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含笑摸了摸慧娘的头，眼里的宠溺傻瓜都看得清清楚楚。巧姐暗想，太后不会现在就说吧，自己还没找到机会跟娘商量这件事呢。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太后果然开口道“我已经跟皇上提过了，他答应我给焰哥封个郡王的爵位。”

　　“啊……真，真的。”慧娘激动的说话都结巴了，抱着焰哥就要谢太后。巧姐在旁边想提醒都没有机会。

　　好在慧娘自己忽然想了过来，有些迟钝的问道“那小石头怎么办。”

　　太后用手指点点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傻孩子，小石头已经占了你长子的名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慧娘这才想起来回头看了巧姐一眼，才对太后道“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要回去跟我们老爷说一声。”

　　太后叹气道“你们自己商量吧，只有一道，这爵位是给我们焰哥求的，除了他，别人谁也不配。”直接堵了小石头的路。

　　慧娘讪讪一笑，有些尴尬。好好的一件事，怎么感觉应不应都有些不对劲呢。巧姐终于松了口气，还好娘没有糊涂。回去慧娘跟方长略一说，夫妻俩关起门来就是一顿长嘘短叹。

　　“你说我们刚把人家生母赶走，让孩子一心跟我们过日子，又一直孝顺懂事的，这样一搞，孩子心里该多不是滋味。唉，还不知道要怎么想我们这当父母的。”方长略看着慧娘，又道“可是皇上对爵位一直十分吝啬，这次肯给焰哥是了不得的大恩典。若是不接，又怕有不识抬举之嫌。”

　　“啊，那，那……这可怎么是好，进不得退不得。”慧娘一听更急了。

　　外面传来金大娘的声音“夫人，小少爷在外面，说有事要见你们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以为是小石头听到了风声，过来询问此事的。方长略扬声道“让他进来。”

　　又对慧娘“该来的跑不掉，说清楚也好，越瞒越不知道如何开口。”

　　小石头进来，一头扎到地上跪了起来，吓得方长略一把将他拉起来，慧娘也叫道：“有话好好说，我们在想办法，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儿子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小石头被父亲拉了起来，坐到下首，激动的说道。

　　坐下来整理一下情绪，小石头又道：“焰哥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也明白大家都怕我受了委屈。可儿子有今天已经是父母和方家不遗余力栽培的结果，怎么还能去奢望本就不需于我的东西。焰哥年幼，又是真正的皇家血脉，不管封赏什么都是他该得的。儿子也只有高兴的份，绝不会埋怨什么。”

　　“好，好……”慧娘眼泪都下来了，搂过小石头什么也不说，就一味的哭了起来。

　　另一头，巧姐谢过族长，道：“过段时间衙门要招小吏，族里若有放弃仕途的读书人，又能踏下心来做事情的，尽管推荐几个过来试试。”

　　族长还以为跑这一趟最多馈赠些金银，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不由大喜，笑得合不拢嘴道：“小石头心里明白着呢，其实不用老夫出马，他恐怕也会如此。”

　　巧姐自然是知道小石头的本性善良敏感，就是因为敏感，很多事情不说相信他也能感受出来。这件事谁家里谁出面说都不合适，唯有族长出面是最合适的。巧姐这才又劳动他过来，亲自开解小石头。

　　夏桑霖听了感慨，“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件事的确是小石头自己退让最好。”所以还是外人开导，由他开口退让最不伤家里和气。否则家人无论说什么，都有逼迫他之嫌。

　　想到这里，夏桑霖忽然道：“过了好几个月了，林先生的气也该消了吧，你准备礼单，我明天上门。”

　　巧姐不好意思的抿了嘴笑，“都怪我，害得林先生生了好大一场气。”

　　因为上次程怀仁事件，以及后面的一系列反击，让都察院丢了脸。也让林先生莫名其妙生了气，至于为什么生气，夫妻俩到现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巧姐这段时间收到不少请柬，其人有不少见过面的夫人的回请。不打算去的，便使人送了礼托说家中有事，告个罪就行了。觉得可以相交的，自然是要回访一下。

　　意外的看到今天刚送来的请柬，竟是最早见过的秦夫人发的。她记得当初秦夫人，带的是自己家中的一个庶女，但几个月前已经定下了亲事。正好是慧娘满月，又进宫请安。难道这么快就知道赐字和封爵的事了。不过想想他相公是皇上心腹，就是知道了，也不难理解。

