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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时辰后,上党太守王凌率领七千郡兵来到了高都县。县城内被大火烧得黑黢黢的,无论官衙还是民居,到处都遍布着灰烬和烧焦了的房梁。微风一刮,白色的灰烬中,显露出红色的底火儿,打着旋儿飞翔天空。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整座县城死一般地宁静。
几个年过七十的耆老跪在王凌的马前大声哭诉。“好我的王使君呀!若不是县令大人见势不好,偷偷开了北门让我们逃跑,城中的数万百姓早就被烧死了!下令攻城的是虎贲中郎将袁术袁公路,县令大人就是让他一剑砍死的!,”
自从吕布担任并州牧以来,并州承平已经十有二年,这十二年来,便是连小偷小摸都是极少,今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们心中自是愤懑异常。“还有武猛都尉丁原丁建阳!就是他的部下犯下了一百六十八桩案子,害怕县令大人追查,才鼓噪攻城的!”
王凌连忙滚鞍下马,伸出双手将几位耆老一一扶起。“诸君莫急,请起来说话。此事,本官和大司马吕布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定要手刃元凶为屈死的官民报仇的!”耆老们这才止住悲声。王凌立在马前,下了一连串儿的命令。
命令带来的属吏检点损失,从郡里和附近的县城赶运粮草物资,为百姓们修葺房屋。最重要的是加派斥候,一定要找到袁术和丁原的所在。吩咐完毕,王凌将郡丞和两千步卒留下来主持善后,自己率领五千骑兵,一溜烟儿就追了下去。
由高都县向南,直到京师洛阳,不过一百五十里。一共有两条路,一条是经过天井关,这条是近路,一条是绕过天井关,南渡沁水,便可以抵达大河上的重要渡口孟津了。王凌仔细一想,天井关有六百郡兵驻守,易守难攻,袁术等人定会绕过天井关直扑沁水。
“全军快速通过天井关!直扑沁水!”王凌下了命令。抵达天井关之时,天井关的守关军侯在关门前迎接,他早已得知了高都惨案的详情。“使君,我已经广布探马,发现了袁术等人的踪迹,就在天井关南三十里处,似乎要南渡沁水!我已经派了一屯骑兵远远地跟在后头,寻么着抽冷子给他一下。”
“好!留下两百人守关,带上你的人,我们一起去给他来上一下。上党郡的百姓,不能说杀了就杀了!无论是谁,无论他背后有多大的势力,血债都要用血来还!”王凌两眼冒火,心中异常愤懑。但是,毕竟他是太原王氏的长房长孙,政治眼光还是有的。
京师洛阳的世家大族,是不会管小民百姓的生死的,即便上疏朝廷,也会被一推六二五,百般抵赖。他率兵追击的目的是两个,一个是为高都县的百姓们讨回公道,另一个是要抓一些人犯,到时候好和汝南袁氏打打笔墨官司!当然能抓住袁术和丁原更好!
黄昏时分,王凌的五千骑兵终于在沁水北岸堵住了袁术和丁原的部队。远远望去,数十艘大小船只正载着军兵过河,河南岸已经过去了三两千人。“杀!注意留上几百个活口!”王凌一声令下,五千骑兵风卷残云一般向河边杀去。
这一番大战,只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袁术、丁原的军队,平安渡过沁水的只有三千,其余的不是被杀就是被俘。上党郡兵的战力竟然如此强悍,只吓得袁术和丁原心惊胆战,幸好他俩是第一批渡河的,否则此时定是被上党郡兵俘虏了!
七月十六日,辰时,并州晋阳城,大司马府。
“简直是惨绝人寰!”吕布一拍案几,勃然而起了!“高都县令的措置并没有什么不妥,事情起因于丁原新收编的张燕部下,这和他袁公路何干?竟然下令屠城?还亲手杀死了高都县令?不要袁公路的人头,我誓不为人!”
