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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音来自西南方向,来人不止一个。
二人闪身树后观察,只见那几个人影绰绰一瘸一点,拿刀拨着灌木,边走边说话:“真是疯了,真是疯了,怎么打起自己人来,我看他一定是真心投靠了东厂。”“那也不应该啊,咱们这是为谁呢?”
常思豪认出了声音,想要出来打招呼,感觉衣襟被轻轻扯动,侧头看时,秦绝响在后摇了摇头。
那边谈话仍在继续:“为了谁?谁也不为。这些年,咱们净为别人了,倒该好好想想自己。”“你这是什么话?”“什么话?实话。如今这秦家今非昔比,走的走,死的死,少主爷在京里做乐了官儿,哪还拿咱们当回事啊?以前咱们跟着老太爷,跟着祁总管,驰骋江湖,总算还有个乐子,如今倒跟在官府屁股后头,受东厂的洋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老谷,这可不像你啊!少主爷还小,总有长大的时候。咱们别的不看,总得对得起老太爷子。”“嗨,三岁看到老。可能等不到他长大,咱们先要被踢到元老会去了。……谁!”
常思豪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却听东面城来的方向上,有人也发了声喊,跟着十来个人横向散在树间。常思豪听出后来这声是程连安,忙大声道:“别动手!是自己人!”
三方面互探互看,认出了彼此,程连安摆手,干事收刀入鞘,那边谷尝新、莫如之几人也都把刀放低。常思豪问道:“谷兄,你们怎么会到这里?”谷尝新怔仲着,莫如之忙代答道:“君山分手时,我们按曾掌爷的吩咐去上游探看,果然在江北发现了聚豪阁的弃船,因此照原计划挑头回来,沿江而下,准备和李大人他们汇合,结果一路上也没瞧见李逸臣的人影儿,只好一直往下开。昨儿晚上正在江面漂着,就瞧见一批官船往下游赶,边开边发炮,不知轰些什么,追近时,他们也发现了我们,似乎很紧张,停下来与我们对峙。”常思豪心想:“原来那时是他们到了。”
莫如之:“当时双方打起旗语,他们让出一条船来,陈志宾浑身是血在上面,召我们过去。我们不知发生什么事,怀疑他是受了某种胁制,因此留个心眼儿,我和老谷留下来,江慕弦自己带了几个人过去,到那边不知说些什么话,忽然就崩了,陈志宾扬手一镖,跟着其它人也一齐动手暗算,江慕弦几个人当场被打死,我们一看不好,刚想要还击,对方就发上炮了。结果……”他回头看看那六七个手下,脸色惨然。很显然,所带队伍就剩这些。
常思豪点着头,心想昨天陈志宾看这些人到了,必是担心他们发现真相,因此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忙又问程连安怎么逃出来的,程连安倒笑了:“哪是逃出来?那时城闸一落,就有人持铳逼近,方老大立刻甩出两把毒烟,紧跟着城头一乱,索南上师和火黎国师施展轻功翻上来,趁对方一错神的功夫,曾仕权和康怀连制数人,压住了场面,陈志宾手下尚有不少干事,这些人没了上司也就胡乱跟他了,瞧见三爷和四爷都回来了,如何不反?如今他和贾旧城、白拾英、许见三都死了,城里已经在咱们的控制之下。三位明妃也都获救了。方老大问城上人,说是你们奔这方向来了,因此派我出来接您回去。”
听贾旧城几人都死了,常思豪心头一慌,忙问:“小晴呢?”
程连安道:“斩断了陈志宾的手腕后,她就带暖儿翻下城来了,据说奔的也是这方向,我在城里,外头的事没看到,听城上人是这么说的。”
秦绝响奇道:“是她刺死的陈志宾?”
程连安道:“不是啊,是暖儿刺的。”秦绝响更感奇怪,常思豪问:“陈志宾的同党都抓住了?”程连安道:“也没有什么同党,他一死,其它人便服贴了。那些个武林人都是见风转舵的主儿,更不用提。”常思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程连安探身想说话,停了一下,挥手让干事退远些,这才低低地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但这就是鬼派的特点,他们的人,向来是能不暴露就不暴露,即使要暴露,也只暴露一个,余者隐秘配合。这样一旦出事,只牺牲一个,其它人便可得以保全。现在形势未成大定,一切尚不能深究,但事后重新严密排查、搞一次大清洗是少不了的。”
常思豪心想:昨天陈志宾那条船被炸,上面他的亲信应该是最多,死的当然也就最多。看城头上贾旧城等人样子,都不同程度受了些伤,更别说那些人了。若非他的实力因此大受折损,今天取胜也不会这么容易。又想:鬼派的人多为卧底,这些人在阴沟里待惯,养成了习性,受不得阳光,只能搞些破坏,干不成大事。陈志宾就算不死,让他坐镇东厂,只怕也要心虚。不敢坐的椅子偏来抢,抢到手又坐不住,这种事情,想来真是讽刺。
想到这儿,心思一转,情绪又压抑下来,迟沉着说道:“绝响,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邵方和二媛纵无问题,但你有行动,多半逃不出陈志宾的眼去。”
秦绝响知他又在担心大姐,怔忡着道:“可惜萧今拾月在时,忘了问他情况。”
常思豪道:“问也没用,陈志宾真要有想法,也不会在萧府附近动手,一定会选在半路上。”
秦绝响越听越没底:“这日子可相当不短了,照说到地方,是该派人送个信儿来。我怎么没注意呢?”常思豪心道:“你脑子里就只有一个馨姐,哪还记得自己的姐了?”却也不好责怪什么。莫如之拱手道:“少主,侯爷,你们倒底有何难事?脱不开身的话,何不吩咐下来,让我们去办?”
