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灭口(二)
傅君雅点点头,她眼中的善意和惋惜,终于让小丫头玉簪打消了顾虑。
她咬了咬唇,忽然伏地乞求,“小姐,您可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她,她不是自尽而死,而是被活生生地逼死的!”
原来,这玉簪本是戴小姐的贴身丫环,戴小姐出事的那日,她正好告假回家。回来的时候,她偶尔撞见了戴小姐被人逼死的一幕,她心里又惊又怕,就一直躲藏着没出来。戴小姐另外的几个下人,被发卖的发卖,打杀的打杀,她都看在眼里,心中怒恨交加。后来,她瞅了个时机,装作才从外面回来,倒也没被人看出破绽。
“呜呜,我家小姐完全就是被人迫害致死!只因世子爷死活不肯放弃这么婚事,一定要娶我家小姐做平妻,惹恼了那些贵人,他们就,就给戴府施压……夫人怕得罪那些贵人,竟然带人捆住了小姐的手脚,逼得她吞下了金块!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逼得世子爷死心!可是对外,他们却说是我家小姐一时想不开,自寻了短见!天下竟有这等颠倒黑白的事么?我家小姐她,她死不瞑目啊!呜呜!”
傅君雅默默地听着玉簪的诉说,眼底深沉似古井。她伸手将玉簪扶起,慨然道,“好丫头,难得你这样忠心护主!我且问你,你可是真心想为你家小姐复仇?”
玉簪擦了擦泪,用力地点头,“那是自然!我家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为她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傅君雅点点头,“如此,你就随我们走吧!我会帮你安排一个去处,你先安安心心地在那呆一阵子,等到时机合适,就出来指证那些害你小姐的人!你看可好?”
玉簪呆了一呆,似是一时难以下定决心。眼前的这位贵人,气质不凡,可是她已经惶惶如惊弓之鸟,根本不知道谁还可以相信。
傅君雅面上淡淡的,也不着意逼她。
玉簪还在犹豫,夜柔忽然闪身进来,冲傅君雅道,“有人来了!事不宜迟,快!”
说话间,夜柔已是极快地出手,接连点住了玉簪的几处穴位。玉簪马上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奇怪的是,她虽然说不出话,可是耳朵还能听见!
然后就感到有人将她搬动了位置,重新摆好,又在她额头上抹了些温热的血液!
做完了这一切,那两人的气息就消失不见,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戴府的两个下人走进这屋子,同时“咦”了一声,其中一个上前来,踢了踢玉簪的身子,“这丫头,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另外一人一眼看见棺木上有血迹,再看看玉簪的额头,“嗯,看样子像是撞死的!”
前面一人“啊呸”了一声,往地下吐了口唾沫,“那敢情好,省得老子动手了!”
另外一人不带任何情绪,“倒是个聪明的!知道她主子死了,她也活不长!”
“走,去禀报夫人吧!”
脚步声渐渐地远了。玉簪躺在地上,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夜柔带着傅君雅,再一次闪身进来。傅君雅对着玉簪轻轻叹息,夜柔蹲下身子,仔细地揩去了玉簪流下的泪水,又拍了拍玉簪的脸,“好丫头,听见了吧,他们要杀了你灭口呢!到了夜里,他们就会把你拉出去,埋了!”
玉簪害怕得发抖,可实际上她没有任何动作。
“你放心,我这个姐姐武功高强,她会看准时机,救下你的!只是,你不能再哭了哦!”傅君雅温和地道。
她二人随即举步离开。傅君雅忍不住骂:“这位戴夫人,真真心狠手辣!”
夜柔悠悠叹息,“谁让戴小姐的生母去世了,现在这个母老虎,当然视她为眼中钉了!”
傅君雅于是就看着她笑,“夜姐姐,想不到你面冷心热,还挺有同情心的!这不,你今日又救下一条人命了!”
夜柔瞪她一眼,“你呀,少给我惹些麻烦,我就烧香拜佛了!”
