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历史上著名的神医华佗,懂得养生的方法,当时的人都认为他年已百岁可外表看上去还像青壮年。又精通医方医药,他治病时,配制汤药不过用几味药,心里明了药物的分量、比例,用不着再称量,把药煮熟就让病人服饮,告诉病人服药的禁忌及注意事项,药渣倒完后病就痊愈了。如果需要灸疗,也不过一两个穴位,每个穴位不过烧灸七、八根艾条,病痛就应手消除。如果需要针疗,也不过扎一两个穴位,下针时对病人说:“针刺感应应当延伸到某处,如果到了,告诉我。”当病人说“已经到了”,应声便起针,病痛很快就痊愈了。如果病患集结郁积在体内,扎针吃药的疗效都不能奏效,应须剖开割去的,就饮服他配制的“麻沸散”,一会儿病人便如醉死一样,毫无知觉,于是开刀后取出结积物。病患如果在肠中,就割除肠子患病部位,清洗伤口及感染部位,缝合刀口用药膏敷上,四五天后,病好了,不再疼痛,病人自己也不觉得,一个月之内,伤口便愈合复原了。
书中所描述的割除肠子这种医术,是不是就是萧锦娘口中的做手术?
想来太后胃里的病证药石已经不济事,太医院的太医们向来是保守派,自然不懂得要用其精华,去其糙粕,锦娘既然有这样的决心,想必也对手术有几分把握,他既然帮不上忙,不如,就去会会以前在大理寺担任验尸官的于正中,看他能否帮上锦娘。
李幕方在萧锦娘去了乱坟岗之后,没多久也去了那里,不过他去那里的时候,萧锦娘正在给床上的那个尸体脱衣服,李幕方信奉非礼勿视,所以,他在房顶上看着龙雪恶心地出了门,便忍不住退避三舍,在房顶上等了萧锦娘一夜,直到萧锦娘第二天安全回家,才放下心,然后他也回到家,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早,天上下起了连绵细雨,这场雨乖觉的,只从早上下到晚上,轻轻扬扬的细雨,忽晴忽落,把空气洗得怪清凉的。枯树儿依然没有透出绿芽,可是看着却处处带着绿意。含羞的春阳中午只轻轻的,从薄云里探出一些柔和的光线,地上的人影、树影都是很微淡的。
萧锦娘在屋子里看了一天的存真图,也等了一天的人。
乱坟岗里的男子没有来找她,但她却隐隐觉得,这个男子一定会来,晚饭的时候她把龙雪叫过来,问她席府的刘明可能弄到席邵戎的飞刀。
龙雪看着萧锦娘夹了一块鲫鱼,放在嘴里,丝毫对那晚的事没有半点忌讳,心中带着惊叹,然后把刘明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她。
刘明就是席邵戎留在家里以前每日给萧锦娘送信的家仆,后来因为萧锦娘和李幕方传来婚约之后,再也没有送信来,所以这一段时间,他隐藏了席邵戎所有在闽南的消息。萧锦娘也没有让龙雪直接问,毕竟,席邵戎这个家伙不按常理出牌,万一问着问着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到时候,岂不是徒增烦恼,萧锦娘在得知刘明说席将军时常把飞刀带在身上,家中没有留存的飞刀,但萧小姐如果实在要用,他能给她弄来一把席将军没有用过的珍藏在家中祠堂里的飞刀时,萧锦娘有些犹豫了,这话听着怎么还有些玄机似的。
没有留存,却珍藏在祠堂,好端端的把飞刀放在祠堂干什么,祠堂是多么神圣的地方,以前一直放着,突然因为某种原因就要动用它,万一被拿走了,岂不是要被有心之人诟病?
