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二阿哥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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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静了半会,方有宫婢缩手缩脚出来,行至廊檐,低声道:“万岁爷看了折子,心境正是不好,谁来了都不见。”话说完了,才朝舒嫔福了福身,道:“舒主子请回罢。”
寒风扑面刮过,燥得唇干肤裂。
舒嫔在奴才跟前失尽颜面,胸口堵了气,紧紧抿着唇,却是无可奈何。身侧提灯的宫女姣月轻声道:“主子,夜风大,不如明日…”音还未落,被舒嫔反手一掌,斥道:“我做什么,还要你多嘴么?”
姣月颊上打得通红,眼眶里溢着泪,却不敢露出泣色,强忍道:“奴婢该死,请主子恕罪。”
在皇帝寝宫前训斥宫人,可谓大不敬。
吴书来自己也是奴才,算是感同身受,忍不住替姣月出头,道:“舒主子要打罚宫人尽管回咸福宫慢慢训骂,这儿是养心殿,若是万岁爷知道,任谁都没得好果子吃。”
舒嫔心有怯意,面上不动声色道:“我是一时恼怒罢了。”
吴书来顺势道:“既如此,舒主子回去消消气。”
舒嫔身焦意乱,脚下踉跄,差点跌倒,起身时望见殿前锦帘扬起,有宫人翻身进去,隐隐可见里面灯火辉明,身影绰绰。忆起往日自己在御前巧笑颜欢,光脚踩在羊毛毯上,密麻软厚的触感,能酥到心底去。
青橙一身月苏白的宫裙,隔着皇帝数十丈,坐在炕前与宫女枝剪瓶花。忽闻微声叹息,她扭头看去,只见皇帝抚额盯着折子,眉心皱起,任由墨汁滴落。
旁侧守着伺候笔墨的太监,嘘声恭立,目不斜视,仿佛万事皆与他无关,只管一心一意磨着墨锭。青橙扬了扬脸,宫女便悄然退去。
她起身屏退殿中闲杂人等,亲自研墨,轻声问:“皇上何事烦忧?”朝中的事她本不该问,也不能问,可看着皇帝圣心烦忧,便不由自主的开了口。
皇帝道:“直隶衙门递了折子,说总督李卫病逝。”稍顿,动了动身,搁下笔,合了折子,道:“他是先祖爷朝的老臣,为官清廉,为众臣表率,知他年事已高,朕一直想出宫见他,不想…此乃朝廷之损失。”
青橙不敢妄做评断,静静听着皇帝说完,道:“能得皇上如此怜惜,也是他的福分。”又道:“皇上若觉得累乏,不如先歇息。”皇帝嗯了一声,青橙忙往外头打了手势,不过片刻,便有内侍捧着巾帕、温水等入内,青橙伺候了皇帝盥洗更衣,两人斜躺于龙榻。
皇帝穿着明黄绸衣,半倚半卧,望着帐前烁烁潋光,心事重重,缄默不语。青橙靠着他的背,柔声道:“皇上睡不着么?”皇帝转过身,不肯多说,只浅笑道:“你先睡吧。”
青橙沉思片刻,忽而坐起身,道:“皇上的辫子散了,我给你梳一梳。”
皇帝道:“大冷的天,仔细冻了手,明儿自有梳头太监伺候。”
她从被中钻出,踮着脚往桁架上取了衣,悉悉索索拿了黄杨木镌花梳子,盖住半身被子,笑道:“隋朝有个名医叫巢元方,他在医书里说,梳头有通畅血脉,祛风散湿,使发不白之效。这些尚且不论,我只觉得晚上梳头能忘忧安眠,一觉睡到天亮。”
