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打扰你睡觉吧?”
“没有,其实我正在赶一个报告,几乎忙了通宵,”容祎眼底都是青的,似乎也顾不得礼节了,端起身边的水就喝了一大口,“不过也确实不清醒。但是我觉得,以靳先生的繁忙,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也不会这么早就来叫我,还当了一次免费的司机。”
靳淮宁笑了笑,起身走向窗前。
此时天已经大亮,初升的太阳光芒柔顺的让人心生温暖,不忍触碰般的轻和。靳淮宁将窗帘拉开到一半,又从身后透明的橱柜里拿出一盒茶叶,在他的正对面坐下,“这茶叶是养胃的,空腹喝也没有关系。”
“除了海天楼,”容祎有些惊讶,“您在这个地方也有包间?”
靳淮宁收拾着茶具,“算是吧。”
“可翰林酒店不是我们学校的产业吗?我一直以为学校的酒店能别具一格,只会开各类学术会议,”容祎轻笑,“没想到也大商业家侵染的如此深入,而且还能长期驻扎。”
靳淮宁挑眉看他。
容祎不惧的回视过去。
上次的谈话怎么也不算是愉快,所以他对这个男人也没存多客气的心思。
“确切的说三年前还算是你们学校的产业。但是现在,”靳淮宁笑了笑,“不是了。”
容祎心里一紧,“为什么?”
“因为距离施允的学校近,因为改名太麻烦。”
他话说的波澜不惊,一直在专心洗着茶,这次是类似于红茶的茶叶,茶叶很小,就像是一粒粒小小的种子,他下的也不多,也就七八粒。但是也就两三分钟,这几粒茶叶便彻底席卷了整个茶壶,呈现出霸气的气势。靳淮宁轻轻拿起来晃了晃,将第一遍的茶水倒出来,放到一旁的大玻璃容器里。
“因为距离施允的学校近,你将翰林买了下来?”
“确切的说是雅中买下了翰林的大部分股,而不是我靳淮宁。这个理由难道不成立吗?翰林酒店也算是人丁兴旺,并不是不值得雅中去买。第二我每每要接施允回家,每次也不保证能准时准点,”靳淮宁轻描淡写,“这也算是有个地方能安静呆着,也许还能再加班工作。”
“而翰林这个名字原本就很好听,具有书香气。这又不是什么印章,雅中不用在每个产业上都刻下自己的名字。”
说话的工夫,茶水也泡的差不多。靳淮宁将沏好的茶放到容祎前面,“尝一下,初始可能会不太适应,味道有点呛。”
他话说的晚了,因为容祎上来就一口,立即皱起眉头,“苦!”
他突然笑了,“你这点倒是和她很像。”
“谁?施允?”容祎又试着喝了口,“是不是施允有事了?”
靳淮宁眉眼一挑,“你很关心她?”
“不……我不是关心,不对,肯定关心,她是我学生,老师关心是学生是应该的。但不是那种关心,”容祎赶紧辩解,“因为我知道您和施允……”
“那天其实我看到了。您和施允……”他突然有些尴尬,“其实我感觉挺好的。”
“我感觉也挺好的。”靳淮宁笑弧扬起,“但她觉得不好。”
容祎惊诧的看着他。
“施允拒绝了我,因为她心里另有他人。而这个他人,”靳淮宁抬头,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唇角扬起,“就是你。”
“明明是你搅乱一池春水却又当做浑然不知,”靳淮宁抿了一口茶水,似笑非笑,“不知道你是真的失去了记忆,还是演技过人。”
“靳先生,我不明白您是……”
靳淮宁将左手边的信封推过去。
只是扫了一眼,容祎便不敢置信的皱起眉头。
“容老师,”靳淮宁微微向后,靠向沙发,“不要告诉我,这不是你的字体。”
“我和她共处了五六年,所以太了解她的性格了。这丫头只会暗暗喜欢,打死也不会表白出来。就算是这样的事儿,她也会心底里暗藏着。遮云蔽日她受得了,”靳淮宁顿了一顿,“可我不想这样。”
“其实真的也好玩笑也罢,我喜欢她她喜欢你。我们这样子也算是情敌。按照常规,我肯定是不想掰扯清楚你们这些事情。但是容老师,五六年也不是多长时间,你就不想给个说法?”
