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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调染料的时候,我被一个又懒又搞事的工人用水淋了一身。
那天正好是融冰的日子,天气出奇的冷,我被冻得脑袋发昏,昏倒了。
但是我没有昏倒很久,因为我被刚好经过的春师娘踢醒。
我昏昏地坚持做了一会工,然后又被断掉了意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就只是在工坊的角落里蜷缩着。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气若柔丝,呼吸困难,心脏砰砰直跳,脑袋后面好像有什么在凿着那般一刺一刺地发疼。
没有人关心我,也没有人在乎我,那些工人做着自己的工作完全不会浪费时间看我一眼。
我的喉咙好像着火那样疼痛,我想喊人过来救救我,但是……我完全发不出声音。
我就好像一个将死的老狗那样,被人嫌弃,无人在意……
就那么死去吗?
前田升。
就是这样如同老病狗那样在角落凄凉的死去?
随着冰冷,我却慢慢感觉到温暖。
逐渐变得舒服。
周边的景色开始变得光怪陆离。
直到嗡嗡作响的耳边传来了尖锐的如针一般的声音,冷冷水忽然灌入了我的喉咙浇灭了炎热的喉咙,我慢慢才感觉到身体回暖,视觉恢复正常的时候,我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野兽的味道。
有点像那个经常照顾我们兄妹俩的熊兵卫大哥的味道。
“升!升!……升!”
我被什么按着嘴唇上面鼻子下面那块地方。
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但是我无法动弹。
“你们干了什么?!”
“这小子碍事,丢他到一边有什么问题?”
“大家都是穷苦人为什么不能相互照顾?!”
“女狐狸,别学人说话那一套!帮他有什么好处?”
“不帮他的话,他就死在了工坊里了!”
“啊?死狐狸,一年得有多少人死在作坊里啊?就算死了也就死了,这算什么呀?”
“让人死得连牲畜都不如,这样真的不算什么?!你们就不能换个立场想想吗?!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想呀?!”
“谁会想这个!我工作已经够忙的了!别让我想什么这些没用的东西!”
“你们……!”
“你要救这垃圾就救,别说话!”
我感觉到抱住我的那个人想要干什么过分的事情,我下意识就抓住了她的手。
“升!!!”
狐狸女麻由带着哭腔不停地撩开我的前额头发,抚摸我的前额,我看清楚了她的表情,她一边哭丧着脸,一边嘴唇却在笑。
“升啊……你坚持住。麻由我的法术很烂,但是会有用的。坚持住,别放弃!”
说完我才注意到她的另外一个手微微发光。
而这个时候,一块石头忽然飞了过来正好就砸到了麻由的脑袋,麻由摆摆头,她的前额被砸开了一个口子,一下子温热的血流了下来,滴到我的手背上。
“出去!吵死了!为一个垃圾唧唧歪歪的吵死了!要死赶紧出去死!别让我提死人丢出去!”
麻由二话不说也不顾她的伤口,就那么弓着腰抱着我走了出去。
她在害怕,因为她涨红的脸一下子发青了起来。
我就那么被抱着走到了大街边。
她找了个不会打扰到人的地方坐下,大街边车水马龙的很嘈杂,但是也没有人愿意对我们出手相助,只有一个看起来比较有头有脸的人直接丢给了我们一个铜板就离开了。
就算是我们都这个样子,我们能得到的只有一个铜板的廉价同情。
麻由拾起那块铜板后继续用她发光的手治疗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恢复了过来。
麻由让我坐在一边休息,她捏着那个施舍的铜板走了出去,不久后她就回来的时候手里抓着一块烙饼。
她缓缓抱起无法动弹的我把烙饼撕碎然后送到我口里。
“来,慢慢喝。”
怕我吞不下去,麻由拿着一个竹子水杯给我灌了一点水进去。
其实不得不说的是,这是我三天以来吃得最像样的东西。
我哭了出来。
从来……都没有吃过那么好的烙饼。
虽然没有任何味道,甚至配着的是冰冷的水,但是发冷的身体确实温暖了起来。
“咽、咽住了?喝多点水……!”
“不……不是的……不是的……”
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
一点都止不住。
明明我就发过誓要成为坚强可靠的男子汉,但是……但是!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出其不意地,麻由居然这么和我说道,一边还抚摸着我的脑袋。
但是就是因为她这样……我才会哭啊!
