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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纠缠着的身影在视线当中消失了一会儿以后，那道身影走了过来，蹲在我旁边：“先起来吧。”

　　明明那么清晰，我听起来却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过来似的。我带着哭腔笑了几声，没空回答他的话，也没力气坐起来，甚至就想这辈子就这么躺在地上好了。

　　反正人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一抔黄土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变成土难道有很大的区别吗？

　　就在我装死的时候，他却将我扶了起来，血腥味中掠起一道若有似无的香味来，很陌生。

　　我拧眉转过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脸上隐约有几道细纹，深邃的眼底满是隐忍又复杂的神色，似乎还有几分怜悯的味道。

　　怜悯……怜悯？

　　我抿紧了嘴唇，又仔细盯着他看了几秒，休克的大脑才慢慢苏醒过来。

　　这是……季元？季明川他爸！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闭上眼睛沉了沉气，用手撑着地往后退了退，低着头任由发丝将脸颊遮掩得密不透风。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让季元给看到了？他……应该不会到处说吧。应该不会，他这么深沉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到处嚼舌根呢。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我深吸了几口气，自欺欺人般地反复重复了好几遍，这才稍微稳住了心神，撕裂般的疼痛也变得异常清晰了。

　　“您也是来问多生的事情的吗？”我有气无力地靠着墙，闭着眼睛问了一句。

　　还不等他回答，我就继续道：“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您要是觉得多生给季家带来不好的影响的话，我可以和季明川离婚，但是我请求您能多给一些事情。最起码……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过了好一会儿季元都没有说话，就在我怀疑他还在不在的时候，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狠狠地撞在了我的脚上。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本能睁开眼睛向门口看了过去。

　　季明川正喘着粗气一脸紧张地看着我，沉静的眼眸中带着极为浓重的心疼和担心的神色来。

　　我眨了眨眼睛，正要考证我是不是看错了的时候，多生从他身后挤了出来，一路小跑着冲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我身边，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哽咽道：“苏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是没有我的话，你也不会被打了。”

　　我扯了扯嘴角，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低下头来深吸了几口气，任由眼泪掉落在地。

　　“你们恶心谁呢这是！煽情煽到这儿来了啊！”陈美蓉那令人作呕的声音陡然出现，我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没有精力和她斗嘴打架了，只能将多生搂紧一些，以免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陈阿姨！”一道异常冷厉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上方传来吗，仅仅三个字里狠狠裹挟着凌厉的厌恶和命令的神色。

　　我抬起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季明川上前一步将我和多生挡在身后，气势却丝毫不减。

　　“苏末虽然是你生的，但是她现在是我的老婆！就算是她把天给捅破了也有我来兜着！更轮不到一个不相干的人在我家动她一个手指头！”

　　虽然我看不清季明川的表情，可这些掷地有声的话已经足够将我的心给狠狠撼动了。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种从没体会过的感觉。

　　一个习惯了枪林弹雨的人，一个被人打到狼狈逃窜的人，一个心如铁石的人，忽然被别人护到了羽翼之下，这种感觉很温暖，温暖到想掉泪，想委屈。

　　我盯着季明川的鞋子用力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将这种恋恋不舍的感觉压了下去。

　　季明川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看不去了吧，毕竟就连季元都可怜我了。在这种关键问题上，我不能拎不清。

　　受惯了刀剑的人不能因为别人一时可怜就一辈子窝在一个随时会撤的窝棚里，否则风雪来的时候只能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我经历内心的搏斗时，陈美蓉指着我恶狠狠地说道：“她只不过是嫁到了你们家而已，我倒还成了外人？”

　　“这么多年她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谁都一清二楚的！你只不过是仗着她好欺负而已！还有，启寒的死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不允许任何人用这个破借口来说她一句不是！你要是非要拉一个凶手的话，那就恨我好了。当初是我没有救上启寒，让他死了。”

　　我心下一惊，刚才努力压制下来的异样情绪瞬间喷涌而出。光是他的一个背影，就让我心生摇荡，说出来的话彻底将防线冲破。

　　罢了，罢了，破了就破了吧。季明川，你是不是要让我彻底栽在你的手上才甘心。

　　“明川。”季元拉长声音叫了一声。

　　季明川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心上一紧，目光不自觉地闪躲了一下，怀里却是一空。

　　多生被他拎到了季元和陈美蓉面前，被他紧紧护着。

　　“多生的名字现在在我季明川的户口本上，那就是我季明川和苏末的儿子，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谁要是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就别怪我不客气！”

