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正在作画的少年也回过头，说早知自己就不来丢人，惹得相熟的少女们纷纷取笑。
“用老师的话说，就是三脚猫的功夫，登不得大雅之堂。”巧姐说话间用余光瞄了一眼方怡雪，见她粉脸含笑，仪态大方。少有的没有跟她唱对台戏，安静得过份。
林清正趁机问了几句小石头，他们有同门之谊，平时他们三个也没少受老师的指使去教小石头功课。问起他，倒是个好开头。
巧姐讲了他如今在族学十分受先生喜欢，同学也都对他极好，总之是十分感谢林家关照。
林清正莞尔一笑，小石头在族学的事可瞒不过他这个土著。正打算出手，也好让他承个情，没想到他竟扭转了局面，最后还混得如鱼得水。
这中间有没有这个厉害姐姐的功劳呢，林清正微眯了眼睛。想到她之前的丰功伟绩，不由好笑。别看外面纯良温顺，其实是个完全吃不得亏的主。瞪大了眼睛跟人吵架的样子，就象只炸了毛的小猫，张牙舞爪。
他的身边不需要弱者，他最需要的是一个家族背景可以帮他，又持家有道的女子。若是能等他会试后取得功名，相信这样的女子并不难找。可恨家族逼他在榆林娶亲，退而求其次，这个女子也算沾了一点边。
可千万不要是个悍妇，官家夫人在外交际应酬，也是帮夫君打探消息，建立人脉的一种延续。否则就成了拖后腿的，没准还无意中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又有美中不足是年纪略小了些，若再大几岁，就更好了，林清正自己胡思乱想着。
巧姐一直知道他颜色好，此刻近距离观察，越发觉得此人五官真是无可挑剔。阳光下就连皮肤都仿佛发着光，眼睛如同盛着一汪春水。当他专注看着你的时候，就如浸泡在温泉里，四肢百骸连带着每个毛孔，无一不舒坦。
有美人儿相伴，这辈子也算值了吧。巧姐偏头微笑不由想入菲菲，越看越觉得自己赚了。这样一个俊朗的男子，有才有貌，虽城府略深，又过于精明，想来不触及底线，还是可以相处好的。
双方都跟打量货物一样打量着对方，又在心里惦量着这笔买卖，不，这桩亲事值与不值。至少到目前，两人都还算满意。婚姻没有三包，不能退货，方怡巧咂咂嘴，算起来对方略亏。
可也仅此而已，方怡巧心中莞尔，正因为不爱，不喜欢，所以才可以这样清清楚楚的将对方放在天平上称量。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婚姻，她知道不是自己想要的。但她可以拒绝吗，又该如何拒绝，巧姐深深看了他一眼。
两个提笔的少年收了笔，诗作画作皆是咏荷。众人围上去，诗句一般，画作平平。放在他们这个年纪，只能说尚可。但众人却赞叹有声，让两个少年笑得见牙不见眼。
真是好哄，要是这林清正也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人多好。方怡巧感慨，他也在笑，笑容温柔却未达眼底。评价的也是恰到好处，即指出优点又点出些微不足，提起笔写上元贞三十年于林氏大宅小聚等字样。少年欢喜的跟得了宝一样，让下人们小心捧好拿去前面给母亲和各位夫人太太观赏。
众人又闹着让方怡巧作画，知道推不脱，想了想道“我对人物更有心得一点，不如画副欢聚图如何。”大家本就是来抬轿子的，闻言自然说好。
方怡巧画画去了，两个少年皆是第一次见到方怡雪，看她面容艳丽，也趁了机会夹在中间搭话。方怡雪虽不擅长诗画，却极擅长与人攀谈，更会装乖卖巧。
不一会儿，就让这两个少年深觉方家三小姐娴静温柔，实在是一朵开在山谷却无人识其幽香的百合花。而另外三位小姐，却交换一下眼神，慢慢沉默了下来。均觉观其言，眼界不开不说，说话都要用十分心计，实在不是大家闺秀的作派。
方怡雪查觉到不妥，轻言慢语道“三位姐姐怎得不说话，莫非妹妹言语让姐姐不快，若有得罪，还望姐姐不要计较，妹妹出门少，比不得你们……”
几位小姐还未说话，其中一个少年已经忍不住护花心切，嚷道“唉呀，没有的事，我看你一点也不象不常出来的样子。你不要这样自卑，以后常常让你娘带你出门，多交些朋友，下月我妹妹生辰，我让她邀你来我家坐客。”
方怡雪含笑应了，眼波流转间潋艳生彩，端得惊心动魄。顿觉水榭之中无端生出旖旎之感，让那两个少年，呼吸也急了，脸儿也红了，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了。