可恶!!!
那一天我哭得像个婴儿。
在没有人同情的冰冷街道上,抱着仅有的好意。
低声啜泣。
事情就这么结了。
只是狐狸女麻由,麻由姐,因为没有取试验样品而克扣了整整一个月的工资。
至此我明白了,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面做应该做的善事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但是依旧还会有人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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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莲寺的人过来通知我,妹妹惠美身体已经恢复了。
惠美不在的时候的日子可以说是最暗无天日的。
我的生活简直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
熊兵卫大哥已经被驱逐出人间之里,我的工作成倍提高,拿到了从来没见过的工资,但是新来的那些恶棍一般的工人却以欺负我为乐。
如果不是麻由姐那边还有点照顾,甚至我可能已经如同一条丧家犬那样死在了哪个角落。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惠美康复后,我感觉自己的生活又再次充满了活力。
那天夜里。我高高兴兴地把惠美从命莲寺里面送了回来,虽然我很不喜欢新次郎师傅,但我还是带着惠美来到了里屋前面,我和惠美都是不许进入里屋的,我们就和守门的狗那样守在工坊,住在工坊,工作在工坊。
新次郎师傅看到惠美后很不开心。
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告诉我熊兵卫留下来的被褥可以拿去用就回去里屋去了。
不久,春师娘把一套满是熟悉野兽臭味的被褥从里屋里丢了出来,顺便还留下了几句恶毒的话。
但是这样就足够了,越是少的交流越好,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能控制住自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极其憎恨新次郎师傅他们一家,而且那是一种长久以来的憎恨。
但是我一直保持着克制,因为我不想在我妹妹面前出丑。
那晚上,我找来一些一直藏好的干草秆,叠得满满的,躺在上面非常暖和,妹妹虽然不累,但是凉凉的春夜里还是早早地躲到被褥里面,我也毫不客气地躲了进去。
“都是熊兵卫的味道呢。”
那是健康的惠美的声音,有点奶,有点软的声音。
“很臭吗?”
“不,很喜欢。”
惠美咯咯地笑了出来,我摸了摸惠美的脑袋,扯了扯棉裹住惠美的脖子,生怕她冷着。但是惠美却甩了甩头。
“哥哥,好热。”
我愣了下,不免笑了出来。这小妮子在命莲寺养肥了啊,居然在这种天气里面觉得热。
我用熊兵卫的棉被裹住自己的脖子,我还是觉得冷。
“哥哥,你不舒服吗?”
我没看惠美,而是就那么看着天花板。
“我很好,没事。”
对,或许我也是圣白莲所说的那种营养不良的小孩子吧,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像样的东西,基本都是腌菜和粥,完全吃不饱,工作也是有气无力的。
但是我可不许让惠美担心我,就算是硬撑我也要撑下去。
“……哥哥,我还是……我还是去做工吧。”
我一愣,然后立马从干草堆里坐了起来。
“惠美?”
“哥哥……我觉得我还是去做工吧。”
“不行!惠美你……惠美你……”
“过了这个冬,我也已经七岁了。我也和麻由姐说了这个事,麻由姐也说如果打通一下应该可以在她所在的纺织工坊里面做工。”
惠美的声音很缓慢,有点迟疑的样子,但是我知道惠美是下定了决心的。
惠美一直都和跟屁虫那样跟着我,我很清楚的,惠美虽然是看起来总是慢半拍的样子,但是她做事还是很实在的,一旦确定要做的事情,她就必须会做,就算她表面看起来好像懵懵的。
“……”
我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重新睡下,脑子里一团糟糕。
惠美是不可能不知道出去工作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
只有七岁的她也只能做着和我类似的工作,只是可能是其他食品加工或者纺织业。
“哥哥?”
耳边再次传来了惠美的声音。
“嗯?”
