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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我抬起头,原本一览无遗的天空,多了几条碍眼的线。鸟儿们在那些线上,叫得正欢。
我低下头,那一条条来自杆子的影子穿过我脚下。
我不由地一笑,然后看向前方那些连着奇怪线子的杆子。
这叫做电线杆,上面的线叫做电线,这些一排排电线杆一直从妖怪之山延伸到人间之里。
自从给妖怪之山那三个外来的神明搞上产业革命之后,终于踏出了重要的一步,
而那一步……已经过去了数年……
现在的人间之里,在夜晚,看起来就如同黑夜之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甚至有种不夜城的感觉。
无论是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阻止一场最基本的异变——那就是时代的变化。
对,就算人们再讨厌异变,都无法抗拒时代的变化。
就如同时间,无论你多么不愿意变老,时间,都会吞噬了你,使得你变化。
想得有点多了。
自从那个‘事件’之后,我已经数年没有踏足过人间之里。
我一直和紫那个老家伙身边,帮忙管理日益无法控制的大结界。
甚至抬起笔,才发现,自己已经数年没有记录过物语了。
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记录物语。
但是我想,无论是我,还是我的住人物语,都大概……
……都大概走到了尽头了。
说得有点多了,无论如何,还是那么一句
各位客官,
请~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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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昏之下,我走在人间之里的道路上,
看着熟悉的,怀念的人间之里,各种各样的事情汇聚在我的心头。
“啪”
身边一声响,转头过去,亮光照入我的瞳孔之中。
“电灯……开了吗?”
我看着着比起煤油灯光亮一点,却昏黄淡了一点的电灯光,内心不知不觉,有点怀念起来。
想起多少的日夜之中,在煤油灯下书写物语,整理物语的日子。
我叹了一口气。
“美好时光,只在昨日。”
最近八云紫那个家伙也总是在感叹这个。
每当她这么说,我就看到紫苍老了许多,纵使她开始使用好像我一样小女孩的形象,但是却无法掩盖内心那份衰老。
不断靠近的危机一直摧残着我们。致使我们不堪重负,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变得衰老。
我好像老头子一样,开始唱起了御酌屋的小调。
“天人之五衰,哀哉,身不老,志先老。凡人之衰老,哀哉,志未老,身已老……”
啪啪啪啪,万家按钮万家开,万家灯火璀星河。
人间之里的街道变得陌生起来,一般这种时候,人应该少很多的,此时,已经开始出现了夜市,人们推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走向一个地方,那些吃完饭的人开始享受起生活,赶着去夜市,看看有什么好买的。
走着的人里面,不乏看到妖怪,这是我以前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
但是这份陌生让我内心感觉到一阵荒凉,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荒凉,明明是明亮的街道,我却感觉到冷漠而又充满寒气。有一种让我心寒的感觉涌出,那份心寒化作言语,大概就是:
啊,这里原来不是这样的。
“云飘过,河流过,往事如烟,匆匆度过。”
“啊~啊~啊啊~啊咿呀~”
御酌留下来的琴谱被后人当做了曲谱,在这些曲谱被加上了曲词,这时候,来自于幻想乡的艺术——“御酌屋”就诞生了。
而我这个就是御酌屋的名曲《岁月叹》。喜欢这个的,也就只有老头子老婆婆了。
“满手皱纹带哀伤,两鬓花白心茫茫,何处去?彼岸堂……”
我一边唱着小调,一边走着,忽然之间,在我前方,一个老爷爷也唱了起来:
“……然何处是人间?此处,那处,还是别处?哀上心头,泪流不觉苦。”
居然唱出下一段来了,看着这个如同歌词里面一样,“满手皱纹带哀伤,两鬓花白心茫茫”的老爷子看来是挺有兴致的呢。
于是我就和他共唱了了最后一段。
“只有此时明月之下,相逢一时短暂,遥望圆月之永恒。”
和着小调唱完,我和那个老头子相视一笑。
“不错,谁家的小姑娘?居然会唱御酌屋的《岁月叹》?”
“我是妖精。并不是人类哦。”
“哦……!这样吗?最近我都老到分不清什么是人类,什么是妖怪了。”
呵呵……其实我也是,自从人间之里开放了之后就越发这么觉得。
“我看如此有缘,不妨来寒舍吃个小饭再走?”
