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干的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傅珩冷着脸，目光移向了他处。他指的是佟媛媛害得尹氏“小产”之事。

　　佟姨娘的珠泪滴了下来，揪住傅珩的衣袖，迫使他看向自己。她脸上是极心痛而震惊的神情，抖着嘴唇道：“老爷，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

　　傅珩的回答则是一句重重的“哼！”他不是没看见佟姨娘脸上的委屈，可如今他已经无动于衷。从前，在丹阳，每当佟媛媛和尹氏为着什么争吵，佟媛媛总是这般楚楚可怜地向他求援，而他每次都会想尽办法，哄得她破涕为笑。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真可笑！男子汉大丈夫，不好好地为着自己的前程谋划，把大好时光尽在些儿女情长、鸡毛蒜皮的事上消磨……还是一起喝酒的那些同僚们说得好，做人当如鲲鹏、鸿鹄，志在千里，傲笑云端！也就是说，应当像崔老大人那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睥睨众生！

　　傅珩很清楚自己，进京一趟，尤其是在崔铎崔侍郎的美宅中进出了一趟，又有后来部里诸位大人的礼遇，他心中的权欲之火已经被熊熊地点燃了起来。什么时候他也能像他们一样，想让谁等就让谁等，想让谁升就让谁升？

　　佟媛媛自是不知道老爷的志向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正是这一大转变彻底降低了女色对他的吸引力。她还以为又是尹氏使了什么阴谋诡计，使得老爷对自己有了成见。

　　是了，定是这刘婆子的身上有什么古怪！平日里她待自己尚可，为何今日一大早却故意来惹自己生气？先是端来一碗那么难喝的汤，后来又添了一些银霜炭，弄得一屋子浓烟！自己要她给一个解释，她竟胆敢跟自己顶嘴！要不是因为这些，自己何至于发那么大的火，把屋子里的那些杯啊碟啊的狠狠地摔了一地？

　　更可怪的是，老太太专门派来看顾她的辛婆子、古婆子两人，平时总在她房前碍眼，今儿早上却为何完全看不到人影？

　　最可怪的是，偏偏就在自己打罚刘婆子的那一刻，老爷到了！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就开始对她有了坏印象！

　　如果说这一切仅仅是个巧合，那她佟媛媛就白活了这十七年了！

　　佟姨娘转着眼睛想明白了这一切，再去看退到边上的张旺财和刘三娘夫妇，怎么看怎么可疑！甚至连一旁低眉顺目、装聋作哑的瑞雪和蕊珠两个，也有几分不对劲了。说不定她们也一早知道了老爷要来看自己的消息，却故意瞒着没告诉自己呢！

　　这个院子里的下人们，没一个是站在自己身边的！佟姨娘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她的心顿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荒凉感、恐惧感紧紧攫住。她不由得捂着嘴嘤嘤地哭了起来，“老爷，我的老爷！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您难道还不清楚？我跟了老爷两年了，除了有时爱使些小性子，何曾有心害过谁？适才我出面惩治这刘婆子，完全是因为她奴大欺主，爬到我头上来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老爷的体面，为了保住我和老爷的骨血！

　　“至于尹姐姐小产的事，真的真的不是我做的！当时老太太也在场，所有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尹姐姐她自己摔了下去！老太太不了解我的为人，把我送到了这庄子上，我不敢有怨！可我这几日左思右想，尹姐姐摔倒的事，实在是大有蹊跷！很可能，很可能是尹姐姐她，她故意这么做，然后嫁祸于我的……”

　　“够了！”佟媛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傅珩陡然出声打断，他脸上是极之愤慨的神情。要是佟氏说些别的他还有可能相信，但说桂芬会亲手谋害自己的子嗣，就为了斗垮一个小妾，他这个做丈夫的打死也不能相信！桂芬虽然有些坏脾气，也没什么见识，但她本质上是一个善良的人，对她自己的骨肉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

　　傅珩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恢复了正常的口吻，“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我不希望这个家在这个时候发生什么难看的事，看在你怀有身孕的份上，我也不说什么了，你就好自为之吧！”傅珩冷冷地扔下这一句，这一次他是真的要走了。

　　或者，早知道今天来会看到这么些不省心的事，他还真不如不来了！

　　“老爷！老爷！媛媛从小孤苦无依，在这世上也只有您一个人可以依靠了，请您千万千万要相信媛媛，为媛媛做主啊！”佟姨娘又想去拽傅珩的衣袖，可是傅珩早就大步走开了，而且他回脸一瞪，一个严厉的眼神，逼得瑞雪和蕊珠双双赶了过来，架住了佟姨娘。