“我不是拖油瓶。我也想……帮到哥哥。”
我捏着拳头,甚至拳头里都渗出了汗珠,对,拖油瓶拖油瓶……一直以来惠美都是在这个称呼之中过活到现在,或许就是因为我不肯放手,所以惠美才生活在这样的阴影里。
而且新次郎师傅一家对惠美非常不好,如果可以的话,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肯定愿意弄死惠美。而且现在取代熊兵卫的是那三个恶棍一样的工人,让惠美留在身边确实不太安全。
现实告诉我,惠美提出的意见是最好也是最现实的。
“惠美绝对不是拖油瓶。你是我最好的妹妹。”
我摸了摸惠美那圆圆的脸蛋。
“彼此加油吧。”
惠美笑了出来,天真的她如果出去的话,她死不是真的能应对这个残酷的社会?
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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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坊调和着颜料的我抬起头,刚好就看到看着工坊樱花的花芽刚刚绽放。
“大当家的找你。”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谁?”
“大当家,石田屋的大当家石田枫。”
意外之外的人找我,我皱了皱眉头。
“他?为什么找我?”
那帮工明显不耐烦。
“谁知道!别啰嗦,赶紧去,他就在里屋的起居室那边!”
说完这个家伙就撅起嘴别过头,一副不愿再说话的样子,我见此也不再纠缠,只是放下手中的调羹然后走到工坊的拖拉门前。
我昂起头看了一眼这个木质的拖拉门,推开这门,里面就是里屋,新次郎师傅一家都在这里住,这也是是我绝对不能进入的地方,甚至稍微靠近都会被春师娘打得满头包。
我心有余悸地推开门,随后低着头踏入了里屋的地板。
这是我第二次踏入里屋,这里昏暗破旧,起居室的纸质拖拉门破了也只是用布条缝上就完事。每走一步,脚下的木地板发出陈年破败的吱呀声,踏着好像随时都可以破开的木地板我走向起居室,然后径直地推开了门。
“!!!何等无礼!”
才刚推开门,春师娘劈头就是一句叱责。我甚至搞不懂什么情况,但是石田枫却摆摆手。
“没事,一个一直工作都没有上过学的小孩子又怎么懂得这些繁文礼仪。”
石田枫饶有趣味地看了看我,然后他伸出手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新次郎师傅不说话,他默默地跪着后退了几步,从他们两人的动作上来猜,大概就是要我坐在石田枫的对面。
我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坐在了新次郎师傅的前面。
“你叫前田升?”
石田枫开口就问道。
我点点头。
“今年多少岁?”
“十一。”
石田枫好像欣赏什么似地点点头。
“和矢人同岁吗,你个子太小了,真是看不出来。”
石田枫顿了顿又问道:
“据说最近的染料都是你调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新次郎师傅,他的脸色发青。
见到这样,我马上点了点头。
“是的,没错,最近新次郎师傅都几乎把调和染料的工作都交给我做。”
话语刚落,新次郎师傅马上就插嘴进来“我让学徒做简单的染料和颜料工作,我则把更多的时间投入染料的研究……”
石田枫突然笑了笑,他那空洞得却看不透的眼神移向了新次郎师傅,让新次郎师傅一下子就止住了嘴,石田枫的眼神就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就算不是看着我都已经让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觉得这个男人肯定有什么问题!就好像脑子里少了什么制止零件那样的疯子!!!我可不能惹到这种人!
“你找我什么事?是不是我做的染料有问题?”