我摸摸肚子,其实我并不需要进食。
不过看着这个老头子,居然还和我合唱一首《岁月叹》,那么我也有点兴趣和他一起聊一下。而且难得感觉,有点……确实如他所说有点儿缘分的吧?
我跟着老头子走入那阴暗的小屋里面,小屋黑暗的如同一团混沌,不知道那个老头子怎么摸索着的,点着了一煤油灯。
不过我一瞬间就被感动到了,那是一团漆黑的里面,你感觉到内心好像被什么捏住一样,无助,迷茫,而此时,一盏煤油灯出现了,那昏黄的灯光忽地出现,照亮了眼前所有的一切,虽然昏黄暗淡,但是却让人心里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温暖,感觉:“啊,就是这样就好了。”
“请坐吧。”
老头子在灶头边打起了火石,在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他那颤抖的黑手,……那是手皱纹里面都塞着黑乎乎东西的沧桑的手,我不用发动能力,都知道这个老头子还在做着与炭有关的工作。
他小心翼翼地,先是轻轻地打着火石,点点的火光跳出,但是不足以燃起炉子的干草。
接着,他稍微用了一点力气。
随即,在灶头边燃起了火光,天花板上吊下的黑瓷锅子里面正是一些野菜和猪肉,下面的火慢慢地把黑瓷锅子的汤煮热了,老人拿起碗盛了一些汤递给我,然后才自己盛起自己那份汤。
“现在肉类也变得多了很多呢。”
“是啊,现在随便能买到了。以前总觉得肉这种东西,一年最多也就能吃两三次呢,现在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的东西了。”
我喝了一口下去。肉汁的味道在口腔里面蔓延着。非常熟悉而且怀念的味道。
“好喝。”
我如此说道。但是老头子却摇摇头。
“现在的人都不会觉得这些东西好喝了,因为吃惯了,反倒没有之前那种期待,吃下去,感觉就一般了,”
老人一口喝下他自己那份,再给自己盛上一碗。
“不到少的时候人是不会珍惜那种东西的。”
“只有肉变得难以吃上的时候,他们才会觉得这些肉难得可贵,吃起来才回味无穷。”
老头子哈哈大笑,拿起自己的短筷子,给自己嘴里塞上一块猪肉。
“如同时间一般呢……”
“哎,时代变了呢。”
他用着自己那满是炭渣的双手搓了搓自己那小小的满是糟杂的鼻子,似乎刚才的话让他鼻子有点酸。
“你……还是用煤油灯呢。”
“啊……我之前做煤油灯生意,不过早就做不下去了。”
老头子呵呵地笑着。
“我们的煤油都是产自于河童之手,现在的河童已经不太愿意做那些玩意了。”
居然是煤油……这玩意和炭没有什么关系啊……看来我也有点自以为是了。而且,幻想乡的进步,总是离不开河童,以前是煤油,现在是电……以后会是什么呢?
“你看……”
老头子指了指外面那些有着电灯的房屋。
“电灯是值得被人们使用的,对比一下煤油灯,电灯既不用加煤油,又不用换棉芯……无论怎么想都还是电灯好呢。”
老头子叹了一口气。
“那玩意好啊,但是……”
老头子摇摇头。
“无法接受。”
我看着一旁的煤油灯,一语不发,虽然难以启齿,但是我最近也是这种感觉,很多东西都用得很有感情了,很多新事物都感觉到难以接受。
或许是因为我们给用惯的事物给予了某种特殊的意义,以至于就算不好用,我们都会继续使用。
此时,我留意到这个有点暗淡的小屋一边,有着一个神台。神台供奉着灵牌,从上面的字可以看得出,应该是老头子的妻子。
“啊,你注意到了?那个是我的妻子。陪我走了四十多年,在上一年终于寿终正寝了。”
老人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那发黑的手,总感觉手上是一大把煤渣,好像一抹上去满脸都是糟糕的黑炭。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是被煤油泡多了才发黑的……
“我的父亲就是卖煤油的。推着个小推车一边叫喊:‘来咯~煤油!~煤油!~’”
“然后我也是卖煤油的,只不过我卖多了个煤油灯,还管修。也是老一辈那个推车,只不过我改成大了点,让车子上面上面叼着几个明晃晃的煤油灯,也是这么吆喝的:‘来咯~煤油!~煤油!~’。”
老人好像想起什么东西,什么往事,那种让他自豪的往事。
“那个时候还真是风光啊,出门大家都很尊敬我,这么多人卖煤油,救我卖得最好,因为我修煤油灯是不用钱的,免费。于是大家总感觉欠我什么,都愿意来我这里买,”
