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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只剩下祖孙俩，韩氏的眼底才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忧愁，良久，才吐出三个字：“可顺利？”

　　“祖母放心，一切顺利。这次孙儿又在宝裕钱庄存了两万两，这是单据。”

　　这张数额巨大的银票没有让韩氏像往常般喜悦，她终于说出思量好几日的话：“朗儿，银子是赚不完的，要不，我们趁此收手？我们存下的银两，还有这山庄的田地，足够我们锦衣玉食一辈子了！”

　　关朗轻轻吹了吹茶盏上的水沫子，缓缓说到：“我说过，我会让祖母过上最优渥的生活！即使我们离开了京城，我也要让祖母您享受一切！”

　　说完，他匆匆离去。看着自家孙儿大步流星离去，韩氏脸上的忧色更重了——祖孙俩相依为命，让关朗见识过太多捉襟见肘的时候，他从未恨过怨过，但自从把家业交到他手中那一刻起，关朗就开始疯狂敛财。他可以冒着烈日亲自指挥大家给干涸的稻田车水，可以在台风来临时连夜带人上山摘果子……一只本该握着书卷的手就这样跟佃农们一道拿起了锄头。

　　韩氏有些心酸，又想起四年前，从未忤逆过自己的孙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整夜，愣是用一句“富贵险中求，我一定要让祖母重新过上贵族的生活”说服了自己。

　　韩氏骨子里，也有几分不服输的劲儿，她可以吃苦，但关朗呢？他的儿孙呢？难道他们关家真的要一直这样偏居一隅，守着几亩田地过下去？

　　她同意了，提心吊胆一阵后，眼见着关朗行事沉稳，账上的银子越来越多，渐渐安心了些。只不过，三年前山庄扩建后，她特意叫关朗造了一座佛堂，一日两次虔诚地祈祷，每月十五去崇福寺上香，每年还捐不少香油钱，她用自己的方式祈求关朗的平安。

　　把银票收好，韩氏又一次跪在了佛堂。

　　但这次，佛祖似乎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她还没有出佛堂，一脸惊慌失措的李嬷嬷就闯了进来：“老祖宗，不好了！庄主被官差带走了！”

　　康月第一时间叫人看好天赐，然后就赶到了韩氏身边。见韩氏脸色虽苍白，但还算平静，总算松了一口气。

　　没等她开口，康月自己马上说话了：“老祖宗放心，朗叔被带走的时候我在场，官差只说带他去问话，没给朗叔戴镣铐，说话也很客气，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

　　韩氏咽下提神的参片，抚着胸口说：“官差可有说是何原因要来拿人？”

　　康月沉默了一小会儿，还是慢慢说出：“据说是有人举报朗叔贩卖私盐……”

　　韩氏眼前一黑，立即晕了过去……

　　韩氏悠悠醒转，入眼的是康月和齐嬷嬷担忧的脸，她强撑坐起，喝下一盏老参汤，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让你们担心了。”

　　声音嘶哑，与平日里矍铄的模样大相径庭，康月给她在身后加了两个软垫，尽量让她舒服些，见韩氏稍稍恢复了些，才说：“老祖宗，月儿有话问您。”

　　韩氏一愣，眼前这女孩只比床榻高了一些，但一双澄澈的眸子里却蓄满坚毅，让人不由就忘了她的年龄，想到腊月十五那日崇福寺智光大师再三提点自己的“贵人”一说，韩氏突然来了精神。她屏退众人，拍着康月的手背，说：“问吧！想知道什么，老祖宗一定知无不言。”

　　“朗叔贩卖私盐，可是真的？”康月继续发扬了自己说话直接的风格，毫不拐弯抹角。

　　韩氏满脸的褶子更深了，幽幽叹息：“你这孩子，真像朗儿说的，聪明得根本不像十岁！”话毕，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紧紧抓住康月的手：“那你说，连你这小丫头都看出来了，那这事，是不是真瞒不住了？”

　　康月拍拍韩氏布满老人斑的手：“老祖宗别担心。朗叔平日里的做派，光靠这田产的收入，应当是负担不起的，我就是根据这个猜出朗叔应当还有些别的产业。但我们山庄里的事，外人是不会知晓的，所以老祖宗您放心。再说了，朗叔贩私盐，应该不是第一年吧？这么多日子都没出事，可见朗叔是个小心周全的，这次，只是被叫去问话，不会有大问题！”

　　安抚好了韩氏，亲眼见着韩氏吩咐大家严禁把关朗被抓的事说出去，康月才出来。

　　幸好这是在晚上，知道此事的只有海福、海顺，韩氏身边的李嬷嬷和齐嬷嬷，这几个人都是山庄的心腹，十分可靠。

　　康月和海福、海顺一起走在回云霁院的路上，三人均心事重重，一路无言。《明朝农具发展研究》中，有一章，都在介绍煮盐技术，顺便提到过对贩私盐处置，康月知道，这，是杀头的重罪。