石田枫闭上了他的眼睛摇摇头。
“我认为你做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最近的染料比以前好得多,因为染料水平上去了然后价格原来又如此低廉,我的布料以及成衣都卖得很好。”
这么一说我就越发奇怪了。
那应该没什么事情才对的啊,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你才十一岁,很有前途,我想直接让你过来帮我调染料。”
此言一出我身后的新次郎夫妇就坐不住的。他们两人一起跳了跳让我觉得很尴尬。
我也不是很懂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我直接去石田屋那边调染料啊。
我搔了搔头,然后顺着自己的想法告诉石田枫:
“对不起。我不想去你那边。”
我很直接地拒绝了石田枫,然而这个回答反而勾起了石田枫的兴趣。
“为什么?我的待遇可是会比你后面这两个垃圾一样的东西好得多。”
确实如此,但是我可不想去石田枫那里,因为真的在石田枫这个疯子下面工作,待遇再好估计都没有命可以吃得消。
我很想把原因说出来,但是又不能直接说。到最后我也只能选择缄默不语。
“……说不出口吗?好吧,没关系,你还是有机会的,等你想通了再和我说就行了。”
听到石田枫这么说,我着实松了一口气。
“你先出去吧。”
新次郎师傅坐不住了,好像赶人那样想要赶我走,搞不清楚状况的我也不敢多说话,也只有乖乖出去。
刚走出门口,一个比我高整整一个多头的少年靠在墙壁上站着,他穿着十分高品质的服装,长长的滑布外套外加洁白得吓人的跨裤。他的样貌有几分像石田枫,而且还是用着和石田枫差不多的饶有趣味的眼神打量着我,只是和石田枫有点不一样的就是我也说不出他看不起我还是怎么样,总之表情比起那个疯子要显得轻佻骄傲。
“你就是那个升小子?你最近在石田屋挺出名的。”
这个少年说完从靠着的墙壁上走过来,然后向我伸出手。
“喔,连握手礼也不懂?不愧是野孩子。”
我不回答,只是不服气那样直勾勾地看着这个少年。
“我是石田矢人,那个工作疯子的儿子。”
矢人笑道,然后他毫不介意地握住我的手然后摆了摆,说了一句“真脏。”然后直接用自己的跨裤擦了擦被我弄脏的手。
“……你这样会给裤子染色的,这可是染料,不容易洗。”
我好心地警告他,但是没想到矢人却摇摇头:“不容易洗?对我来说无所谓,大不了这套衣服丢掉算了。”
我愣了愣。
“这套衣服质量很好,而且染料熏得很用心,很值钱的,丢掉浪费。”
矢人耸了耸肩。
“值钱也好,不值钱也好有什么所谓呢?”
说完他走得更近了:“不说这个了,升,告诉我多点东西吧。”
对这样的人我感觉无话可说,但是他又是那个大老板石田枫的公子,不得怠慢。
“你想知道什么呢?”
“毕竟你和我是同岁的人,我想知道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有什么差别。”
说完我还被矢人拍了拍脑袋。
总觉得果然是被看不起了,但是我还是把自己一些具体情况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矢人甚至没有一点情绪的波澜,他甚至掩着嘴在偷偷地笑。
果然疯子的孩子也是疯子吗?这有什么好笑的?
“对不起,真的是对不起,升,我不是笑你。”
这种话让我更迷糊了。
“我只是在笑这个社会而已。”
矢人回答道:“你不觉得很好笑么,只要我喜欢,我几乎可以住在任何地方,怎么睡都可以,不仅仅没有人敢说我欺负我,甚至起居生活都实在数十名仆从的簇拥下过的,基本我想要什么他们都会想着给我搞到,基本做什么都是一掷千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你——”
矢人指着我。“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睡在那个烂工坊上面去,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证,就连存活都是个问题。”
矢人无奈地摇头:“或许很多人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但是不对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东西,而且这样是不对的,不健康的。”
“这样极端太大了,有人连生存都解决不了的时候他就必然反抗,这种家伙就是狗,一条快死的狗,既然它都要死了,根本怎么疯都无所谓。”
“啊!是呀!不仅仅是生存!我向往的东西,我的灵魂也是如此!可能也是那条快死的狗,不得不扯开嘴巴撕咬眼前的一切直到全部毁灭!!!”
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是矢人的话却莫名其妙地吸引我,他摆动着手,就好像在跳舞那样转圈,我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一刻,他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他思维的王国,而这个家伙是这个没有任何国民的王国的国王。
最后矢人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身上。
“你看起来非常沉稳,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十一岁的人,或许周围人都会以为你很冷静,不……不对的,我闻得出来的,我们是同类人。”
矢人的双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咧着牙笑着:“我们的内心都藏着一把火,一旦到了时候我们就冲破所有我们眼前所见的所有界限,而只是我们不到破罐子破摔的时候,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哼哼哼……到底谁先呢?”
