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有些东西一直不见便会感情疏远。比如之前觉得甘之若饴的酒精,现在却会让自己反感。
一呼吸都能感觉到鼻子里喷出来的酒精味儿,靳淮宁皱眉,恨不得将自己的血液清洗一遍。因为喝了太多的酒,司振同为他招来了代驾。靳淮宁缓步走向自己的车,还没靠近,就看到了那个头戴夸张帽子,身着灰色长裙的女人。
“还站着干什么?”靳淮宁拉开副驾驶的门,“快些上车。”
“你认出来了啊,”池筠有些不满,“我还等着你倏地拉开我帽子,喔,怎么是你啊。”
她学的惟妙惟肖,只引得靳淮宁嗤的一声,“想扮代驾麻烦下次做的好些,代驾从不会穿这样一身超过五万的行头。”
“所以说你没情趣,看到我如此辛苦的份儿上,起码要装一下,你……”
靳淮宁发完短信,这才发觉池筠异样,“怎么不说话了?”
“看你发短信啊,”她熟练的发动车子,“我这个人优点不多,但善于察言观色偏偏是其中最好的一点。”
“我是觉的你最近够闲。”
“拜托,我是发现你最近心情不好。”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你刚才是在给谁发短信?”
“我说是司振同,你信不信?”
“司振同?”池筠笑,“靳先生,麻烦说谎话也要尽职一点。”
靳淮宁轻声一笑,看向窗外。
其实真的是给司振同发短信,只是四个字——下不为例。
他可以容许他因为施允的事情再三告诫他不要往前一步,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一个劲儿的撮合他和池筠的感情。
司振同的短信回的很快,“我是为你好。”
靳淮宁又笑了一下,干脆收起手机。手机入兜的瞬间,突然收到一条短信。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池筠,“你最近去过澳门?”
“去过。怎么了?”
“哪天去的?”
“就是大前天,26号啊。淮宁,有什么事儿吗?”
“早知道你去过,让你带些东西回来就好了。”靳淮宁揉了揉眉心。
“想买东西的话下次再去就可以了。再说你想要我带什么?”池筠看着他,微微一笑,“难不成是蛋挞?”
“你怎么知道?”靳淮宁看着她,“不是说安德鲁蛋挞很有名吗?下次给我带回来两盒。”
说这话时靳淮宁唇角扬起浅浅的弧,仿佛是在笑,可瞳底却又是漆深如渊,怎么也见不到底。池筠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拿这样的眼神看我。别说两盒了,二十盒我都会帮你托运到位。”
“池筠,你对施允怎么看?”他突然收起笑意,“为什么你从不劝我要和她分开?彻底离开施允?”
池筠表情一僵。靳淮宁甚至感觉到车子微微摇晃了一下。但也就是几秒,她便牵起唇角,重新展出笑容——
“第一,你喜欢的人,我如果要和你在一起,就必须也喜欢。”
“而且,”她感受到他注视过来的目光,稍一抿唇,接下来的笑容更加云淡风轻,“那些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人知道些什么啊。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至少在目前,就算你喜欢她,小允也不会喜欢你啊。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叫容祎的人吧。”
靳淮宁微微闭了眼睛,再次睁眼的时候目光看向前方,有些失神。
“是不是有人说三道四了?”她迅速瞥了他一眼,伸手拍了下他的肩,“我看你是最近太累了。照顾小允好几天没睡又喝了这样多的酒。你先睡会儿,到家我再叫你。”
“好。其实我一直在想,”他抬眼,“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睡得特别快特别熟。本身我并不是个睡觉很死的人。”
