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爷和楚夫人此时正好跟着侍卫们惶急得赶来了,恰好听到那声啼哭,喜极而泣,却又忧心忡忡。孩子没事,那女儿呢?
若是过去,光是地上的尸首和血迹足以让楚夫人唬得昏晕过去了,可是今日,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向着山洞狂奔过去。
清歌抱着裹着周天煜外衣的婴儿,周天煜横抱着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云瑶,缓缓走了出来。
“云瑶!”楚夫人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视线被朦胧的泪水模糊了,她不忍去看女儿憔悴苍白的容颜。
云瑶偎在周天煜怀里,含着笑看着母亲说道:“娘没事就好。”
楚老爷上前拍了拍楚夫人的背,抚慰着她,楚夫人只是哭道:“你怎么那么傻,你要是有个什么,娘难道还能活得下去。”
“这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云瑶还要快点回城让太医看看呢,你先看看咱们的小外孙吧,是外孙还是外孙女儿?”经过这场生死之战,楚夫人和楚老爷之间的隔阂似乎都消散了,至少楚老爷的动作很是熟悉。
清歌抱着孩子往前走了一步,笑道:“是小少爷呢。夫人瞧瞧,多可爱。”
孩子软软的,小小的,红红的脸蛋,乌黑的头发,扁着的红唇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样,闭着眼,甜甜睡着。
楚夫人小心翼翼抱过孩子,又落下了泪,叹道:“跟云瑶小时候真像。她出生时也是这么扁着小嘴,像极了,记得当时老太爷说这个孩子那么小就这么有气性,将来肯定能干。好,咱们的外孙一定会和他娘一样能干的,是不是。”
周天煜听着,爱怜得看了云瑶一眼,连带着觉得孩子都顺眼多了,不亏他娘那么辛苦生下他。
云玄奕和江城各自被人搀着,都垫着脚尖望了过来,嘴角露出由衷的笑意。
云瑶顿了顿,想起这一次多亏了云玄奕及时赶来相救,不然自己和孩子怕是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她扫过周天煜沾了灰尘的脸,对清歌说道:“清歌,代我向小侯爷磕头,谢小侯爷救命之恩。”
清歌闻言,忙上前走到云玄奕跟前,就要跪下去。
云玄奕来不及拒绝,就听到周天煜淡淡说了一句:“慢!”
他愣愣得看着周天煜将怀里的云瑶温柔地交给楚老爷,然后走到自己对面,抬手挥退了清歌,理了理满是褶皱的衣衫,直挺挺跪了下去,对着他深深磕了一个头。
“你救了云瑶,就是我周天煜的再生父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日小侯爷如有相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略微西斜的阳光透过层叠的村林,温暖得洒在他背上,白色的里衣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在光影下变得透明,变得橘红,像是开了一村的海棠花,隽永如诗,回味如歌。
即使用他的命也不能换云瑶的命,所以,对于云玄奕的救命之恩,他做再多也还不了。
云瑶是他的妻子,不管她欠的是人还是情,都要由他这个做夫君的来还。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千万黄金也不及云瑶珍贵,别说是让他下跪了,就是磕一百个一千个头他都心甘情愿,他的傲气自负愿意为她一人折辱。
这样的场景惊呆了云玄奕,他救她只为他自己的心,可是他又不能说周天煜错了,作为一个男人,尤其如周天煜这般自负的男人,岂能容得自己的女人欠了别人的,她欠的由他一力承担。他缓缓后退,他又岂是要她还,命可以还,可是情却还不清,他救她亦只为自己,周天煜的头,他不能受。
他遥遥看着憔悴之下越发清逸脱俗的她,压下胸中翻滚的气血,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明白了。世子爷的话我记下了,日后真有危难必将求助于世子爷。”
