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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跟大嫂过来了?”盛惟乔闻言连忙对舒昭仪做了个“下次再说”的手势,起身道,“我去瞧瞧……她们近来都不太好,今儿个这样的场合,称个病也就是了,何必还要这样劳动?”
说话之间,已经走到门外,就看到殿廊下,高密王妃跟戚氏各带了三五随从,正一前一后的走过来。
“母妃,大嫂!”盛惟乔加快脚步迎上去同她们见礼,关切道,“您两位怎么也过来了?”
“太后跟皇后同日薨逝,怎么能不来?”高密王妃有些恹恹的说道,“何况就这么几步路,也不是立刻就要下去,动弹不得了,没有什么的,你不要担心。”
盛惟乔看着婆媳俩歪歪倒倒的样子,尤其是戚氏,她这段时间差不多都在卧榻,是起身都艰难的,这会儿却忽然来了宫里,这一番折腾,只看此刻苍白如纸的脸色,也知道情况是很不好的。
连忙将她们朝后殿让:“咱们进去说话吧!这儿正是风口上,可是冷!”
入内之后,舒昭仪却已经趁这机会悄悄儿走后门离开了。
只是摆在她座位上的半盏茶水还在。
高密王妃跟戚氏扫了眼残茶,也没说话,落座之后,稍微寒暄了几句,王妃就轻声问:“太后跟皇后好好儿的怎么会在一天之内就没了的?外头都说是孟归羽早先勾.引了太后宫里的宫人给他传递消息,他当然是居心不良的,然而那宫人却是糊涂,居然动了真心!”
“明知道他自.尽乃是咎由自取,却还是迁怒到太后、皇后头上,竟然趁着伺候这两位的机会,将孟归羽早先交给她的鸩毒搁进了吃食里头……那是伺候了太后多年的心腹,太后压根就想不到要怀疑她,这么着,一下子姑侄俩都中了招!”
“年事已高的太后当场薨逝,年轻的皇后也没撑过来,连带腹中小皇子都就这么去了……我寻思着,太后跟前虽然也不是没有伺候多年、全不怀疑的心腹,然而皇家要人,入口的东西,哪怕是寻常时候的一道点心,也没有说不经过专人检查的!”
“太后这边负责此事的就是池作司……池作司的年纪,做孟归羽的亲娘也不差多少了,总不可能是她吧?所以这经过是真是假?”
盛惟乔摇头道:“这都是搪塞外头的人的。实际上是太后娘娘本来就因为这些年来陛下屡次偏袒舒氏姐妹,对她不是非常的孝顺,心中愤懑!这两年,先是太后娘家出了岔子,太后最关心的三个弟弟,个个家破人亡,还因为孟伯勤的投敌,声名狼狈!”
“此番孟归羽跟孟皇后的撕破脸,尤其的让太后感到绝望!”
“这不看到群臣上表之后,太后万念俱灰,居然就带着皇后自.尽了?”
“但这个真相不好说出去的,不然外头肯定要说是密贞逼死了她们。”
“是以也只能推到孟归羽头上去了……反正这人已经死了,也不好反驳什么。”
高密王妃微微颔首,说道:“正该如此!”
她不知道盛惟乔因为盛兰辞的挑拨离间,是早就对孟皇后生出怀疑跟罅隙,没有之前那么护着皇后了,此刻想起来这小儿媳妇似乎跟皇后的关系不错,就劝慰道,“认识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了。毕竟孟氏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虽然是咎由自取,可是皇后毕竟是孟氏女,打断骨头连着筋,能不为孟氏的处境感到心疼么?”
“如今跟着太后一块儿下去,说不得也是甘心情愿。”
“到底这会儿的局势,她没怀孕,还要好点。偏生在这时候有喜了,要是勉强活下来的话,娘儿俩的将来也是难说。”
盛惟乔有点哭笑不得,说道:“母妃别担心,我没什么的。”
又说,“倒是母妃跟大嫂,如今自己都还将养着呢,过来吊唁也忒辛苦了,不如等下去灵堂上上了香就回去安置吧?”
说着看了眼一直没吭声的戚氏,“大嫂您这脸色……唉,您应该告假的,反正如今前朝后宫都盯着立储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心思来计较这回的葬礼。咱们也不是太后的亲生血脉,意思意思也就是了。可不能为了人家的身后事,拖累了自己的身子骨儿!”
“多谢弟妹关心。”戚氏闻言,沉默了会儿,才勉强一笑,她这个笑容真的是非常的勉强,简直比哭还难看点。
盛惟乔见状就怔了怔,朝高密王妃投去询问的目光。
王妃微不可查的一点头,于是盛惟乔明白了:戚氏八成是已经知道了建安郡君的死讯。
对于这个侄女儿的结局,盛惟乔不无遗憾。
但老实说,建安郡君如果没有选择轻生的话,下场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坑孟皇后只是小事,毕竟容睡鹤这边,从来没把孟皇后当成自己人过。
问题是屡音等五个乌衣营出身的密间,虽然看似地位低微,但出事儿之后,可是以董良为首,许连山为辅,一群乌衣营元老推波助澜,务必要报复到底,用实际行动告诉天下人,动了乌衣营的人的下场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海匪出身,素来占惯了便宜,看别人性命如草芥,看自己人的性命价值连城;更因为一个隐晦到目前没人会公然说出来的缘故:嫡系之争。
容睡鹤最嫡的嫡系,当然是他亲自一手带出来的乌衣营。
然而因为乌衣营人数太少,从一开始走的就是少而精的路线,前往西疆之后,他实际上更倚重吉山营的。
尤其是吉山营出身的乐羊文跟吴大当家,素来在容睡鹤跟前地位特殊,各种场合都被高看一眼。
这情况不免让许连山等人感到警惕,唯恐吉山营依仗人数还有一直以来的种种特殊待遇,将来论功封赏的时候,压了乌衣营一头!
