一孙子。”

　　就这样，我在众人的注视下喝完了那多半瓶酒。我提溜着酒瓶倒了过来，冲季明川扯了扯嘴角后用力将那只空酒瓶放在桌上，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房间。

　　别看我当时喝的时候就跟喝白水似的，喝完以后头疼得厉害，路都走不稳了，就连现在头都发晕。

　　“她怎么样了？”

　　“烧到三十九度五了，我还是送她去医院吧。”

　　“我这里有退烧药，先让她吃点儿药，等天亮以后再去医院吧。”

　　一男一女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我皱了皱眉，所有的景象都在一瞬间迅速崩塌，只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紧紧包围着我，心脏像是被人连续捅了好几刀似的，疼得我喘不上气来。

　　眼看着我又要像以前一样深陷在往事中无法自拔了，一股又酸又涩又苦的味道忽然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味道难闻得我当即便睁开眼吐了出来。

　　这才看清床边还坐着一个人，不偏不倚地将那些水吐在了对方身上。

　　一只手拿了纸巾帮我擦了擦嘴角，还算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却被头上那盏灯晃得闭上了眼睛，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我一直就在这里，你发烧了，先把药吃了吧。”季明川递过来两颗药来，顺便用另一个杯子倒了些温水。

　　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有气无力地抬手摸了摸额头，倒是摸到一手的汗，这才感觉身上黏腻得厉害，杯子压在胸口憋得慌。

　　我勉强坐了起来，刚拿起杯子手就抖个不停，使不上一点力气。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了，季明川抢先接过了水杯，作势就要喂我。

　　我侧了侧脑袋实在是有些不太习惯这种亲昵的动作，干脆就这么将两颗药塞进了嘴里，在嗓子眼儿卡了几秒之后最终还是咽下去了，酸涩的味道始终都在嘴里弥漫着。

　　“这么晚了应该打扰到你休息了吧，我没事了，你去睡吧。”

　　季明川的脸色变了变，看上去倒是犹豫了几分，最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我要是有什么事的话记得叫他。

　　他忽然的关心让我有些不适应，或许用他的话来讲再合适不过了。像我这种浑身带刺的人当然会对别人的关心不知所措，不会爱人也不会爱自己。

　　我苦笑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笑不出来了，倒是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