可萧锦娘又想到男子给死人用的开膛破肚刀,实在不够专业,上不得大雅之堂,而且,给太后做手术,如果用的是死人用过的刀,必然会被那些太医们以不祥之语攻击自己,而且,就单论手术来说,男子的几把开膛破肚刀,她都见过,锋利有余光洁度不够,都不是她能满意的。
“告诉刘明,就说这把刀我先用一下,等过了几日再送还给他,让他悄无声息地还回祠堂,到时候左不过就是一两日的事,让他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事成之后,我会有大谢。”萧锦娘慢吞吞地吃着饭,似乎有意要龙雪多呆一会似的。
“可是小姐,真的要用吗?祠堂里的东西无缘无故拿出来,使用,如果被人发现了,可是不好交代的?”龙雪压制住内心的翻涌,想着小姐既然跟李幕方定了婚约就不要再跟席将军产生任何牵连才是,李世子是多么好的一个人,他对小姐的好,她可是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而且,昨天晚上,她浑浑噩噩地出门的时候,走出木栅栏,发现了一个人在房顶上鬼鬼祟祟地盯着屋里的动静看,她使出全力刚要上去看个究竟,房顶上的人飘飘悠悠荡下来,一身白衣胜雪般地在夜晚十分突兀地呈现在她面前,那个人的身形,体态,甚至荡下来的姿势,都曾经那么刻骨地留在她心里。她本来张口想询问,可那人冲着她打了个嘘的姿势,三米开外,显然是不想让她声张,也不想她将那晚的事告诉小姐。她顿时心思百转,胃海翻腾。
在她吐得一塌糊涂后,脑门突然清亮起来,悻悻地冲着那个人点点头,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
今日,她听小姐的话,便忍不住替李幕方说了一句。
“你不知道,给奶,太后做手术,可不是什么刀子都能用的,即便是席邵戎的刀,我以前见过它的锋利度和抛光度才有这么一借的,等过来太后的事,咱们再让刘明放回祠堂,到时候,咱们去京城最好的打铁店,打造几把我最满意的刀,到时候,就不用这么大费周折了。”
萧锦娘在劝龙雪的同时,主意到了她极力掩饰的不满,想着是怕到时候事败之后席邵戎怪罪,怕刘明受到牵连,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所以她吩咐在一旁侍候着用饭的紫英,让她把这几年攒下来的首饰挑出最好的一个给刘明,最后还嘱咐龙雪,只要刘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个飞刀弄出来,只消一天的功夫,她自会有办法给他不动声色地还回去,然后只等着领赏就对了。
龙雪怎样去的席府,怎样把首饰和话带给刘明暂且不说,且说,萧锦娘吃完饭之后,拿着存真图,在她用的宣纸上勾勾画画,把存真图详细描述的准确的地方坐上标记,而和现代医学有出入的图形,或描述,她统统在宣纸上又参研了一番。
她不怎么擅长画画,用毛笔画那么精细的图形,就更觉得吃力,但她似乎很有耐心,一遍,两遍,直到第五遍的时候,她终于常常舒了口气,看着有了几分真实度和准确度。
看着天空上漆黑的颜色,一个星星也没有,月亮就更不用说,她不由地担心起乱坟岗那个男子的诚意来。
他手艺高端,是个值得自己培养引导的人,但现在他还不能直接去给太后做手术,毕竟在外人看来,他赖以生存的是见不得人的最低贱的勾当,如果让他直接去皇宫给太后做手术,不要说皇上不同意,就是那些太医们的口水也会把他淹死,甚至是她萧锦娘也会被波及,所以她要趁这两日的功夫,好好研究古代人体的内部构造,在男子的实体解说说准确无误地找出心肝脾肺肾的位置,然后用最娴熟,最快速,最准确的手法给太后穿好线,然后行胃部缝合手术。
今天是她从皇宫回来的第二夜,错过了今夜,到了明天,她怕是再也没有兴趣等他自动来找,要不顾尊严地再去请他赐教了。
萧锦娘想完,放下笔,用意识在自己的身上勾画着那些脏器的具体位置,然后想着手术时刀子所下的深度,行刀时的力度,还有可能会因为麻沸散可能让太后麻醉的时间,还要准备一些干净的血液,以备手术后突发的大出血现象。
她又给娄老爷书信一封,先是感谢娄老爷在皇宫中对自己的一番维护,又婉转地说出了,要他帮着找那些调配麻沸散的药物,尽可能多的准备一些,以防不测之需。
李幕方给她的那两个护卫,现今还是不说话,看着龙雪龙冰两个鞍前马后,竟然也不着急自己会被她炒鱿鱼,她有些气恼,想着不如去给那个男子站岗去,一来看看他最近都接触了什么人,二来,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能第一个知道。于是她又唤了她们两个去乱坟岗上望风。两个人虽说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护卫,而且是从死亡堆上爬出来的,所以对于乱坟岗并没有龙冰龙雪那样胆怯,只是看着那个人时时刻刻跟死人的身体打交道,而且住的地方和吃饭的地方几乎都是不分伯仲,同样脏乱不堪,两人忍受着男子几乎非人的虐待,为萧锦娘在木栅栏外守了一夜。
那个男子一夜未眠,边做记录,便跟他床上的尸体玩,两个人恨不得马上把这个男子押回到萧锦娘的宅子,可是偏偏萧锦娘交代过不管那个人做什么都不许惊动他半分,所以两个人才耐着性子在外面冻了一夜,值到天快亮的时候,那个男子从屋里面出来,拿着气死鬼灯从乱葬岗上找了一会,似乎没有他中意用的东西,他又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便披头散发地去了街市上。
街市上人群涌动,却似乎都视他为狼狮虎豹,避之唯恐不及。
所以他很快便走到了一个类似于乞丐聚集的地方,乞丐群中有个个头小,而且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样子的小孩,接了他手中的信,而且还得了一两银子,小孩便照着他说的地址,一路上打听着去了芙蕖巷。
芙蕖巷中唯一一个通心宅。
两个小丫鬟不但直接完成了任务,而且似乎还跟萧锦娘带回了好消息,她们先一步在乞丐还没有进门的时候,见到了已经起床练功的萧锦娘。
等那个小乞丐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一刻了,萧锦娘接过小孩子的信,看了一会,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而她的身份,此刻不宜白日去找那个男子,只有等到晚上了,所以她吃了早饭之后,又蒙上被子睡了一天。
夜里的时候,她带着两个丫鬟来到了乱坟岗上。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这个男子就站在木栅栏边等着她。
“你来了?”他淡淡的问,没有喜悦,也看不出来悲伤,两个丫鬟虽说在宅子里不说话,可是到了外面,她们可是提着二十分的小心怕别人伤害萧锦娘。
虽然她们气萧锦娘不好好和自家世子相处,但她们打心眼里喜欢世子,对世子要求保护萧锦娘的命令却是毫不松懈,萧锦娘感觉得到两个丫鬟内心对自己的维护,心中稍稍安慰了一些。
“嗯。”萧锦娘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包围,丝毫不亚于龙冰龙雪对她安危的重视,明显心情好了不少,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微笑。
“你能解答我提的问题?”