她强拉他坐起,用锦被将两人团团围住,皇帝坳她不过,只得盘膝坐着,由着她解开发辫,慢慢的打散了头发,有一遭没一遭的梳着。她的手力不轻不重,黄杨木齿轻轻浅浅的刮在发根处,让他觉得酥酥麻麻,颇觉好受。殿中静悄悄的,两人偶尔呢喃一句,昏黄的光亮映着薄纱帷幕,晕出一片温馨安逸。
次日晨起便下了雨,阴云漫天,四处湿浸浸的,使人愈发觉得寒彻透骨。皇帝散了朝,有御医院的太医上前禀告,说二阿哥又不好了,高烧整晚一直未退。
皇帝来不及歇息,坐了轿子直往长春宫探望。永琏知礼守节,虽在病中,见皇帝来了,便欲起身行礼。皇帝一手按住他的肩,往榻旁坐了,不等太医阻拦,已将脸庞贴在永琏额上。
永琏面色寡白,蠕动双唇,喘息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儿臣不能起身行礼,请皇阿玛恕罪。”皇帝觉他额上滚烫,心下怜惜,道:“好孩子,皇阿玛不生气。”
宫女拧了冷巾帕上前伺候,皇帝接过,亲自敷在永琏额头,又用手背抚了抚小小的脸蛋儿,顿了片刻,慈爱道:“你赶紧好起来,大清还等你做主呢。”
皇后听闻,又喜又忧,此乃皇帝头一回当着众人表露立储之意。永琏心中清明,勉强挤出笑颜,道:“大清能有皇阿玛,是百姓之福。等我病愈,一定好好跟着皇阿玛学习言行政教。”
皇帝颔首,道:“等你好了,皇阿玛还要教你骑马射箭,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一时有伺候汤药的宫女上前,大大方方跪在榻前,恭谨道:“请二阿哥用药。”
皇帝将永琏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半揽着他。
皇后端过瓷碗,一勺一勺的吹拂尝过,方喂与二阿哥。永琏吃了半碗,忽而落下泪,皇帝心疼,问:“是不是药太苦了?你忍着点,良药苦口,吃了药,病才会好。”
永琏摇摇头,道:“并不是药苦。”停了停又道:“今儿有皇阿玛、皇额娘亲自照料,儿臣觉得高兴,所以哭了。”
皇后撇过脸抹去眼泪,心里难过万分,却强忍着含住笑意,道:“傻孩子。”
永琏正欲说句什么,却觉胃里犹如翻江倒海,忍将不住,便将才吃的药汁悉数吐了出来,呕了皇帝一身。御医们倾身上前诊脉看治,皇后在旁侧守着,另有宫人领着皇帝往旁殿净洗、换衣。瞧着皇帝满脸忧虑,魏宛儿快了手脚,麻利的拧了温帕伺候皇帝抹脸。
皇帝问:“二阿哥何时开始吐药的?”宛儿镇定自若,立在皇帝身前,扭紧云纹龙扣,道:“回禀皇上,二阿哥昨儿夜里开始发烧,便总是吐。”稍顿,又道:“皇上不必太过忧心,发烧时呕吐,实在正常不过。胃里空了,也许对病情反而好。”她娥眉大眼,恬静秀气,言语中自有端庄矜重,皇帝不由多望了她两眼,很觉亲切熟悉,却也说不清为何。
夜半风起云涌,还未立冬,就簌簌下起雪粒子。屋中没有烧地龙,青橙冷得脚丫都冻僵了。海安临时提灯,从库房里拿出去年的陈炭,堆得小山似的烧了一大铁盆,用细纱罩子笼着,放在寝殿取暖,低声道:“主子,要不要再拿两床被子?”