池筠愣了一下,但很快笑起来,“这有什么啊。说明你信任我,和我一起睡得死是好事儿。”
回到家,池筠的助理竟早已候在门口端着锅粥。靳淮宁看向她,池筠忙接过去,“不用担心,琉璃是我们自己人。绝对不会说出我们的情况。”
他缓缓一笑,“我是说你真有心。”
“切,你现在才看出来?”池筠瞥他一眼,掏出他口袋里的钥匙开门,“我对你哪有不有心过。”
“是我之前被迷惑了双眼。”
“但愿你以后耳清目明就好。”池筠迅速换下衣服,“你先休息会,我帮你盛好粥你喝一碗再睡。”
靳淮宁应了声好。
池筠的粥做的真是味道鲜美,只一掀开盖子就飘起来满满的香味,“我这里面特地放了几味中药,”看他眼睛瞟过来,她声音提高,“你放心吧,毒不死你。只是几味解酒和补身体的中药。为了去掉药味呢,我又放了些百合和冰糖,你不爱吃甜食,所以放了很少。再加上香米的调剂,味道应该不会很腻。”
靳淮宁尝了一口,点头。
“其实我这算不算的上是班门弄斧了?但是好歹你没说很差。”
“因为再差的我也吃过。”
当年施允心血来潮想起做饭,非得缠着他要他教蛋炒饭。那样简单的蛋炒饭,她却硬生生的将蛋壳全都搅合在了里面,合着米粒挑都不好往外挑。偏偏他还要眉头不皱的吃下去,最后再来个肯定的褒奖,“第一次做成这样就已经很好。”
那次的心血来潮让靳淮宁一向自称的铁胃两天都不舒服。好在她只是五分钟热度没要求在厨艺上再接再厉。否则就算是他胃能耐住,她的手指头也不够剁的。仅仅做了一顿饭,她就有三个手指头绑了创可贴。
靳淮宁一口一口的吃,他吃的很安静,一直没抬头,所有的饭都吃的一干二净。饭后他起身,自己去收拾碗筷,池筠忙要接过去,靳淮宁却偏过身子,“饭我已经吃完了,天已经不早了,你赶紧回家休息吧。”
这其实是最冠冕堂皇的逐客令。
“好,我马上就走。”池筠穿上外套拿起包,刚到门口又转过头,“淮宁,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小允?”
流水哗哗遮盖了他的大部分声音,“不用。”
“可是她是在住院……”
“她的身体完全可以出院,只是我不想让她回来。池筠,”他转过头,“虽然很感谢,但是不光是因为她,我确实也不喜欢别人住在这个家。”
对面的女人愣了一下,唇角还是敛出笑容,“好。”
门轻轻关掉的瞬间,靳淮宁深吸了口气,缓步走向施允的房间。
施允没有落锁的习惯,所以她的门通常是开了条门缝儿的。靳淮宁一伸手便轻易推开。已经住院一段时间,她的房间仍有一种淡淡的百合气。那是因为他听说百合安神静脑。他弯身,慢慢的坐在她的床上。施允的床还有着儿童床有的床栏,那是他当时特地为她加的,因为她睡姿极为不好,有一次捂着屁股愁眉苦脸的就跑到他的面前,说自己睡着睡着居然掉了下来。
当时她偏着头,歪着身子揉着屁股的样似乎重新浮现在眼前。靳淮宁唇角微微弯起,但耳边突然传来奇怪的声响——啪嗒啪嗒,他抬头一看,原来施允走时竟没关窗户,此时窗帘被风哗哗卷起,一下一下摔在墙壁上。
靳淮宁起身将窗户仔细关紧,又坐回来。她的床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馨香,引诱他慢慢躺下去。其实施允的床是一米五的设计,对于靳淮宁这样长手长腿的男人而言,自然有些束缚手脚。可这张床仿佛又有其他的魔力,他规规矩矩的躺在她的枕头上,慢慢闭上眼睛。
左手周围,一切都是她的气息,清醇甘甜,又好像带着一种嫩嫩的奶气。靳淮宁翻了个身,右手突然碰到个冰凉的东西。他顺着摸了摸,不到两下就察觉出来了,是那个她视若珍宝的铁盒子。
那盒子的温度仿佛瞬间从指尖蔓延到了全身,连心里都跟着凉了起来,靳淮宁起身轻轻一笑,慢慢从床上坐起。
月光微薄,夜空中的星星却非常漂亮,偶尔有风拂过耳畔,显得整个夜色更是静谧。靳淮宁眯了眯眼睛,终于拿起手机,也就响了三四秒,手机便被接起来,靳淮宁上来便问,“在哪里?”