不只云玄奕,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愕然不已,一个男子,愿意为自己的妻子在他人面前下跪,那定是有深不可量的感情的。楚老爷和楚夫人以及江城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感动了,两个同样优秀的男子,既有自己的退让,也有自己不能退让的唯一。
上马车的时候,云瑶恍然记起周天景,急急问道:“三哥呢,三哥怎么样了?”她的声音带着不易觉察的害怕。
周天煜紧紧抱着她,沉痛得闭上了双眼,一句句说着:“我们一路过来,遇到了几次伏击,偏偏又找不到你们,心急如焚。三哥他,他死了,背上中了数刀,若不是他,我们还不一定能找到你们。”
这个兄弟,亲热过,疏远过,冷淡过,最终却什么都来不及挽回了。
泪水无声滚落,她说什么都弥补不了,做什么都不能挽回他的生命,她承受不起。周天煜把她放在自己心口,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用心跳感应着她。
落日的余晖幽幽渺渺,漫步在人们心间,是庆幸又是惋惜。马车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晃荡着、前进着,马蹄踩碎了脉脉余晖,带走永不会磨灭的记忆,留下一地的坎珂。
……
灯火通明的奉天殿正殿,是被擒的端亲王府满府之人,还有他的党羽。最中间的却是太后,华贵奢华的朝服,只有正经大日子才有的全套装扮,嘴角是刺眼的讽笑,看得人生出一片寒意。
谋反又怎样,被抓又怎样,这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反正她这把年纪也没多少年好活了,唯一的孙子不认她这个祖母,那么她就要自己为儿子报仇。
若无周家,以当日皇上登基时的年纪、心机、权势,或许儿子不会死。全是因为周家,周家夺走了她的儿子,又要夺走她的孙子,那么她便以牙还牙,她要让周家绝嗣,让周家费尽心机赢来的荣宠成为一场空。
只要周天煜一死,楚云瑶一死,周家也只剩个空壳子了。圣上再信任周家,也容不得一个带着自己血脉的周家,周家注定要被牺牲掉。
只要等到那个好消息,她就死而无憾了。她筹划了数月,故意指使人劝皇上借着端阳节大宴群臣,在鼓动端亲王趁这一日举事,只是因为她知道,楚氏身重不会来参加宫宴。而周天煜,若是端亲王成事了,他必死无疑;倘若端亲王失败,他定会去救自己妻儿,那时候他照样只有一个死字。
多么好的计策啊,好比天罗地网的布置,她不信他们可以逃脱,有杭家陪葬,她死了也甘心,在地下见了自己的儿子,也能告诉他,自己替他报仇了。
端亲王对自己的谋反行为供认不讳,连他的党羽,连太后的暗中相助,都一五一十供了出来。端亲王可不是什么舍己为人之人,他活不成,别人也休想活,事情又不是他一个人作下的,一块下地府还能人多热闹些。
百官听得乍舌,一贯深居简出的太后,皇上对她那般孝敬,她居然也要谋反,难不成想当女皇?还有身边昔日那么多交好的官员,都是谋反的逆贼,可千万别连累了自己才好。
不过,皇上的话已经下去了,有罪当罚,绝不牵连。要是搞什么牵连、连坐,保准整个朝廷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于难。为了稳定朝堂,安定百姓的心,皇上只想惩戒几个首恶,不会让无辜之人白白受冤。闻言,众人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越发觉得皇上仁厚,端亲王和太后两人野心昭然。
侍卫匆匆进来,跪地禀道:“皇上万岁,前去营救齐郡王府世子妃的人马已经回城了。”
“哦,怎么样,是不是都死了?”太后欣喜若狂,都过了这么久了,总算有消息来了。
众人鄙夷得看了太后一眼,都老到这个份上了,还不知安享晚年,整日兴风作浪,周家死了人,你又有什么好处。
侍卫根本不搭理她,只是等着皇上的吩咐。
皇上点点头,问道:“人救回来了吗?”
“救回来了,世子爷安然无恙,世子妃早产生下一子。”侍卫这才回道。 正室宝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