秦、常二人交换着眼色,一时都未回答,谷尝新就在后面轻咳了一声,似乎意思是:你还没听出来吗?他们说话都含而不露,显然对别人缺乏信任,还上去问什么?莫如之懂了这意思,头低了低,无声后退。秦绝响在二人脸上扫着,说道:“谷叔,莫叔,之前你们在林子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他对谷莫二人向来是直呼其名,突然加个叔字,不禁让这两人都想起他把陈胜一改称为“老陈叔”的一幕,那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尤其谷尝新脸色凝凝地,身子不由自主地退了小半步,右手按住了刀柄。莫如之脸色微变:“老谷!”
不料身后扑嗵一响,看时,是秦绝响撩着衣襟,跪在了草地上。
莫如之忙过来搀:“少主爷!您这是干什么?”
秦绝响张手拦住,平静地道:“让我说完。”把目光转向谷尝新:“马明绍死得不明不白,我一直没给家里一个清楚的交待,我一直以为他是东厂的卧底,但直到昨天,我才知道,自己是上了陈志宾的当。我这人,一向是好坏不分,刚才我听到你们说话,终于明白了究竟谁是亲人。谷叔,莫叔,我行事乖戾任性,有很多地方对大家不起,你们没有怪我,还是一直不遗余力地帮我,对我来说,你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两位,请受绝响一拜。”说着将头扎低。
莫如之瞧瞧谷尝新,谷尝新瞧瞧莫如之,都感意外,急忙忙也跪倒在地上,拱手过头道:“这是我们的本分”、“少主爷这如何使得。”秦绝响忙把二人搀起:“两位叔叔不可!以后咱们叔侄相称,可不敢再受这礼了!”常思豪也替他高兴,拢着他的小肩膀道:“绝响,你终于长大了!”四人相对而笑,秦绝响的笑容里有些惭愧和不好意思,其它三人却都满是欣慰。常思豪道:“绝响,我看这边现在倒没什么事情,不如咱们这就到四川去一趟,看看情况,心里也落个底。倘若没事更好,在外待这么久,也该接她回家了。”
秦绝响点头:“那咱们回城备套车马,您这伤还没好利索——”常思豪笑了:“哪就那么娇气?这出来的也不近了,往前再走走就有镇店,买匹马就行了,还用得着套车。”秦绝响道:“也是。那这么着,谷叔,莫叔,劳你们两位护着我大哥先行,我毕竟在南镇抚司还挂个衔,回去知会官家一声再来追你们。”
谷莫二人都道:“少主放心吧!”
目送着他们几人远去,程连安笑着贴了过来:“哥哥果然好手段。”秦绝响回头看看干事们都有些距离,喃喃呵出一口气道:“若非如此,又岂能买得他们心转。”弯腰拍了拍膝头的干草叶,说道:“咱们走吧。方枕诺这厮把你支出来,指不定在城里安排什么呢。”
程连安笑道:“我是自己请的令。就是想看看我不在的时候,他们能干什么。嘿嘿,凭他怎么安排,这厂里还不是我的天下!”
秦绝响道:“不能大意。还有,咱们得赶紧布置人追杀小晴,还有暖儿,这娘皮不死,我恨难平!”程连安笑了:“兄弟还能不知你的心么?早想在前头了,我已告诉下面的通知各处,遇到她俩格杀勿论。”秦绝响略感意外,眼中又流出一丝欣然,眉头忽然一皱:“你这几个人,能不能借我使使?”程连安笑道:“这说的是哪里话?我的人还不就是你的人么?”秦绝响将那几名干事唤近,嘱道:“馨姐之前顺西边下去了,你们几个撒开网去,远远的给我跟着她。不要惊动,把她每天的行动消息,都给我报回来,近了用人跑,远了信鸽传。”干事们垂首相应,斗篷一甩,乌鸦般西掠而去。
程连安瞧着他安排、嘱托时,半声儿不言语,只抿着嘴儿笑,这会儿人都散净了,他把眼睛水水地这么一瞥,挨着肩摇摇地凑过脸来道:“怎么了我的哥哥?一个姑子,至于你这么上心么?”
秦绝响小身子站得溜直,柳叶眼里陡然放出两道光来,在他脸上刮了一刮,冷冷道:“安子,这也就是你,咱们也就这一回,以后我不想再听任何人开她的玩笑!”说着迈步朝城的方向走去。
程连安的下颌尖被他肩头扫了一下,带得身子微微一转,脸露薄嗔。但秦绝响并未回头理会,大步行去。
他抬起小指蹭蹭下颌儿,欣赏着秦绝响快步向前的背影,含着笑儿眨抿一下眼睛,轻轻地摇着他那根细颈子,好比摇着一根签筒,从这签筒最细的部分嫩嫩地摇出一句话来:“嘁,男人的霸气!”胯骨一拧,背起小手儿,颠颠儿地跟了上去。 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