电话里的声音顿了顿,但随即便变得轻快,“能在哪里?路上呗。”
“那你路上小心,晚上视线不好,”靳淮宁勾起唇角,“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
说完,他就挂断手机,拿起放在桌上的钥匙就走。
他的车就停在家里的院子里,发动起来很快。靳淮宁抿唇,上去将车子瞬间发动到极快的一百多迈。他驾车技术极好,再加上车子性能优越,跑起来自然有些驾轻就熟。终于,也就三四分钟,他看到了前面那款红色的车子。靳淮宁微一勾唇,断然转弯,只听“吱”的一声厉响,车子便牢牢停在了红色车子的前面。
他也不下车,只是坐在车里凝视着前面。很快车子里的人便走了下来,虽是笑着的,但神色隐隐有些慌张,“淮宁,你……”
靳淮宁视线淡然飘了过来,唇弧半弯似笑非笑,“池筠,你不会是想要和我说好巧,我们居然碰到之类的话吧?”
“你听我解释,我……”
“我没有不听啊,”他语气微扬,修长的手指放在方向盘上一点一点,“就以你的开车习惯,如果不是交通管制,很少有下来八十迈的时候。我倒是很想知道,就这么一点路,你怎么就能走了半个多小时还没能走完?”
说完这话,他抬手看了看腕表,“从我刚才打电话时你说在路上,到现在……池筠,”他笑容更深了些,“你没有开车,是推车走的吧?”
池筠脸色暗到极点,“靳淮宁,”她将手搭在他的车窗上,努力挤出笑容,“我只是不放心你。”
靳淮宁极轻的笑了一下。
“我承认我在你们楼下守了你很久,我也承认向你说了谎。你发动车子的时候,我也刚刚从你们园子旁边离开,但是淮宁,”池筠盯着他的眼睛,“我真的是不放心你!你要相信我这一点。”
“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我到施允那里去?”
他的目光那样锐利冷漠,像是能看到她心里去。池筠一时怔住,“淮宁,我……”
“我记得你了解我,我最厌恶人们对我说谎。”他顿了一顿,突然间又一笑,“不过你真是说准了。我还真要去施允那里。”
“还有,我记得我和司振同说过,我不说,不代表能瞒不过我。”
说完这话,靳淮宁猛的发动车子。车子的突然攒动带动一阵风,吹的池筠几乎没站立住,差点歪倒在地,她跺着脚,“靳淮宁!”
那个人的车子已然消失在视线。
其实靳淮宁已经很久没有来医院。
伸手推开门,一眼看到还看着电视,居然还是动漫频道。靳淮宁轻手轻脚去关掉电视,然后才慢慢移到她的床前。施允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大概因为呼吸不畅,喘气声依然很大。许是因为热,被子已经被踢掉到床下一半儿,恰好露出她腿上的伤口,其实伤口恢复的算是不错,但因为没有拆线,隐隐还有些肿着,她原本就白,将好未好的伤口看起来更像是要挣开一样。靳淮宁轻轻将被子给她盖好,又将她的头慢慢扶正在枕头上。她真是睡得熟,他做了这样一套动作,她竟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他就这样坐在她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四周那样静,传入耳朵的只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水滴一颗一颗坠到心上。
施允突然哼了一声,似醒未醒的睁开眼睛,含糊的说,“靳淮宁,你来了啊?”
说完这话,她干脆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仿佛刚才根本没醒过来,只是梦中呓语。
一切都像是以前,最普通最习惯的时候。
出来的时候,靳淮宁才发现天已经出现微薄光亮。医院的周围也已经有勤劳的老人开始晨练,蓬勃满满的开始一天的事情。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果断发动车子,“容老师吗,”靳淮宁深吸一口气,“是我,我是靳淮宁。”
“在没在学校?好,请等我片刻……我在去往你们学校的路上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