我看着矢人,很想在他面前说什么,但是一下子所有的语言都好像受到什么魔法的阻碍那样,全压在胸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被矢人一巴掌拍到胸口上,我想要说的东西一瞬间都被拍碎了,我抱着胸口不停咳嗽,直到我抬起头——矢人早已不见踪影。
但是矢人的话却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的心中有一团火,一旦到了破罐子破摔的时候,我们就会冲破所有我们眼前所见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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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我去石田屋调染料,新次郎师傅他们给我的饭菜都好了很多,终于不是腌菜白粥了,而是有新鲜蔬菜和油盐菜搭配的米饭,工资也加了不少,而我终于有钱交给麻由姐和惠美她们。
总觉得自己开始靠谱了起来,就连那仨恶棍帮工也不怎么敢碰我了。
幻想乡的春天几乎要结束了,我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但是事实却并没有变得好起来。
这些只是假象。
由于之前搬运的时候那些帮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故意弄坏过颜料,接下来所有原料的搬运都是我去监督了。
颜料的搬运全是石田屋方面实施的,而我们也只有监督的份。
远远就看到一个头上顶着两个长兔儿的矮瘦青年拉着木轮板车走来,他笑着向我摆手,我点头示意并向他招手。
这个青年模样的人是来自石田屋的健太,虽然他看起来挺年轻的,但是他自己却说自己的年龄已经超过千岁,只是他平常都是满嘴谎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哟!升小子!辛苦你了!”
健太打招呼一如既往地充满朝气,他放下板车的活动手把,然后一边把我身边放着的染料罐子搬到板车上,一边好像平常见面打招呼那样不紧不慢地和我聊天。
“呀~虽然说你没什么力气帮不了什么忙,但是比起那三个混蛋我更愿意做多一点事情呢,至少舒服点。话说那几个混蛋没有欺负你了吧?”
我苦笑着点点头。
“以前在染坊那边那三个家伙就是很出名的混蛋,让他们到你们这里工作等于也是把垃圾排挤出去那样。”
健太毫不在意我的想法,自顾自地说着。他可不知道这些混蛋对我造成了多大伤害,甚至因为他们这些无聊的恶作剧差点丢掉了性命。
“嘛,石田屋现在的直属工坊待遇都挺不错的,至少这边不会搞出什么克扣工资到没办法生存。也不会强行逼迫你没有工资然后强行借高利贷什么的,虽然说石田屋本身也搞这些。”
这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从惠美那边听来的消息只要不犯错基本待遇都挺正常。健太说罢把最后一坛装着染料的坛子装到板车上。
他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哈~好啦!这个量这几天绝对够用了。不过为什么最近为什么产量突然上来了呢?”
健太搔了搔脑袋:“升小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新次郎师傅重新回到作坊工作,而且我也终于吃到了米饭,有更多的力气干活了。”
虽然后面那个理由有点扯,但是事实上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至少工作不会经常性感觉到头昏这一点真是帮了大忙。
“诶……他们对待你以前那么苛刻的啊。”
健太一边说道一边推起了板车,而我跟在了他的后面。
“要不是麻由姐,不久前我就因为营养不良和过度虚弱而死去。”
“麻由?纺织作坊的狐狸女麻由吗?”
我点点头。
“呀,那确实是好家伙呢。这么性格好又聪慧的妖怪真的并不多见,然而却被自己的部族驱逐,来到纺织工坊里面真是屈才。”
健太表露出略微不屑的表情。
“这里多少妖怪也是这样,明明大家都是好人,仅仅是力量较弱或者其他什么无足轻重的原因就被驱逐,来到人间之里后,这里也没有什么理想,我们为了生活奔波疲命。活得连尊严都没有。”
健太莫名笑了笑。
“这里仅仅是看起来安稳而已,实际上还是那么一样等级森严的社会,你不够强大就会被欺负,被圈养,以前人类一直说我们妖怪圈养着他们,现在看起来他们也是做着和他们想象之中的妖怪同样的事情,而更可悲的是我们为了活命而放弃了尊严愿意给他们圈养着,压榨着,直到毫无意义地死去,这么一来,和残酷的妖怪社会有什么区别?也只是换一个形式而已。”
这么沉重的话题我接不上。
“啊,对不起呢,我老了,有时候就会这样说出这些有的没得,不要在意。”