青橙道:“拿一床就够了,盖多了,压得我喘不过气。”稍顿,又问:“我听着外头唰唰的响,是不是下雪了?”海安道:“下的是雨夹雪粒子,明儿许会有大雪。”青橙呼着暖气道:“今年的天气可真不寻常——明天大早你去问问内务府何时烧地龙罢。”海安应了,开箱抱出绛色鸟雀连理纹贡缎大被,仔细帮青橙腋好,方吹了灯,卷着铺盖倚墙而睡。
天墨黝黑,豆大的雨噼啪而下,宫街尽头有两人提着昏黄的瓜皮灯疾步而走,丝毫不忌讳地下雪水。到了长春门,把守的太监喝道:“是谁?”外头的人冷得直跺脚,语气跋扈道:“快快开门,有八百里急报。”门里钻出光溜溜的额头,脸上堆满的笑,道:“原是养心殿的高爷爷来了,快进屋里歇歇脚。”
高玉懒得与他寒暄,道:“快去通传,我有滇防急报。”光额太监道:“二阿哥闹了半宿,皇上才睡下,谁也不敢去通传,高爷爷,您看,可否明儿再...”高玉眉头一竖,喝道:“放你娘的狗屁,耽误了事,斩了你九族!”吓得那光额太监再不敢多话,屁滚尿流的进里头通传。帝后同宿于寝宫,善柔蹑手蹑脚的走到榻前,低声唤道:“万岁爷...”
皇帝并未睡着,一手掠起帷幕,问:“什么事?”
善柔道:“是八百里急报。”说着,将黄皮信封呈上,又转身端了一盏彩绘铜雁鱼灯举在皇帝身前。皇帝略略扫过,唇角下沉,神情渐渐凝重,低沉道:“叫起吧。”皇后醒来,望了望窗外,道:“天还没亮,永琏又闹得晚,皇上好歹再歇息半刻钟罢。”
皇帝却已起了身,吴书来听着动静,领着宫人鱼贯而入。皇帝道:“是云南总督上的折子,云南接壤外域,边备事务半分不能宜迟。”朝中政事,皇后插不上嘴,正欲强撑着下床伺候,却听皇帝道:“你也累极了,不必起来,尽管歇着罢。”
皇后身形微动,跪坐着肃了一肃,道:“谢皇上。”
至寅时,天空飘飘洒洒的扬起雪花,不到半个时辰,遥遥望去,亭台楼阁皆是白茫茫一片。青橙睡得昏沉,耳边忽而响起喧闹声,海安几步上前,面露焦虑之色,急切道:“主子,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青橙乍然惊醒,从被中坐起,问:“何事如此惊慌?”有两名宫婢挂起帷幕,海安快言快语道:“内务府才传了话,说二阿哥薨了,让各宫主子往长春宫凭悼。”炭盆烧完大半,红光掩盖,一望,只能看见厚厚一层白灰沫子。青橙脑中轰然做响,她以前在宴席上撞见过永琏,是极乖巧贵重的孩子,见了她,即便不认识,也会作揖,唤一句:“妃娘娘好。”
海安早已命人备了温水,伺候青橙梳洗过,挑了件庄重肃穆的碧色松丝棉袍,坐了暖轿,冒雪前往长春宫。长春门已支起白帐,宫灯窗棂上皆盖了白纱,细细的雪花飘絮,在暗光下犹显凄冷悲恸。停了轿,青橙入直房,早有高妃、舒嫔、陆嫔等人候着,莺莺燕燕站了满屋子,面色各异,悄声言语。
陆嫔道:“听说皇上已下旨赐封二阿哥为端慧皇太子,一切事宜均依着皇太子的丧仪,还要修建皇太子园寝呢!”她身上穿的虽是月白素裙,可暗纹却是用银丝绣的,在灯下闪闪有光,眼下的场合,实在不够稳重。众人知道她爱嚼舌根,瞧着情形,都不与她搭话。
王贵人悄悄将陆嫔拉至暗处,道:“你要不要回钟粹宫换件衣衫?皇上心中悲痛,你别触上霉头,小心治你个对皇太子不敬之罪。”
陆嫔自己早有察觉,轻声道:“我也知道,可挑了半会的衣衫,总寻不见合适的,柜中多半是花的粉的,更加没法见人。”王贵人心思一转,指着侍奉茶水的宫女道:“你让人去借一套素服来,罩在外头。”陆嫔为难,道:“太难看了些…”
王贵人道:“哪里还顾得了好看不好看!”