　　这倒是门好亲事，巧姐有些欢喜的拿了贴子，简单写了信交人送到公主府。贴子上是请他们母女一同赴宴，自然要看了母亲时间再回信。就算没有爵位，能结下一门好亲事，也是对小石头的补偿。

　　却不知秦大人虽然已经得到消息，却还没有时间告诉自家夫人。是秦夫人见太子妃时，听了太子妃对巧姐的评价，和他们对梁王的态度，这才又改变了主意。秦夫人是太子的外家亲戚，自然是一心希望太子顺利登基。所以和梁王暧昧的朝臣勋贵，她都看不上眼。这才又重新考虑方家的这个嗣子，当然，想娶她的宝贝女儿，自然也不是简单的事，总要看清楚才行。

　　约了二天后的见面，谁知道这二天内收到了贴子却比之前还要多，而且这还是一小部分，大部分还都送到了公主府慧娘手上。

　　“这些人的耳目可真灵。”巧姐冲晚归的夏桑霖道。

　　“京城哪里有秘密可言，没有消息的也架不住人家会猜。”夏桑霖一点也不意外。很多人怕是并不知道方家如何了，只是看到许多贵人的态度，生怕没赶上好事，也要掺一脚罢了。

　　“老师身体怎么样，老夫人呢。”巧姐看他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问道。

　　“都挺好的。”夏桑霖含糊答着，巧姐便没有再问。

　　秦夫人听了自家相公的话，虽然不高兴，仍勉强应道：“行了，皇上都过问了我能说什么，好歹让我把人看一眼再说吧，也不知道胖瘦高矮，更不知道人品性格。”

　　秦大人道：“就你疼闺女，我不疼吗。闺女再好也要嫁人，京城说起来大，你找一个有家世又有本事的出来给我看看。”

　　家世比小石头好的读书比他强的几乎没有，读书比小石头好的，家世又比不上他。这点秦大人倒是通透的很，说的极在点上。

　　“那也是个过继来的。”秦夫人抿了抿嘴。

　　“荒唐，那也是立了文书备了档，名正言顺的公主嫡长子。”秦大人是个火爆脾气，说话也是直来直去，说着就瞪了眼。

　　“行了行了，不跟你争。”秦夫人深知夫君性格，她并不是觉得小石头不好，否则就不会下贴子请人了。

　　只是自己细细看来觉得合意，和被人下命令是两码事。这种不踏实的感觉，让她揪心而已。皇上虽未明言，但能在公务之后，特意问过自家女儿是否已经及笄，又是不是见过巧姐。这不就是明摆了说，皇上乐见其成吗。

　　慧娘和巧姐去时，倒未发现秦夫人的异色，顺势见了秦家唯一的嫡女，今年十五岁的秦宛如。

　　秦宛如颇肖其父，大眼浓眉一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与人交谈也大方的很，丝毫没有一般小姑娘的扭捏之态。慧娘送的见面礼，是宫里太后赏的一支造型繁复的花形顶心，层层迭迭如同正在盛开的鲜花一般，十分稀罕。

　　秦夫人都叫着稀罕，秦宛如却只是礼貌的夸赞，看得出来并没什么兴趣。巧姐心中一动，问她道：“不知道妹妹平时爱做些什么，我们郊外的庄子可以跑马，平时也常去打猎松乏松乏的，妹妹可有兴趣。”

　　秦宛如眼睛一亮，笑容明媚的好像春天的清晨刚刚开放的鲜花。正待点头，却看到秦夫人一记刀眼扫过来，马上象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细声细气道：“宛如平时甚少骑马，只弹弹琴，绣些女工而已。”

　　巧姐又问她读的什么书，对答倒是如流，只是郁郁的神色实在瞒不过巧姐的火眼精金。到了下午，小石头按巧姐的吩咐来秦家接人。自然是登堂入室，要来拜见主人家的。

　　秦宛如暂时避开，只有秦夫人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看着门口。一时怕自己失望太大，一时又希望盛名之下无庸才。就这样七上八下的等待中，一个身穿淡青色直缀，头戴大帽的年轻人被下人引了上来。

　　好，秦夫人光看这皮相，已有七分满意。双目清澈有神，鼻梁高挺，举手投足仪态十足。倒不是说长得如何标致好看，而是让人一看就极踏实的少年。小小年纪已有几分堂堂的男子汉之气，和只会埋头读书的文弱书生又有不同。

　　再一说话，毫无少年举子的孤傲清高之气，倒象邻家的后辈来给长辈请安一般，礼貌又不失亲昵。不提秦夫人，躲在屏风后说是避让的秦宛如，也露出含羞带怯的小女儿神态。 巧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