“那时候一下子就有了钱了,后面还雇了几个人,两三辆一起,那个时候几乎是把全人里的煤油都包了下来。”
我瞧着着老头的兴奋样子,看来似乎是有着这么一个风光的过去。
“后面和她结婚什么的,一直过的很快乐呢。”
老头子的表情变得非常祥和,
“我早上就和佣人们出去,晚上太阳下山才回来,而那个时候,妻子早早就点着煤油灯,挂着门口。”
他挥着手。苦笑了一下。
“那完全是过去了。不过说起煤油灯,我总是想起家。有个煤油灯才像是我的家啊。”
他捏着自己的长胡须。
“一看到那煤油灯,我就抬起手,还有很远,我就开始喊:‘哎……!我回来啦!’街坊邻居就会笑:这个丈夫,身子还没回到家,心早就放在家里了。”
“你知道的,我是个喜欢吆喝;‘来咯!!~煤油!~’的家伙,我的嗓门很大。妻子很容易就听出是我,然后就会出来,对着我挥手。”
“所以看着煤油灯特别亲切。”
“虽然没有孩子,不过……确实很快乐。如果我们分离了,任何一方都会很难受吧。”
“好在她比我先走。不然这份孤独……我可不想让她去承受。”
在微弱的煤油灯光下,我看到他那深沉的眼袋,只有那经常迷离的双眼挂着那里。
或许这个人在自己妻子死了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现在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倍受过往折磨的躯体,一个温暖的尸体。
“我无法接受那些电灯,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一盏煤油灯。”
他闭上眼睛。
我看着这个稍微有点倔强的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然也不是说反对那些电灯,因为……到现在我也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灯,新的一代或许是电灯,但是,我们老一代的人,我们这些即将死去的人,就让我们内心里面留着那盏煤油灯吧。”
果然如我所想,他已经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他是老一辈的人了。
应该就是被推翻,被消灭的一代。
“我现在真正所想的……大概也就是回到那个已经回不去的年代,然后把煤油灯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在晚上就妻子在煤油灯下,看着彼此,直到眼困睡下……”
说罢,老人望向外面。那充满电灯光的地方。
“但是梦想终究是梦想,时代的永远不会止步不前。”
昏黄的灯光下,看到我的手指的影子在煤油灯下摇晃。
外面照进来的那写电灯的光芒。慢慢地渗透入煤油灯的灯光里面去,
心中的寒冷从来没有停止,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寒冷只会不断蔓延,直至那份寒冷完全占据了自己的身体。当身体变为寒冷的躯体的时候,那么,人生就在此止步了。
我这副妖精之躯何尝不是这样?只是看起来,比人类要缓慢罢了。
我轻轻地放下了碗筷。
对着煤油灯,我轻轻地唱起了御酌屋的小调。
“天人之五衰,哀哉,身不老,志先老。
凡人之衰老,哀哉,志未老,身已老。
云飘过,河流过,往事如烟,匆匆度过。
满手皱纹带哀伤,两鬓花白心茫茫,何处去?彼岸堂。然何处是人间?此处,那处,还是别处?哀上心头,泪流不觉苦。
只有此时明月……”
我那女孩子稚嫩的声线让这份《岁月叹》染上了一种更为深沉的哀伤,好像讽刺一般的哀伤。
缓缓的歌声伴随着时间,拉着无法阻止的时代,滑过老人的身边,滑过煤油灯的玻璃灯罩,然后飘扬出去,飘到外面那五光十色,色彩斑斓的人间之里中去了。
我离开了老头子的家,只身一人走在热闹的夜市之中。
我不知道自己内心那盏灯是什么。不过此时此刻,我总是觉得在煤油灯下感觉比较舒服。
或许我内心的那盏灯,也是煤油灯吧……
而这电灯的时代……并不适合我。
我抱紧了自己,带着日渐发冷的内心,没入人群之中。
~完~ 幻想乡住人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