林清正一直在旁边陪着，看她说话也跟着微笑附和。这会儿，笑容更甚，心儿却越寒。没有男子不爱美色，他却分得清什么是眼前该做的，什么是眼前不该做的。
为了美人毁了自家名声的事，他没兴趣。看两个少年的猪哥模样，只会让他更警醒，自己千万不要在外成为这样的笑柄。
也许是为了讨美人欢心，一个少年急切道“我娘送了一只异域的白猫给林夫人，眼睛是亮蓝色的，我让人去抱来给你……你们几位姐姐看看。”好歹还没迷了心智，知道中途改口。
小姐正感无趣，忙让他去抱来。当然不是他亲自去抱，唤了下人说大家要看，不一会儿就有有人抱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猫进来。
方怡巧抽空看了一眼，长毛和漂亮的蓝眼睛，应该是只波斯猫。这个年代，这猫有可能是飘洋过海才能能到这里，算是极为难得的宠物了。
少女们有几个能抵挡萌物的召唤，都放下矜持大呼小叫扑过去，抢着抱来抱去。水榭一下子热闹起来，少年十分得意，特意对林清正道“我记得你们家也爱养些小玩意的，等这只猫下了崽你可以讨一只回去玩。”
林清正脸色微微一变，勉强扯出微笑道“这么少见的品种，的确要讨要一只回去。”
“还是算了，他呀，跟宠物相克，什么东西到了他家都养不长。我看，还是给我养好了，我保证养得白白胖胖的。”杜小姐抱着白猫，取笑道。
方怡巧一直从提笔的胳膊下偷偷看着他们，毕竟有个方怡雪，她要发起疯来，再把自己推下去自己岂不是冤死了。方怡雪除了看猫，还真没做什么出格的动作。
只是林清正的手，为什么负在背后，还紧紧攥在一起。是什么让他这样愤怒，她有些想不明白，这水榭里，只多了一只猫而已。
白猫终于轮到方怡雪抱了，她爱怜的抚摸一会儿，大着胆子递到林清正面前“你要不要抱抱看。”抬头对着林清正，眼睛里恨不能滴出水来。
林清正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双手接过白猫。看他的姿势，倒是个养过宠物的样子。十分熟练的一手拎住白猫颈部的皮，一手托住屁股放到腿上。白猫是被人养惯了的，一点也不挣扎，十分温顺的卧在他腿上。
方怡雪见开了个好头，又坐近了些，问他“你以前养过什么宠物，也是猫吗？听说猫有九条命呢，轻易死不了呢。”
“可能真是命里相克吧，好吃好喝的喂着，就是活不长。”
方怡雪哪里还听到对方说了些什么，满脑子只有，他跟我说话了，跟我说话了。
卧在他腿上的白猫眼睛一闭一闭，已经快要睡着时，忽然全身毛一炸，尖锐的“喵呜””一声，“嗖”一下从林清正腿上飞快的跳了下来。慌不择路之下，跳上方怡巧作画的桌面。从墨迹未干的画上踏过，被方怡巧一把抱住。
白猫又“喵喵”几声，可能觉得方怡巧身上的味道让它安心，慢慢停止挣扎，似是有委屈一般把头贴在她胸前，低声呜唵几声，这才安静下来。
“唉呀，巧姐的画。”杜小姐站起来，顿时大家都围了上去，画上人物栩栩如生，一只白猫卧在杜小姐怀里，悠闲的摆着尾巴。
每个人神态各异，却又极符各自特征。方怡巧将自己的写真技术稍融一些在画里，比平时所见的只有意境而少人物特征的画，多了不少烟火气。
两位少年觉得画得太写实，虽然有趣，却算不得佳作。而小姐们则喜爱得不行，看到画中自己头上所戴的首饰都画得纤毫毕现，而面容更是精致姣好。就连白猫灵动的眼神都十分传神，只可惜了被猫爪踩上的墨印，硬生生毁了画。
方怡巧丝毫不以为意，抱了白猫道“本就是画着玩哩，想必是它知道自己也在画上，迫不及待想看。大概觉得好，喵喵喵不够，还要添个印章表示一下呢。”
说得大家哈哈大笑，林清正提起笔，随意添上几笔。猫爪变成水榭外若隐若现的荷花，整副画顿时多了仙气一般空灵起来。方怡巧有些嫉妒的想，天赋这种东西真是太气人了。吕先生教了她不少，她也没少练习。可就是比不上有些人随意学一点，却能掌握精髓。
画作同样送到前面供人鉴赏，巧姐怀里的白猫尾巴忽然炸了起来，毛发根根立起，喉咙里还发出低哑的嘶吼。爪子也不停的刨来刨去，抓得巧姐手上生痛。顺着白猫的眼睛看过去，正对上林清正有些不喜的眼神。 巧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