“嗯。”
“你一直要找的,连接肺和胃肠等内腔的纽带。胸膜是一薄层浆膜,可分为脏胸膜和壁胸膜两部分,脏胸膜被覆于肺的表面,与肺实质结合紧密,并折入斜裂和水平裂内。壁胸膜贴附于胸壁内面、纵膈的外侧面和膈的上面。脏胸膜与壁胸膜在肺根处相互折返移行,在两肺周围分别形成两个互不相通,完全封闭的潜在性胸膜腔。胸膜腔是由脏胸膜与壁胸膜在肺根处相互移行所形成的密闭腔隙。左右各一,互不相通,腔内为负压,仅有少量浆液,可减少呼吸时两层胸膜间的摩擦。由于胸膜腔内的负压吸附作用,使脏胸膜与壁胸膜相互贴在一起,因此胸膜腔只是两个潜在性腔隙。所以你在解剖的时候,很可能因为急切地要找到它们,反而因为你反转肠胃等脏器的时候,把包裹着它们的那层膜给忽视了。”萧锦娘在来之前就他的问题重新整理了一边,所以此时说的话比较专业,不知道没有系统学过解剖学的男子会不会明白她讲的是什么,千万不要驴唇不对马嘴。
“两个潜在性腔隙是什么意思,难道它们还有这样诡异深奥的名字?为何我几次三番都看不到它们的所在?”男子眼中闪现着莫名的激动,似乎这些问题困扰他好久了,被萧锦娘这样一提,茅塞顿开,但又隐隐掩饰着一些希冀,等待着更入他心扉的东西,“这些,这些,你一个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不相信我啊?”萧锦娘被他这一问,到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答了,存真图里没有提到过胸膜胸腔这些不属于脏器,直觉很难看出来的东西,而她说的这些是几百年后她的那个世界每个学习医学的人的初级入门,当然很容易就会记住,可她要怎么跟他说呢,“你知道上一届的太医院院使娄老爷子吗?”
“什么,你说,你知道娄老爷子?”男子几乎难以站稳,“你是他的传人吗?”
“我是他的外甥女,天下闻名于耳,被普云大师观天象亲自下定的灾星一枚,千万不要把我与清名一世的外公相提并论,那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灾星?”
男子突然闭了口,认真地打量着萧锦娘,上上下下把她分析了一边,忽然他仰天而笑,声音在空旷的乱坟岗四处乱窜,当真是豪放无稽,阴森恐怖。
“流言可畏!我曾经就是因为一个毫无根据可言的名号就被人沦为恶魔的验尸官于正中,被他们所谓的那些御医,太医排异出来,如今沦为别人眼中连条狗都不如的恶魔,如今他们可是活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呢,难道不靠着这个在尸体上鱼肉的活计活下去,把我自己一世所得流传下去,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去?”男子有些怅然地看着她,“我这样的人都能想得开,想必,小姐也是心灵通透之人,比我更有毅力,又何必引灾星一词来跟我比得意失意?”
“于正中,于大人,既然你我臭味相投,不如我们今天做成交易如何?”萧锦娘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人看似混不吝,实则心思细腻,忍辱负重地苟活在死人堆里,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定力支撑他研究下去他坚守的信念?
“好。”于正中被萧锦娘一个看似柔弱不堪却与他同样遭遇别人断言加害的小女孩给惊呆了,既然是娄老爷子的外甥女,那他一定见过娄老爷子珍藏的《存真图》,他带着莫名的希冀,把萧锦娘请进屋里,一边走,还一边望着天上的星星,似乎想从星象上看出什么天机来,看了几眼,想着屋子里还等着他去研究的尸身,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