　　到了院门口，就见到一道窈窕的身影——韩茵兰正徘徊着呢。发现康月，她迎了上来，柔柔地说到：“月儿，我想去见表哥，可这两个守门的奴才说什么都不让进。”

　　“这么晚了，你找朗叔何事？”康月心中有事，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耐。

　　韩茵兰被康月的语气惊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听说朗叔一手丹青，人人称颂，我想请他替我画个花样子，做身新衣裙。”

　　“朗叔出了门，这些天都不会回来。你不用再过来了。”康月没有心思跟韩茵兰周旋，直接带人进去了。走了两步，又从袖子里取出两块碎银给了那守门的：“你们做得不错，除了老祖宗，这院子，今日起，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说完，再也不理韩茵兰，大步离去。

　　康月现在根本不会考虑韩茵兰是何脸色，她疾步来到关朗的书房，吩咐海顺和海福守好门，自己就开始翻箱倒柜。

　　网文里不是都这样写的吗？那些重要的书信、账册之类的证据都是藏在书房的。

　　翻了一晚上，康月只找到一些望海山庄与佃农间来往的账册，没找到其他。她顾不上疲累，又把关朗的卧室翻了一遍。这种一无所获不仅没让她沮丧，反而让她安定了下来。

　　关朗，是个手脚干净的。这发现，让她心头稍安。

　　随意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换了一身衣服，把天赐往海环和海珠手里一塞，她独自朝寿康堂走去。

　　见到她，韩氏急忙招手：“月儿你过来看看，这尊翡翠佛像怎么样？这几匹蜀锦，可适合男子？”

　　桌上已经放了一大堆礼物，用精致的礼盒装着，康月不解：“老祖宗要干吗？”

　　韩氏长叹一声：“我想到二房去一趟，这是我准备的礼物。”

　　康月立即会意：“老祖宗想去求二爷和四少爷？”

　　“是。如今，能和官府说上话的，也就关鹏了，怎么说，他也是个举人，去知府大人那里打听一下消息总是可以的。”

　　韩氏虽然不甘，但她目前能求的，似乎也就只有关二爷一家了。

　　“老祖宗以为，您带上这些，二爷他们就会应了你？我看，您若是真的想去，还是把北庄的田契带上吧。最好，把东庄的果园地契也带上。”

　　韩氏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与关二爷一家纠缠这么多年的她深知她此番上门会遇到什么——奚落、不屑、敲诈……她可以预见，但是，若是能换关朗平安，即使失去一切家产，又有何妨！

　　“可是，我跟你，都是弱女子，一个老，一个小，难道，难道就这样等着？”韩氏现在唯一能商量的就是康月了，若是她再年长一些，或者是个男的，那该多好！

　　“老祖宗莫急，您最要紧的，是管好自己的身子，莫要让朗叔不安心。你忘了，我们这山庄内，还是有男人的！”

　　一个多时辰后，康月终于见到了被海福带回的赵夫子。他脸上还带着宿醉后的青色，一身雪色锦袍也皱巴巴的，显然，刚经历一夜笙歌。

　　康月并没有叫海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见到他，立即叫人端来一碗醒酒汤，见他喝下，眼神恢复了几丝清明，她才开口：“夫子现在，可听得进我说话？”

　　赵夫子是个十分注重仪容的人，他刚刚是被海福和海顺从某个花魁的床上扒拉起来的，根本来不及洗漱，见康月脸色凝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可否容我回去洗漱一下，再换身衣服，嗯，最好用些早膳再来为月儿解惑？嗯，早膳我想用金丝蜜枣粥和虾饺。”

　　“夫子发现自己仪容不整，还能想到早膳吃什么。想来，这脑子应当已清楚了。我且问您，您可是和朗叔一道儿在贩私盐？”

　　康月的话让赵夫子一下子跌落了手中的茶盏，茶水、茶叶洒满全身，形容更是狼狈，但他顾不得打理，一下子站起：“发生了何事？”

　　两个都是聪明绝顶之人，没用多久，赵夫子就知道了关朗被抓一事，康月也知道了他果然参与了和关朗一起贩私盐。

　　最初，康月吸引赵夫子的，是她不俗的姿容，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这个弟子除了聪慧过人，对一些事情的见解极为不俗，每每与她交换看法，竟让他常有豁然开朗之感。如今，听她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地诉说她是怎样通过蛛丝马迹猜出他和关朗在贩私盐的，他才想起关朗不止一次地提起过——他家月儿，根本不是个普通的十岁女童。

　　“夫子，您和朗叔都是聪明人，想必，你们有胆贩私盐，定是考虑周全的了。如今，我们万不可自乱阵脚，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穿越之明朝农业发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