　　季明川说这些话的时候气势十足，陈美蓉被他怼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甘心地狠狠瞪着我。

　　季元长叹了一声后什么也没说。

　　空气沉静得就像是一潭死水一般，将这里每个人淹没其中。季明川除了被我气得跳脚外，很少像今天这样发火。

　　这会儿他不说话了，别人也不敢插嘴。陈美蓉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苏末姐姐还在地上。”多生拍了拍季明川的手背，小声嘟囔了一声。

　　季明川阴沉着脸走了过来，弯下腰一把将我抱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来打扰我们的生活！要是敢上门找麻烦的话，我第一个不饶他！时间不早了，慢走不送！”

　　我就么躺在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嘴巴一开一合，喉结也跟着上下滑动着。坚毅的侧脸也沾染了几分霸气外漏的神色，纷乱的思绪四处逃窜。

　　就在我抬头仔细看他的时候，他忽然垂下了眼帘，深邃的目光忽地将那种微妙不安的感觉炸裂开来。

　　我忙舔了舔嘴角移开了视线，捧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闭上眼睛装死，还隐隐有点儿甜。

　　他将我放在床上后就关门出去了，我这才睁开了眼睛，入目都是他的东西。

　　外面隐约还传来说话声，我下床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季明川背对着我正和他们说着什么，听不真切。

　　就是感觉季元和陈美蓉的脸色都很难看，而且还是前所未有的难看。

　　我看着季明川的背影深吸了几口气，关上门进了卫生间。刚抬头就被镜子中自己那副鬼样子给吓了一跳。

　　头发乱成一团，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半边脸上被抓了好几道血印，还有血珠在不停地往外渗。眼底纠缠了许多红血丝，一副阴森暴戾的模样。

　　难怪季明川刚进来的时候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没把他给吓跑就算不错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胡乱将脸前的头发扎在了脑后。手刚离开头发，几缕发丝就掉在了地上，另半张脸上的指甲印也呈现在眼前。

　　一道艳丽诡异的红痕从眼角一直滑到下巴处，直接将半张脸分成两个区域，说不上来的诡异。

　　我屏住呼吸用手轻轻戳了戳流血的地方，那道血印瞬间晕染开来，就连指尖上都沾染了血迹。

　　我心下一紧，忙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洗着脸，心口狠狠憋了一口气。

　　陈美蓉你他妈下手还真是够狠的！要是敢就这么给我毁容了，今天都别想出了这个门。

　　温水从伤口蔓延而下，每搓动一下，伤口就被牵扯得生疼，嘴里更是泛起一股血腥味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顶着一脸水珠盯着镜子，又往前凑了凑，鼻尖直抵镜面。

　　那道纵跨半张脸的血痕已经清洗干净，也没有再渗出来的意思。眼角却有丝丝血珠一点一点地冒了出来，和水珠汇集到一起之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拧眉将嘴里的血水吐了出来，用舌尖不停地在口腔里探寻着。

　　舌头刚一触碰到下面的牙龈，一阵钻心的刺痛便直顶脑仁，就连倒吸一口凉气的力气都没有，嘴角不自觉地撇了一下。

　　我踮起了脚尖掰开嘴唇眼睛一个劲儿地往里面看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忽然打开了，季明川的身影随之而来。

　　我忙将手收了回去，嘴唇冷不丁地牵扯到了受伤的牙龈，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说我也没少在季明川面前出过丑，可像今天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就算我这么厚的脸皮，这会儿也有些扛不住了。

　　我低着头装模作样地洗手，又磨磨蹭蹭地挤了点洗手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任由空气慢慢凝结。

　　“他们都走了，以后出去小心一点儿。”季明川将碘酒和棉签放在了一旁，“你自己先处理一下伤口，一会儿出来我有话跟你讲。”

　　他说完这些话以后就转身出去了，顺便将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会儿以后还是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每疼一下，对陈美蓉的恨意就加深几分，季明川带着多生闯进来的情景也开始一遍遍地循环，都没有尽头似的。 你是我挣不脱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