不过多时,有穿着丧服的太监疾步行来,淋雪站在廊檐下,道:“请各位主子跟着奴才走。”天还没亮,地上雪泥辗乱,四处人头攒动,青橙顾不得看路,只管随在后头深深浅浅的走,也不知要被带去哪里。到了一处偏殿,里面停着金棺,白幕重重,另有内侍在旁侧喊道:“跪!”青橙便跪下,内侍又喊:“举丧!”殿中内外顿时哀声泣泣,回响整个紫禁城。
如此闹了数十日,到了年下,方行“奉移礼”,将端慧皇太子金棺暂移至京西田村殡宫。青橙与后妃、公主、命妇一并立在二门内,金棺抬殇棺车经过时,便跪地泣饮,举哀送行。只听靴声橐槖,整齐划一,余光可见仪卫和太监、护军等上千名官兵护送,其隆重气派,可见一般。永琏病殇,皇后无力掌管后宫之事,娴妃在冷宫,高妃又不被太后倚重,皇帝便下旨晋顺嫔为顺妃,择日举行册封礼,暂由她全权掌管后宫诸事。
这日大雪,雪片如飘絮如碎瓣,簌簌扬洒,遮天盖日。青橙歪着炕上,腰酸腹坠,浑身都觉不舒坦,遂吩咐道:“叫厨房好好用红枣人参炖两碗鸡汤来。”海安心下了然,答应着下去,一时又返身回屋,道:“主子,太后召见。”青橙听了,连忙挣扎着起身,道:“可有说是什么事?”海安跪在地上伺候她穿鞋,道:“奴婢估摸着是为顺妃册封之事。”
雪深及踝,踩上的脚印不过半会,就会被新雪覆盖。青橙已有数日未出门,见天色阴郁灰暗,坐在暖轿中,犹觉手脚冰凉难忍。至寿康门,见有数抬绿呢大轿停在甬道,脚下不由快了些许。廊檐上已换了红纱、青纱灯笼,领路的宫女也穿红戴绿,不似先前庄严。
屋中四壁挂着厚厚的福寿安康毛毡,火龙烧得滚热,又用错金描凤的镂花熏笼烧了数盆银炭,青橙往里一钻,暖气逼人,连脚趾尖都活络了。太后端坐于宝座,皇帝坐在对侧,底下是一众的妃嫔侍从,见她进屋,齐齐望向她。
青橙惶然,急忙跪下,道:“给太后请安,给皇上请安,给各位小主请安,臣妾来迟了,请太后恕罪。”自二阿哥薨,皇帝连日未入后宫,也未召寝,许是天寒衣厚,他竟觉青橙体态丰盈了些。太后见皇帝盯着青橙打量,神色与往日不同,遂淡淡道:“起来吧。”
早有伶俐的宫人搬来凳椅,青橙顺势坐下,腰上便不似先前那般酸得厉害。太后神态自若,浓密的眉毛下,两只小眼深邃如渊,似能世间洞察一切。她道:“皇后卧榻,宫里的事交给顺妃处置,顺妃做事谨慎有序,哀家原本很是放心。”停了停,小指上的镶玛瑙玳瑁金护甲重重往炕几上一磕,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咣当一响,甚为骇人。又道:“昨儿竟听闻有人对她不敬,皇上赐了她协理之权,后宫中人,自然要以她为尊,岂可仗势欺人!”
青橙并不知是何事,却也听得心惊胆颤。高妃浑身战栗,屈膝跪下,叩首道:“臣妾一时糊涂,请太后责罚。”顺妃端坐于位,冷冷望着,不动声色。殿中寂静,青橙肚中忽而一阵绞动,痛得差点喊出了声。
太后道:“你可知错在哪里?”