所以与其说这次董良跟许连山这些乌衣营骨干爱护手下,绝不肯让任何一员心腹牺牲而没有报仇雪恨……倒不如说他们是在借这次机会,试探容睡鹤的态度,委婉向吉山营示威!
这些尚未闹上台面,还只在暗流汹涌的矛盾,是徐子敬、赵适这些人都闭嘴不语,不愿意插手的。
建安郡君虽然是容睡鹤的嫡亲侄女,素来也很得婶母盛惟乔的欣赏,但同密贞郡王府的这份情谊,还没深刻到被卷入此事而全身而退的地步。
盛惟乔知道,就算自己为这侄女说情……盛兰辞夫妇肯定会抓狂的!
毕竟盛兰辞夫妇跟建安郡君又不熟!
就算熟悉,他们的为人,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熟人影响了自己女儿还有外孙的前途:许连山、董良这些都是容睡鹤素来信任的心腹。
盛惟乔是容睡鹤的结发之妻,容蕤宾更是容睡鹤的嫡长子。
年轻的容睡鹤前途已经是望得见的不可限量,岁数却还不大,若果将来有了其他宠爱的女子,还有庶子出来,提前得罪了他得力干将的盛惟乔母子,岂能有好下场?!
之前从西疆去北疆的路上,宣于冯氏就再三要求盛惟乔不要跟公孙喜闹翻,尽量同这人搞好关系的。
盛兰辞夫妇在这点上的看法同宣于冯氏如出一辙,盛惟乔都不用动脑子想,也知道,错非自己父母人不在跟前,如今既然都在长安,那么就绝对不会给自己替侄女求情的机会……这侄女自己不寻死,其实也真的没什么生路。
“也不知道大嫂听了这样的噩耗之后,是怎么强撑到现在的?”盛惟乔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就是如此,这会儿她再看戚氏,总觉得这曾经努力想要靠近自己、跟自己处好关系的妯娌,这会儿全身上下,都透着对自己的疏离同冷漠。
她能够理解戚氏的心情,还有此刻的态度,所以并不觉得生气,反倒是对这嫂子说不出来的怜惜。
此刻就柔声抚慰了几句……当然不敢直接提建安郡君的事情,只着重关心了下戚氏的身体,以及容清酌一家子的近况。
而戚氏整个人有点浑浑噩噩的,几乎不肯作声。
这种冷漠的态度不免让盛惟乔有点尴尬,还好高密王妃显然也看出来两个儿媳妇之间的不对劲,主动出言道:“康昭,宣景膝下无子,舒昭仪一时半会的生不了,就算生了,也不是说一落地就能主持大局的。如今群臣都说要密贞入主东宫,既然如此,太后跟皇后的后事,少不得要你们夫妇出面主持,而我们这些名义上的晚辈,到底不好太怠慢了,否则传了出去,人家说咱们怠慢太后、皇后也还罢了,说咱们不给密贞面子,说不得就有风波!”
“因此不如这样:在这宫里头收拾个偏殿安置一下我们,白昼去灵堂应付下,晚上么就让宫人守着就是。”
盛惟乔说道:“母妃,我是没有问题的,但我觉得,您跟大嫂还是多休息的好。”
婆媳商议了一阵,最终决定让戚氏去灵堂里露个脸之后回去继续休养,高密王王妃则留在宫里跟盛惟乔一块儿做样子……对外号称她们日夜守灵。
王妃沉吟道:“那还不如就让你嫂子在宫里头休养呢!毕竟云阳跟广昌年纪轻轻的,可逃不掉这守灵。既然如此,王府那边就没什么主事人了,让你嫂子就这么一个人回去,我可不放心!”
“馨寿宫空置的地方左右多了去了。”盛惟乔点头,“这不是什么难事儿……回头我再安排两个可靠的太医来这边守着。”
这事儿决定之后,前头人也来的七七八八了,就有宫人过来请盛惟乔,说是命妇们因为入宫之后没看到她,多少有点惶恐,已经多次向宫人询问密贞郡王妃的踪迹了。
盛惟乔遂起身道:“母妃,您跟大嫂在这边歇着,我去瞧瞧!”
她到了灵堂上,果然这会儿已经很跪了一群命妇在哭灵了。
当然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哭也未可知。
因为她走过人群的时候,很是闻到了一些辣椒之类可以刺激泪水的气味。
这也难怪,这会儿过来的女眷们,家里的男人不是高密王的人,就是容睡鹤的人,对于孟氏的太后跟皇后的死,可以说是求之不得,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哭的出来?
盛惟乔自己,固然不能说喜出望外,要说难过的泪落如雨也是没有的,归根到底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惆怅的不是滋味。
她有片刻的失神,收回思绪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很意外的人朝自己走来。 尔虞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