高都惨案的详情,上党太守王凌已经据实上报,高都县令以下官吏郡兵七百人尽皆战死,百姓死伤三千多,县城被大火焚毁。王凌率领五千骑兵在沁水北岸堵住了袁术和丁原,斩首两千,生俘三千多,袁术和袁绍仅剩三千残兵,逃往洛阳。
“好在王凌应对及时,当场抓住了人证物证,只可惜丁原新收编的那几个军侯,早就水灵残兵逃回了太行山。”高顺双目尽赤,他最看不上的就是随便屠杀平民。可是最近他颇读了一些书,知道官场上的事儿急不得,须得有理有利有节才行。
“这事儿袁公路做得也确实太过了!不过,大司马莫急,此事还是要上疏朝廷,先占住大义的名分再说!切莫让卑鄙小人钻了空子!”一见吕布怒火勃然,阎忠连忙苦苦解劝。作为一个儒生、名士,他还是愿意相信,天子和朝廷是好的,只不过是被一些人蒙蔽而已。
“这事儿不能就此罢休!血债要用血来还!光是上疏有什么鸟用?率领大军抵达洛阳城下,看朝廷敢不交出袁公路?”成廉、宋宪第一个忍不住了,大叫大嚷了起来!“此言大善!”“血债要用血来还!”武将们顿时鼓噪起来了。
“对!血债要用血来还!即刻起兵,追杀袁术!敢窝藏着,诛九族!”吕布拔出佩刀,一刀将案几劈为两半!“敢言不出兵者,杀无赦!”“诺!”武将们神情肃穆,应了一声去了!在他们心中,并州才是自己家的,至于朝廷,那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阎忠双眼血红,张口就要再上前折辩,忽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袖,阎忠回头一看,原来是贾诩。贾诩向他摆摆手,将他拉过一旁,小声说道:“大司马正在气头上,你现在上去解劝,他杀不杀你?杀了心痛,不杀,将何以服人?”
“文和兄,你难道不知,只要大司马率兵逼近京师洛阳,就成了乱臣贼子?天下将群起而攻之?这样一来,汝南袁氏和朝廷都轻飘飘地解了套?如此一来,英雄变成了奸贼,鼠辈却得以洗白?光是清流、世家的的吐沫,就能把大司马淹死!”
“莫慌,大司马盛怒之下,我等都无法劝解!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不这样做,将何以面对并州的百姓军民?将何以平息诸将的怒火?”贾诩面带微笑,手捻胡须,用手指点了点阎忠。阎忠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可是,总得有人拦着他吧!”“莫急,你等着看戏就是了,有人比我们还急!”
吕布点起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直奔晋阳城南门,旌旗招展,士饱马腾。高都惨案早已在军中传开,大司马怒发冲冠,要带着并州军南下京师洛阳,为死难的高度县令和军民讨个公道。为了并州的百姓军民,大司马竟然不惜和朝廷翻脸?我等小卒,还有什么可说的?
从大司马府一直到城门,十余万百姓夹道欢迎,他们挥舞着手臂,不断地大声呼喊着。“血债要用血来还!”“定要砍下袁术、丁原的首级!祭奠死难的军民!”“敢犯并州者虽远必诛!”大司马的所作所为,解气极了!谁敢杀并州一个人,就要诛他的九族!
整个晋阳城,因为高都惨案,已经沉浸在一股无比悲壮的气氛中了。并州承平十有二年,从没有发生过这样残忍的事情,高都县令的措置,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袁术竟然丧心病狂,下令屠城,还亲手杀死了高都县令,是可忍孰不可忍!
十万大军,从各个军营中出发,汇聚到城门前,却都停住了脚步。在城门前,铺着一张席子,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芦席上,眼观鼻鼻观心,恰似得道高僧一般。老人身材瘦削,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子浓烈的杀气,令十万军马止足不前。
这位老人,便是大司马吕布的恩师,大汉的军界硕果仅存的耆宿,万户侯张奂张然明!一见老张奂端坐在城门前,十万大军大吃一惊,这老爷子为人向来低调,向不轻出,今日如何一个人独坐在此?
吕布和诸将连忙下马,赔笑上前,齐齐向老张奂拱手施礼:“见过侯爷!”张奂缓缓睁开双目,轻轻一指那一张芦席。“坐下说话!”“诺!”吕布应了一声,端端正正坐在芦席上,众将侍立于后,静静地等着老张奂开口。
老张奂一捋雪白的胡须,雪白的眉毛两边,几根长长的寿眉随风飘荡。“奉先,你曾言敢言不出兵者斩?果有此事?”“确有此事!”吕布恭恭敬敬的答道。“军令一出,驷马难追!老夫理解你的愤怒,也理解你的苦衷,可是,老夫还有几句话,你可愿意听否?”
“学生愿听恩师教诲!”“你这一去,是准备废黜陛下,改朝换代吗?”吕布大惊失色了,伏地不起。“恩师在上,布绝无此意!”“老夫且来问你,本朝自高帝斩白蛇起义以来,无诏擅自领兵入京者,可曾有过几人?” 汉逆之吕布新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