高妃默默垂泪,道:“顺妃有皇上旨意,协理后宫,她既只给臣妾十篓银炭,臣妾就该谨遵,不该与她吵架。”太后点点头,道:“你是妃位,品阶高,当为众嫔表率,岂可任性而为。”顺嫔见太后面有缓色,皇帝又未开口说话,一时揣摩不定,起身道:“话说回来,此事不可全然怪高主子,她素来怕冷,皇上曾有口谕,每月多给咸福宫拨三篓子银炭。臣妾未查旧账目,只是依着份例来做,才引出误会。”
皇帝这才开口,徐徐道:“虽有错漏,也该有理说理,岂能跟市井泼妇一般,闹得宫里鸡犬不宁。”顺嫔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随即恭谨道:“皇上说得是。”高妃恨得噬心挠肺,掌心紧紧攒着腰上荷包,又怒又怕。半响,皇帝才道:“既然犯了错,就不可不罚。”稍顿即道:“传朕旨意,高妃举止失仪,罚钱粮半年,禁闭至大年初一。”
刑罚不轻不重,只能算是惩戒。高妃不敢叫屈,伏地磕头道:“谢主隆恩。”皇帝又道:“往后若再有此等事宜,朕绝不轻饶!”众妃嫔敛神静气,忙起身齐齐道:“臣妾等听命。”
青橙忽而痛得厉害,连起身都难,额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皇帝一直注意着她,见她姿态异样,不由问:“苏贵人,可是身子不适?”青橙当自己是月事不调,闹出事来,让人笑话,便忍着痛道:“谢皇上关心,臣妾并无大碍。”
皇帝还是不放心,顾不得旁人眼光,起身行至她身前,伸手抚了抚她的额,道:“是不是着了凉?”青橙想要屈膝谢恩,眼前一花,头便晕晕乎乎的漆黑一片。她本能的抓住他的手臂,强撑着站稳。皇帝急切道:“到底怎么了?”又急忙挥手,道:“嫆嬷嬷,去叫太医来。”
嫆嬷嬷嘴上应了一声,却只看太后脸色。事已至此,太后不好驳皇帝脸面,便暗暗颔首,嫆嬷嬷听命,急忙去了。青橙腿脚无力,软绵绵的依偎在皇帝怀里,皇帝心里焦躁,朝太后道:“苏贵人身子不适,儿子想借皇额娘的寝殿一用。”顺妃以前就知道青橙甚得君心,却不想竟已得宠至此。皇帝深谙后宫之术,不管宠谁,当着众妃嫔也总是一视同仁。若不是敬事房有记档,她哪里能知道平素性子寡淡、不善言语的苏贵人竟承宠最多。
青橙微弱道:“太后凤榻,臣妾不敢失仪,请皇上送臣妾回翊坤宫罢。臣妾并没什么,歇息半日就好了,皇上放心。”皇帝听她气若游丝,急切道:“你如此模样,叫朕如何放心?!你既想回翊坤宫,朕送你回去便是了——不过,一定要让太医好好诊治诊治。”青橙心底一暖,唇角缓缓浮起笑意,略含些许娇嗔,道:“都是老毛病了,并没什么。”
宣来暖轿,皇帝亲自陪护苏贵人,高妃等恭送圣驾至宫街,方各自回身。顺妃正要上暖轿,身后却忽而一声唤:“顺主子,等一等!”
顺妃听出是高妃的声音,脚下一滞,顿了片刻,方满脸堆笑着转身,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道:“高主子有何吩咐?”高妃嘴角掬笑,眼里却半点愉悦也无,她冷冷道:“今儿算你赢了一回,为了给娴主子报仇,可算费尽心思了。”
顺妃依旧喜笑颜开,道:“高主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风里裹着细碎的雪花儿拂过,寒沁沁的钻入脖颈,高妃怀里抱着白铜暖炉,笑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咱们走着瞧。”顺妃道:“往后姐妹们都开开心心、和和睦睦的,方好。”说完,肃了一肃,道:“我琐碎事儿多,便先告辞了。”
高妃似笑非笑,道:“路上滑,顺主子行路小心些。” 翊坤宫微风沉醉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