我没有说话,只是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确实,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别说妖怪,就连人类自己也一样无情地压榨,而且人类在这些工坊作坊里面还非常艰苦,因为妖怪的身体能力大都超越人类。
对,熊兵卫大哥就是这样,虽然熊兵卫大哥为人非常憨厚实在,对我们处处照顾,但是他也是导致我们兄妹生活困苦的极为重要得原因之一。
年纪轻轻的我开始意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如果你不去抢夺生存的权利的时候,别人就会把你生存的权利夺取,而且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也好。
我捏了捏拳头,跟在健太的后面。
“……对不起,如果因为我的话弄得不开心的话我道歉。”
我摇摇头。然后把我想到的东西说给了健太听。
健太沉默了,他转过头一手拍到了我的脑袋上。
“不要想那么多,脑子会坏掉的,这些东西不是你这个年龄应该知道和承受的……”
但是说到一半,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以为他意识到了,对的,这些东西不应该是我这种年龄应该承受的,也不应该是我这种年龄去领悟的东西,但是!它就发生了。
这种残酷的经历正被只有十一岁的我经历了。
之后,健谈的健太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的视线一直在他推着的板车以及我身上来回摆动。一直到了石田屋的屋前。
我石田屋的前台那边在送货单那边画上圈圈,却被前台告知不能再画圈圈。
我一脸无奈地看着前台的先生,因为我根本不会写字。
“那我帮他写吧。”
听到声音,我转过头,石田屋的大当家石田枫正站在我的身后,他如同鬼魂一般穿着不知道虚幻还是肃穆的白色一套宽袖衣物,甩着轻微的衣袖缓缓走到我身边,不知道是好意还是什么来着,石田枫撩起了他长长的袖子露出了他的干瘦的手拿起前台的毛笔,然后把收货单拿到面前后,在落笔的瞬间他顶住了,随后想了想之后才落笔给我写上三个字的汉字。
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名字的汉字。不过就算没有汉字也正常吧,我这种被抛弃的孩子有名字已经是很不错。
“谢谢。”
石田枫放下了手上的毛笔。
“前田升。”
那是我的全名,所以我默默抬起头,正好对接上石田枫那空洞的眼神。
“无论是‘翔’还是‘升’,你的名字都包含着飞天的意思。我自作主张就把你的名字的汉字写成了这个‘升’。”(*日语中汉字读法里面,两汉字读音相同)
我躲开了石田枫那可怕的眼神,我打心底里面害怕他的眼神。
“你应该去读书。”
听到石田枫的话,不由地低下头。
读书?我这种人读书?!
“别开玩笑了!”
我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很认真的,我刻意观察过你,你聪慧过人,甚至可比我家的犬子。”
“……犬子?”
“我的儿子,石田矢人。”
我刷地看向石田枫。
“什、什么?!”
矢人……那个让人在意的纨绔子弟!
“我需要培养一些真正有才能的人,不然石田屋就会衰弱。而你,是个人才。”
石田枫指了指我。
“我会让你读书,然后为我服务。”
我马上后退了两步。这家伙,想要我提高能力然后一直为他服务吗?!
“……我会让你和你妹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个条件应该可以吧。”
恶魔一般的交易!
我打心底里害怕着这个可怕的男人,但是我可不能就这么被打败!我不可能接受他的条件,但是我不能拒绝也只能拖延。
“请容我考虑。”
“没关系的,机会多得是。”
石田枫笑道,甩了甩袖子转身就离开。
但是这项恶魔一般的交易却留在我的心底里,心里一旦放松的时候我就一屁股坐到地面上,而健太见此走过来扶起我。
“升小子,我听到了,大当家想挖角。”
“……”
“为什么不答应。”
“……”
“你害怕吗?”
“……!”
“好吧,升小子,你要知道,每个老板都必然是黑心的,既然如此你何必对你现在的地方讲情谊呢,人玩高处走,你就算不想想自己,也为自己的妹妹着想吧。”
“……”
我依旧保持沉默,但是石田枫这恶魔一般的交易留在我的心中。
————————————————
石田枫的邀请过了好几天,我居然对那个交易念念不忘。
我很想过上正常的生活,但是……我又十分害怕石田枫,但是又一想,留在新次郎师傅这边也是毫无明天可言,但是又一想,石田枫的手下也是如此,估计能力上去之后会是更加夸张的工作吧?那样的明天又是暗无天日……
无论是哪个都是都是黑暗的未来。我根本找不到方向。
“……疼!”