“当年……这是当年我写的第一封情书。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后来打听了名字写去了情书,可是写完送过去之后,其他同学告诉我这个女生不叫那个名字,是他打听错了。于是……我就……”
靳淮宁皱眉,“所以施允是你听错的那个名字?”
“应该是这样。”容祎点点头,“所以后来真有了女朋友,我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我……”
“她还高兴的了不得呢,说你给她写了情书。”想起那天施允乐颠颠儿的样子,靳淮宁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没想到只是客串了一次炮灰。”
“她知道了。”
“什么?”
“她之前一个劲儿的问我是不是容祎就有些奇怪,我确实忘了,便问是不是从哪里见过她。可她又不承认,后来又见缝插针的问我和苏杭的事情。我只当是小女生八卦的心思是在作怪,但没想到……”他有些苦笑,“这事儿确实责任在我。”
靳淮宁看着茶杯,瞳底如万丈深渊,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但是靳先生,就算这样,那也是过去的事情,我们……”
“容老师,你是不是很爱吃榴莲?”
“是啊,可我……”
“是不是很爱看日本漫画,那个叫什么
“是。但……”
“那就是了。都做了这么多,”靳淮宁唇边笑容再扬,“我却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
一切都像是拉链头和拉链轨道的关系,追根溯源,一点点的吻合,一点点的与记忆中的那点琐碎相关慢慢扣紧,“当时我正在日本进修,她每次都要我带那个漫画,我记得我还曾经问她怎么能看懂原版漫画,她还理直气壮的说不要我管。有一次我去她家,她正对着字典一点点的查。我又嘲笑她应该‘不耻下问’,直接问我就好了,何必这么费工夫。她鼓着嘴说她这是通过漫画学日语,万一哪年去日本来找我。想我多可笑,”靳淮宁又笑,“我还居然信了,一信就是那么长时间。”
“她还要她爸爸带榴莲,你只以为海安的榴莲好吃,其实有一阵她让她父亲从马来西亚带来了那么多。她只说她自己爱吃榴莲,全都带到学校里去。其实我们后来才知道,她是榴莲过敏的体质。”靳淮宁顿了顿,“她根本不适合吃榴莲。”
容祎脸色一点点的变白。
他悠悠的说着那么多,彷如陷入了一场深远的回忆。从多啦a梦的故事说到对化学的热爱,明明是文科生,那阵儿却要高考报化学科。如果施家没有出事,也许她会得偿所愿。但是施家一朝覆败,她当时所有的追随便成了泡影。
他眼里的她,冲动,任性,骄纵,想一出是一出。他曾以为她做的所有事都是小女儿般的五分钟热度,但没想到一切都有源头。
而这源头,却全部都与他不相关。
靳淮宁一杯杯的喝着茶,像是饥渴至极,杯子空了,再伸手给自己续上。那样香醇的茶叶被泡的也早已没有一点香气,只是沉沉的横在透明杯底,像是已经死去的鱼。
“靳先生,这个故事是很好听,但是我女朋友……于苏杭不会骗我。”
“屏风后面有个镜子,你可以去看看你现在的表情。比哭还难看,”靳淮宁起身,从柜子底下摸出一个玻璃容器,然后将之前冲泡的茶叶展开,一点点的铺平在里面,他做的很仔细,声音波澜不惊,“其实你已经信了。”
“还有,容老师,你如果打算和她好,麻烦好好待她,我简直就像是在托孤一样。”靳淮宁声音微低,“你说的对,她确实有些心理疾病。”
“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当然,或许对她而言,”他笑了笑,“你就是安全感。”
耳边突然响起“咔”的一声摔门声——容祎募得拉开门。
但也就刚出了一步,手机突然响了,“于苏杭!”容祎听了几句突然有些不耐,“我早说了,我们的事和她没关系!”
“有事你问我就行,但你别问她!”
“我求你不要让咱们的关系继续恶化。”
最后一句简直就是尖叫出声,“你不要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