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道听得心扑通直跳，那征西军本就是嵬名令公所部。若李遵顼真的谋反，有了嵬名令公在侧，根本就是如虎添翼。就算自己领着兵征讨，也会是难上加难。

　　“如今能做的，便只有调集兵力守住中兴府，准许蒙古借道，与他们一同夹击李遵顼。”李安全说道。

　　梁有道点点头，知道这是唯一的法子，虽然如此一来，少不了要一番激战，但若不借助蒙古的兵力，只怕中兴府岌岌可危。他叹了口气，“嵬名令……”他这令公二字没有出口，便直呼起他名来，“嵬名玉钟为何会突然投靠李遵顼？”

　　李安全默不作声，心里边却也是有着和梁有道一模一样的疑问。虽然嵬名令公和自己一向算不得亲厚，但既然当得起大夏的********，便一向是以大夏的利益为第一位，就算怀疑李遵顼与金国通敌另有原因，但却也绝对不可能会矫诏投奔，这相当于直接参与谋反。他一个三朝元老，犯不着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他一向不设党争，这也是自己一直留着他的原因。若说这世上，有可能能说服他的人，也只有那个他不愿意提起名字的人。但那个人早已经沉入了井底，万劫不复了。

　　大约是想到了这个人，李安全的眉头不禁皱了皱，心情一下子差了好多。他忽然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如今到了这一步，他能做的已经十分有限了。

　　当把所有人打发出去时，李安全才重新走向站在那里的素挽。

　　方才，素挽便一个人站在一旁，目睹着李安全接到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看着他愤怒、震惊，到紧张，到无奈，到颓然。她看着李安全一步步地跌下万丈深渊，心里头只觉得畅快。

　　可这种畅快还是被李安全的叫唤打断了。

　　“素挽。”李安全走向自己，眼眸里头是复杂的情绪。素挽紧绷着身体，看向李安全，不知道这些消息能够让他猜到多少。

　　“对不起。今日真是扫兴。”李安全说道，“我原本只想偷点时间出来，只有你和我，天地为证，共结连理，可还是让人打搅了。”他看了一眼院子，依依不舍道，“只怕最近都没空来了。”

　　素挽一怔，万万没有想到李安全居然对自己说的是这个。以至于她都有些忍不住提醒起李安全来，“皇上还是当以国事为重。至于其他的……”

　　“国事为重……”李安全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我还有什么国事？这天底下又有谁真的拿我当皇帝？只怕在他们的心底，从来没有真正认同过我。也难怪他们一个二个要背叛我了。”

　　素挽倒是从来不曾听李安全说过这样的话，却也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时至今日，李安全身边哪里还有可用之人？心底冷笑，表面上却是宽慰道：“皇上不必说这些丧气话，至少皇上身边还是有忠心之人的。”

　　李安全摇摇头，却是过来握住了素挽的手，“其他人怎么想，于我并无干系，但只要我还有你，这便足够了。”

　　他脸上是坚定的目光，看起来像是把素挽真的当做了心底的一棵救命稻草。

　　“皇上，就这么信我？”若是从前，素挽绝对不会问出这样一句略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可今日，她却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自昨夜盗了李安全的印鉴，把嵬名令公送出城时，就已经做好了被李安全发现的准备。毕竟李安全的印鉴是随身携带的，若非亲近之人趁他睡觉之际盗取，绝对不可能得逞。而嵬名令公昨天下午被收押，那么盗取印鉴便只能是昨晚了。

　　那么，自己这嫌疑是无论如何都洗脱不掉的。更何况自己曾到嵬名令公府上多次，主动“说服”嵬名令公，本就已经令李安全刮目相看。光凭这一点他就能够联想到自己。若一旦猜到自己就是假扮罗嫦庚之人私放嵬名令公，那么从前有关罗嫦庚的“私情”等一切事情自然也可能是这个假的罗嫦庚干的。

　　他应该很快就意识到罗嫦庚之死是多么地冤屈，意识到自己才是欺骗他最多的人。素挽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李安全真相大白的一刻，等着他痛苦万分，暴跳如雷，却没想到李安全会如此愚钝，竟像是全然忽略掉了自己。以至于素挽都忍不住想要提醒起他来。

　　突然，李安全的身子直接矮了下去，直接扑向了素挽的脚边，把素挽差点吓一跳。定睛一看，却原来李安全只是对着小小的方向，目光怔忪。

　　原来小小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刚才还费力呼吸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起伏。李安全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摸了摸小小的脊背，那里已经变得有些僵硬了。

　　李安全一言不发，面色却是再僵硬不过。看得出来李安全有些难受，素挽道：“它也算是长寿了。”要是换算成人类的年纪，绝对是七八十岁的高寿。

　　李安全点点头，对素挽道：“你先回宫去吧。我……我待一会儿。”

　　素挽答应着。一个人静静地走了出来。此时院子外边已经空荡荡的，李安全将所有人都已经打发离开，原本院子里还有一只留守的小小，如今小小也只留下一具没有任何温度的身体，整个院子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素挽明明已经走开，鬼使神差地却又走了回来，走到门口时，却忽然听到了院子里传出来的低低的哭声。

　　这声音无疑是李安全发出来的。只见李安全将那一团捧在了手心里，整个头都埋在了那一团毛里，呜咽起来…… 素手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