两人回到马车上,确定无人注意,这才回去了。
皇宫中,清河公主拒婚的事越演越烈。
清河公主在皇后和薛嬷嬷等人的威逼之下,不知怎么就病倒了,发起了高烧。连着好几天,水米不进。薛嬷嬷命人掐她脚心,又用针刺,清河公主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薛嬷嬷怕闹出人命,只得去景仁宫请示皇后。皇后也无可奈何,命薛嬷嬷好生遮掩,传了心腹的太医前去诊治。
太医开了方子,宫女熬了药,薛嬷嬷命人撬开清河公主的嘴,将药汁灌了进去。折腾了好几回,烧,终于退了。
长信宫。
新晋的容妃正在帮延熹帝洗脚。金盆里装着的洗脚水,是用多种药材熬制的,可以舒经活络、醒神解乏。容妃挽起了袖子,一双皓腕浸在洗脚水中,熟练地捏拿着延熹帝脚底的各个部位。因为是丫环出身,她做这一切的时候,面容恬静,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延熹帝轻轻闭着眼睛,十分享受。偶尔睁开眼睛,看着容妃洁白细腻的脖颈,眼底有一丝丝极淡的温柔。
二十年了,容妃一直这样温柔沉默地服侍着他。她从不关心朝堂和后宫的那些争斗,也不会陪他赏花、吟诗、喝酒,就只会这样卑微地伺候他。仿佛,没有任何别的企盼!
这些年,他身边的女人换了又换,只有她,简单到笨拙,淡泊到痴傻!
恰恰是这样的人,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给了他最大的慰藉!
曾经,有多少后宫妃嫔想要仿效她的做法,也给他洗脚、为他捏肩,可是她们那些人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娇气傲慢,使得她们的动作怎么做怎么别扭,他每每兴致全无、拂袖而去!
那时候他才知道,她,已经无可取代!
这些年,他曾无数次对她提出奖赏,都被她惶恐地回绝。就连晋封容妃,也一再推辞!
更有,他让她协理六宫,她的表现,再一次让她瞠目结舌。每一天,见了哪些人,处理了哪些事,她都让身边的宫女记下,一五一十,事无巨细。每一次,她都先问:圣上可有旨意?我朝旧例如何?然后便依他过去的旨意而行,完全不会标新立异地做什么改进,更没有任何要执掌权柄的意思!
她,就像他现在泡着的这盆洗脚水,虽然卑贱,却永远温度宜人、让他安心!
容妃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停止了捏拿,把洗脚水撤下,用布巾擦干皇帝的脚,穿上干净的鞋袜。
皇帝神清气爽,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容儿,辛苦你了!”
容妃立即欠身,惶恐不安地道,“皇上言重了!皇上您是真龙天子,容儿有幸服侍您,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延熹帝曾经也以为,这是容儿故意耍的小手段。仔细看她安静的眉眼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想的!她骨子里一直坚信,她只是个出身低微的奴婢,能伺候皇上,是她天大的福分!
这样的人,不骄不躁,谦卑知足,完全低到了尘埃里,他还能怎么不放心!
偏偏四子博,惊才绝艳,又随了他的性子,是那么有抱负、有野心的人!
唔,博儿和琪儿,谁才是更好的人选?就看这场战役了……
延熹帝舒服地伸了伸胳膊,笑看了容妃一眼,对魏琛发令,“走了!去养心殿!”
魏琛连忙弓身,“得嘞皇上!”尔后高高地扬声,“起驾养心殿!——”
等到延熹帝大步离开,他便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在宫灯的光影中,容妃率领长信宫的宫人,恭敬地跪地行礼,“恭送皇上——”
入夜了,皇上毫不留恋地离开,换作别的妃嫔,一定百般不是滋味。可是容妃,她的眼里没有任何阴霾,仿佛皇上不留宿,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出身奴仆的容妃娘娘极受皇上宠爱,皇上只要有空,就会来她宫里小坐,享受一下推拿,吃几口小点,但他很少在此过夜。而容妃娘娘自己,也从不做这样的奢求,仿佛她对自己的定位,永远都只是皇上的仆婢。
也因此,她虽然也受到旁人的嫉恨,却很少有人真正地对付她。就连皇后,也一直把斗争的精力放在美丽娇媚的德妃身上——也就是如今的安嫔。
大概,所有人都无意识地认为,跟一个奴仆斗,太掉架子!
心思简单的容妃,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在后宫斗争中存活了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延熹帝的步辇堪堪走出长信宫的宫门,有一个人疯了一般地扑了过来。
“皇上!我要见皇上!”带着哭腔的声音。
“放肆!惊扰圣驾,该当何罪!”魏琛挺身而出,横眉怒斥。
延熹帝眯缝起狭长的凤眼。他已经看清了来人,这一朵蔫了的花儿,不是安嫔是谁?
“皇上!皇上!我是安儿啊!求你救救我们的女儿清河吧!我可怜的孩子,她已经被人害得一病不起了啊!”安嫔被内侍挡在步辇以外,她不甘心地、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重生望族:麻辣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