想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不小心地被工作台一边放着的短刀刺到了手臂。
血液马上就顺着伤口留了出来,我马上用嘴堵住伤口,然后径直跑了出去,在井水边猛地从井边抓住井绳。想要把水桶从井里拉出来然后用井水清洗伤口。
我一边用嘴堵住手臂上的伤口一边用力地拉着绳子,然后——有什么人突然在我身后推了一下,我的那时候还紧紧抓住井绳,这么被人一推,失去平衡的我就好像被井吸进去那样一下子就掉进井里。
我甚至都看不到是谁推我下去的!
湿漉漉的井壁根本没东西抓得住,我就那么一直下坠,然后狠狠地砸到了井底。
我的脑袋也刚好砸到好像石头上面的东西那样。
一下子我就昏厥了过去。
……
…
我醒来了,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泡在了冰冷的井水里,不知道是不是下面有好几块嶙峋的石头的原因,我居然没有沉下去。
我摸了摸身体,很疼,几乎是动不了的程度。
周围没有一点光,井口上面被盖住了。
我不知道是谁居然做这种过分的恶作剧,因为这简直就是谋杀!
我一边咒骂着向我做恶作剧的不知名家伙,一边依靠呼吸慢慢感觉自己恢复力量,感觉到开始有力气的时候我开始摸索着身边的的东西,我一刻都不能留在这里,冰冷的水让我的意识逐渐远离,我必须尽早回到上面去才行。我摸索着身边的一切,直到我摸到了身边的水桶以及水桶上面的绳索。
我使劲拉了拉绳索,水井上面井棚上的滚轮卡口似乎卡住了,太好了!这样一来我可以顺着绳索爬上去,或许是吃的饭够多,我的力气够大,足够让我一直顺着绳索爬上去,而且由于身体够瘦的原因,滚轮卡口也没有脱落,不久我就爬到井盖口那边,我推了推井盖口,井盖口已经卡好了,我根本没有办法从里面打开井盖口。
……可恶,既然都检查到井口并关好井盖的情况下为什么没有发现我?!
我只有敲着木质的井盖口希望有人路过会帮忙。
我也不知道敲了多久,我只是知道我的手臂双脚全都发麻的时候,外面才传来声音。
“有人在里面?”
那是仨混蛋里面其中一个人的声音。
“是的!快帮忙!我掉到井里面去了!”
这下子井盖口才被急急忙忙打开。午后的阳光一下子就刺到我的眼发疼,一时间被强光吞噬的我动弹不得,但是我感受某人的手臂——虽然一直都给这家伙欺负,但是他还是赶紧把我抱出来。
“喂。升小子!”
我睁不开眼睛,但是听到了帮工的声音还是有了点反应。
“……唔。”
“升小子,怎么在井里?”
“不知道是谁推的。”
“谁呀?!这玩笑开过头了!”
“你们不是一直都这么欺负我的吗!”
“……那是作弄!有人推你下井是谋杀!根本不一样!虽然你死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但是要被查出来我们可身子不保好么!”
这帮工说得没错,这种根本不是恶作剧,这是谋杀!
谋杀……?
慢着。
这仨其实说得没错,这群混蛋虽然恶毒但是也十分怕事,他们不可能做出这种摆明谋杀的事情惹事情上身。
那么到底是谁呢?
我不知道,只是慢慢觉得右胸下面的地方隐隐作痛。
被帮工扶着,一步步走到了屋檐下,没那么刺眼的阳光,我的眼睛一会儿就能睁开了,我看了一眼自己,浑身都是伤口……!
“我去叫医生吧,这可不是涂点药能解决的事情。”
我默默点头,接受了这个一直以来过分的混蛋的提议,不久就有医疗队的人抬着担架过来,然后把我放到担架上运到了千地医院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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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院长·千地太一的急救,我的性命保住了。
据说我当时情况其实十分危险,虚弱加上失血,几度失去生命迹象,如果不是这位千地医生或许我真的就失去了性命。
数天的时间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留下的问题可是很多,尤其是我的脑袋被缝上了十几针,千地医生问我怎么弄的,我说我是被水井下面的石头磕到的,让千地医生十分费解:“人间之里水源丰富,没有枯井,而水充足的井里怎么可能有石头?那不可能的,除非有人刻意丢了石头进去。不然石头不够大是会直接沉下去的。”
千地医生认真地和我说道,我也不清楚怎么一个情况,也只有听了。
但是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一方面而是——
“那个……医生……我……我没有足够的钱可以支付。”
千地医生摸了摸他的小胡子。
“这个啊,你不用担心,你出事的那天有个叫做麻由的女性帮你垫付了,似乎很多人都一起筹集了这些住院的资金,明明就不用那么急的,但是他们都在短时间都凑齐了,我不收反而是我说不过去。”
太一笑道。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病吧。”
我沉默了。
“我要出院。”
“为什么?”