　　瑞雪、蕊珠都还只有十三四岁，虽然人小力微，但是二人合力，还是成功地拖住了佟姨娘。“姨娘，姨娘，老爷已经走了！您也不要这么激动了，为着肚子里的小少爷想想吧！”

　　佟媛媛哭得梨花带雨，整个身子都软了，嘴里却还是硬气得很，“滚开，滚开，你们两个！别以为姨娘我不知道，你们和她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瑞雪和蕊珠闻言都是一惊，相互对望了一眼，没有接话。

　　尽管佟姨娘还在卖力地哭喊，院外还是响起了马夫赶车的声音，“驾！”然后，那得得的马蹄声越传越远，终于消失不闻。

　　院子里的一角处，张旺财扶着刘三娘远远地看了佟姨娘主仆一眼，也没有过来行礼说话，径直回他们的小屋去了。在傅大老爷走的时候，张旺财本来是要去送的，架不住傅大老爷一个威严的眼神，就还是乖乖地站在原地，安慰自己受伤的婆娘去了。

　　佟姨娘哭了又不知道多久，终于感到疲倦而无趣，终于还是被蕊珠和瑞雪扶着回房去了。两个丫头把她扶到床上安顿好，一个问她要吃什么，一个问她要喝什么，她只是呆呆地望着屋顶，一声不吭。倒把两个丫头弄得不知所措。

　　好在不一会儿，外头又有婆子在门外唤她们两个，只因傅大老爷随行带来了若干年货礼物，其中也有佟姨娘及其婢女的分例，要她们去领回。两个丫头禀了佟姨娘，佟姨娘仍是没什么反应，她们只得带上门，无奈地去了。

　　原来，按照旧年的惯例，庄子上的年货早已是备下了的。只是尹氏今日非要在丈夫面前显示自己的贤惠大度，同时也为了教佟姨娘知道谁才是这府里真正的主子，不免又让人送来了若干果脯、糕点、熏肉、鲜蔬，并布料、脂粉、针线、配饰，甚至盆景、珍玩、打赏的荷包、金银锞子等物，足足值得二三百两银子。傅珩看了果然说她好。

　　蕊珠和瑞雪两个从那管事婆子手里把该领的物事一一领了来，已是过去了一个时辰。回到屋子里，佟姨娘仍是那般呆呆地躺着。两个丫头上前去仔细一看，才知道她在静静地流着眼泪。她们不免又说了许多的劝慰话，佟姨娘均像是没听见似的。端来了茶点、米事，她也不起来吃。

　　两个丫头这才恍然：佟姨娘平时刁钻得很，手边总少不了几样零嘴儿，如今这般安安静静，又是水米不进的，不会是要闹绝食吧？！

　　她们彼此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慌神了。当下由蕊珠继续守在这里，瑞雪则悄悄地出去想办法。

　　瑞雪悄悄地去找了管事夫妇张旺财、刘三娘。张旺财正在给自己的婆娘擦药，手上的力度尽量轻缓，嘴上也不住地念叨：“唉，你说你怎么还真打呢？还下的这般狠手！这可是你自己的脸，又不是那别个的……”

　　刘三娘脸庞高肿，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凶巴巴地瞪了丈夫一眼。张旺财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摊手做无奈状，“好了好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吗？”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道：“唉，按说我们如今都不在主宅里做事了，你又何必把自己卷进去呢？知道的，说你忠心为主，这么多年还念着大太太救命的恩情；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个傻子呢！”

　　刘三娘不干了，仍是瞪着眼，嘴里嘟哝了几句，张旺财贴过耳去，这才听清了，自己婆娘说的是“你对大老爷不也一样吗？”

　　他于是感慨起来，兀自叹了口气，“是啊，你和我都放不下多年前的那点子事，一心希望大老爷和大太太和和美美的过下去，可是，为什么来给我们传信儿的却是大姑娘那边的人呢？大姑娘，她才多大的人哪……”

　　夫妻俩正说着话，外面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张旺财警惕地望了婆娘一眼，走过去开了门，“哟，是瑞雪姑娘！快请进来！”

　　瑞雪疾步走了进来，神色很是慌乱，匆匆忙忙行了一个礼，“张大叔、刘大娘，你们说这下可怎么办呢？我们姨娘已是防着我和蕊珠了，她现在不吃不喝的，那模样儿很不对头啊！我和蕊珠怕她这是要闹绝食呢！”

　　张旺财和刘三娘对望一眼，俱是吃惊不小。张旺财一拍桌子，“这个姓佟的姨娘，还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走，瑞雪姑娘，你带我去看看！” 重生望族：麻辣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