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挽问出来便已经猛地想明白了。那黑水城的城主一早就已经投靠了木华黎，这个是她知道的。木华黎这样的奇才，又怎么可能真的乖乖地等在黑水城，等着李安全的允许？他根本就是来一招欲盖弥彰，表面上让李安全以为自己雀跃地等着来插一脚，实际上早已经暗度陈仓，由黑水城一早就长驱直下，直入夏境。

　　说到底，黑水城过后，一直到盐州都没有太多屏障。再加上木华黎的骑兵十分了得，竟然一路上都没有被发现，待到突然出现在盐城时，根本就是给了李安全一个措手不及。怪不得木华黎留在宫中的人会说他不日就将抵达中兴府，素挽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不日”竟然是这样地快。

　　到底不愧是用兵如神，只怕盐城是守不住了。

　　李安全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盐城若是没有守住，我就只剩下京城这最后一道防线了。”李安全想要守住中兴府还是可以的，蒙古骑兵虽然了得，但要攻下铁桶般的中兴府却也绝对需要一点时间。然而，李安全原本是指望木华黎的蒙古骑兵助他一起剿灭李遵顼的。可如今，蒙古兵长驱直下，分明就是存了趁火打劫的心态。李安全非但没有找到帮手，却是引狼入室，直接腹背受敌。

　　“蒙古人一向狼子野心，这一次，却是连装都不想装了。”李安全说着，语气不是愤恨，而是泄气。原本他这皇位就已经摇摇惴惴，李沧溟这反叛的旗帜一举，真正听命于他的人有几何就是未知数了。现在被蒙古入侵，更是直接证明了李安全从前的亲蒙征金都是错误之举，只怕里里外外都该是怨声载道，恐怕李安全自己也没有信心认为自己这个皇位能够坚持下来。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木华黎是什么打算，已经一清二楚了。那么自己这个被木华黎一手捧着的所谓的“蒙古公主”，便也是再清晰不过了。

　　素挽见李安全这态度，早已经做好了摊牌的准备，心里想着终于等到这一日，表面上却像是并不着急，只是平静地问道：“那皇上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李安全问了一遍，却分明是在问自己。过了半天，忽然向素挽伸出手。

　　素挽一直严正以待，见李安全只是要捉住自己的手腕，却也没有拒绝。她已经预期到他下一句要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要问自己究竟是谁。一旦他开始质问，素挽便会一点点地把真相告诉他。

　　可李安全拉住她的手，说的却是，“素挽，跟我走吧！”

　　素挽一下子愣住了，有些茫然不解地看着李安全，“去哪儿？”

　　李安全道：“管他去哪里都行。要不就去宋国吧。你不是之前就打算去那边吗？我听说宋国的临安甚是漂亮，我们一起去那里好不好？”

　　素挽这次是彻底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她看着李安全的双眼，努力想要看清楚他说这句话背后的意图是什么。这个时候他不该是狠狠地质问自己吗？现在却说着这不着边际的话，让素挽狐疑地看着他，“皇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再三确认他的意图。

　　李安全道：“我们私奔吧。素挽，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你陪着我，我们就做一对寻常夫妻，在江湖上逍遥自在，不好吗？”

　　虽然李安全的眼眸里都透着真诚，素挽却只是不敢相信，总觉得他这番话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皇上是在故意说反话吗？”

　　“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李安全苦笑地解释道，“想来想去，我也没有那么想要做这个皇帝。既然他们都想要，就拿去好了。我不做也罢。”

　　他的再三强调，让素挽云里雾里。本来已经是半信半疑，但当亲耳听得李安全说自己不想要做这个皇帝，素挽却只觉得讽刺。他处心积虑，在罗萧绾的身侧隐忍按捺多年，步步为营，坐到了这个宝座上，现在却来一句自己不想要做这个皇帝，这不是鬼话是什么？

　　素挽冷笑道：“皇上也不必说这丧气话。就算蒙古的铁骑真的到了盐城，也不见得就守不住。更何况皇上之前就派了高良惠前往黑水城，高相居然一直都没有遇上。说明蒙古入夏的骑兵并不多，皇上只要守在京城，以檄文昭告天下勤王，未必就没有胜算，不是吗？”

　　这些事，素挽能够想到，李安全自然也是一早就能想到的。素挽这么说也不过是因为李安全说的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让她有些厌烦了，她不想要再和他兜圈子了。

　　可是，这边话音刚落，外边就已经响起了刘多紧张的声音，“野利大人您不能进！”

　　这里是福宁殿的内殿，外臣本就不可擅入。更何况还是无诏硬闯。但那野利红虽然入了正殿，但也被人拦了下来，不能再进偏殿。他也并无意图真的要和李安全对抗，只是在殿外高声喊道：“皇上，微臣已找到证据证明素挽是木华黎安插在皇上身边的细作，她和木华黎就是同党！”

　　这声音实在太大，就算素挽不用内力也听得一清二楚。素挽心里想着，果然还是来了。抬头看李安全，他的面上已经露出不愉之色，不由在外边暴喝道：“还不滚出去！”

　　素挽本就想借着这个契机，和李安全彻底地摊牌，连忙说道：“且慢，皇上何不听他把话说完呢！”

　　不管李安全愿意不愿意，那野利红是不肯轻易走的。听得素挽有恃无恐，如此嚣张，更是说道：“皇上，微臣已在宫中找到几个蒙古细作，微臣派人连续跟踪几日，发现其中一人已经跟素挽接触过。严刑拷打下，他招认木华黎命他提醒素挽离宫，还表示宫中所有人都听从她的号令。皇上，只怕前几日假扮皇后娘娘前往监牢的人，便是她！”

　　那野利红声音极大，让李安全听得只觉得刺耳无比。

　　野利红却越说越勇，恨不能将素挽身份的疑点，从前的所作所为，都细细盘点一遍。素挽在一旁听着，有理有据，不由要感谢起野利红来，在这个当头，可以为李安全来个梳理总结，帮着他好好地回顾一下自己都对他做了什么。

　　可直到听得他把自己的所有都归结于木华黎的同党时，素挽微微有些失望。她心里清楚，野利家的暗卫本就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若不是罔家的野利夫人因为罔晓情之死与罗嫦庚生了罅隙，以至于罗嫦庚彻底断了野利家暗卫这条线后，也不至于过去了这么久，野利家对于素挽的身份也只有这么一点猜想。但不管怎样，至少他是开了一个头。

　　“你说完了吗？”一直闷闷地没有吭声的李安全终于走出来看着被人拦下的野利红，淡淡地说道。 素手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