“……”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我知道麻由姐她们的恩泽足够我一辈子去还了。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我一直保持着对应的沉默。
虽然千地医生认为我还需要修养但是我还是强行离院,甚至千地医生威胁我支付的费用是不会退还的,与其浪费还不如好好利用,但是我还是坚持离院,我就好像不想接受别人太多的恩惠的那样离开。
我的身子能不能工作自己很清楚,要是以前那样劳作的话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现在这种调染料对于我来说是没有问题。
我下床走了几步,总觉得右胸下面有种奇怪的肿胀感,这种感觉已经伴随好几天了,等我没走几步之后就开始真的发痛,还是非常剧烈的那种疼痛。
怎么回事?!
难道是摔坏了哪里?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有着比伤病更可怕的器官病,那时候我的脸色非常可怕,我沉默抓着床的边沿苦苦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千地医生觉得我不应该勉强,他让我赶紧坐到身后的床上,但是我不愿意,我的手还试试地抓着床的边沿,千地医生一着急就一手捏住我抓住床沿的手腕,他的拇指一用力我整个手就没有力气,整个人一下子就倾倒在床上。
“……我、我要走……”
“别啰嗦!哪里疼了?!”
“……”
“这时候别沉默!你想死吗!你的逞强会让你死!你想看到你妹妹为了这么无谓的东西对你死亡而哭泣么!”
千地医生说得确实有道理,我指了指自己右边胸下面的位置,千地医生拿出手直接按了下去,剧烈的疼痛瞬间爆发,我忍不住叫了出来。
“肝疼……肝部肿了起来。”
千地医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给我把了把脉,然后叫我张嘴,随后他坐到一边陷入了沉思。
我满身都是因为疼痛而出的汗,甚至还有汗水进入了眼睑,我单闭着眼睛看向千地医生:“千地医生?我怎么了?”
“对不起,前田君,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看起来是长期中毒导致了肝脏发生病变。”
我陷入了无言。
“我要死了吗?”
千地医生摇摇头。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搔了搔头走了出去。
“你还有好几天住院的费用呢,你接下来要转院了。”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接下来你要去永远亭,永琳先生一定能帮助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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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远亭里面我被迫进行了大量的检查,检查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金属中毒。
按照那个月之贤者八意永琳的说法就是,由于我长期摄入某种矿物元素,最终导致肝部发炎,而除了肝炎之外,肾脏也有一些问题。随后吃了几天药之后我康复出院了。
按着我的生活情况,医师·八意永琳认为是我工作原因导致的伤害,这个应该属于工伤。
想要拿到赔偿?那是不可能的,一旦身体出现状况,这些工坊也只会把你踢出去,没有情面可说的。
费用上千地太一先生以还有住院的药费为由不收取多余的资金,真是一个好人,我很幸运,从受伤送到医院到永远亭,一路上都有好人帮助,如果幻想乡的大家都能那么善良,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营养不良的孩子死在工作台上,那么多来到人间之里的妖怪也不会活得猪狗不如。
出院后,我隐瞒了自己肝脏以及肾脏受损的事实,回到了新次郎师傅的工坊去。
虽然说我已经治愈了急性肝炎,但是肝脏受损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恢复,一旦工作太多,肝部就好像运动过量那样有抽搐的痛感,而且也因为八意永琳的提醒,我开始留意腿部的积水。
但是我依旧装作没有事情,继续如同往常那样工作,我希望能够早日赚到足够多的钱还给麻由姐她们,虽然说还不上什么人情,但是仅仅是还那么一点点钱,自己也算心安理得。
然而这个时候的我骤然不知。
如同恶魔一样的恶意悄然接近,使得我不得不走上了一条极端的抗争之路。
矢人所说的,我心中的火……爆发了。
(待续) 幻想乡住人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