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鹤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嫌弃钱多的,当下不由愣住了,缓了缓才勉强笑道:“这个,王妃淡泊名利,真是女中君子。只是您有没有为王爷考虑过?王爷可是人中龙凤,位于人下,屈其才,那可真是大材小用啊。这男子都应当建功立业,王爷放着大好天资而不建一番功勋,实在是可惜了。”
“王爷现在的身份,还需要再做什么吗,难道不已经是充满荣耀了?”长孙镜容闲闲地说道,“钱够花,身份够显赫,日子够逍遥,这样的生活便已经很好了,如果是你的话,你会选择改变什么呢?”
长孙镜容的话的确在理,如果人生中满足这些条件,还要拼搏什么啊?直接享受生活就好了。可是,可是自己是为说服长孙镜容而来,怎么会在听过她的话之后,心生动摇了呢?
吕鹤额头渗出了汗珠,犹豫了下之后说道:“这个……这个……”
“就别这个那个的了,其实你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不对?”
“小的……”
“难道你就喜欢整日打打杀杀吗?难道你不想过平静的生活吗?我猜你也是想要这样的日子的。只是你不甘心身居低位,才会拼死向上爬。可是你跟着二王爷政变,除了无休止的逃命、打仗,你还能得到什么?也许还没等二王爷功成名就那一日,你便已经生死异地,变成一抔黄土了。可是呢,如果你安安心心地留在龙睿为官,那可就不同了。国家风调雨顺,百姓和乐安美,你就能过得安稳,而后还能得到荣耀。到时候你可是功臣,而我家王爷又是摄政大臣,你所憧憬的幸福安康的日子,不就实现了吗?”
目瞪口呆地看着长孙镜容,吕鹤也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了。他变得很纠结,觉得长孙镜容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可是仔细想了下,又觉得不对啊,自己可是二王爷派来做说客的,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被对方给说活了心思?
长袖中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吕鹤笑容有些僵硬,说道:“王妃所看,还是乐观了点,难道在太皇太后的干预下,龙睿就会走向昌盛吗?外戚干政的前例又不是没有,二王爷早就看出太皇太后并不是个安分守己之人,与其将江山拱手让他人,倒不如在咱们自己人手上,重新发光放彩……”
懒洋洋地撑着下颚,长孙镜容看着吕鹤,说道:“这朝廷又不是只有太皇太后一个人,她想把持朝政,也要看看别人同不同意啊。不然那些大臣们都是干嘛的,只知道喘气?你还是太嫩了点,不了解朝廷规制,亦或是二王爷向你说了些不实的话,才会让你造成误解。事情的真相呢,并不是那样的。太皇太后毕竟是女人,朝臣们可能让一介女子插手朝廷之事?定然会各自分夺好势力,辅佐新皇长大成人。喂,要不然你考虑一下,离开二王爷,去朝廷上安安稳稳做个高官得了,省心还有前途,简直比你现在的境况好太多了……”
这次,吕鹤是彻底无语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不止如此,他还迷失了心神,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瞧着吕鹤恍然若失的样子,长孙镜容笑了笑,而后说道:“看来吕大人自己也迷糊了,需要好好想想才行。那就不送了,慢走……”
雷青儿走到吕鹤面前,向其伸手指了指,说道:“吕大人,请吧。”
浑浑噩噩地转过身,吕鹤心思恍惚地离开了房间,直到他回到二王爷那里,才慢慢回过神来。而他回过神来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匆匆跑到司马胥润面前,双膝“扑通”一声,便跪在司马胥润的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二王爷,长孙镜容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真的能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小的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啊……”
“你还知道回来,就说明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司马胥润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一般,并不意外地说道,“如果她真想赶尽杀绝的话,你现在肯定已经成为她那边的人了。”
这话如果是一天之前,吕鹤肯定不会相信,觉得是王爷夸大其实了。可是现在,他完全相信了啊,因为长孙镜容的确有这个本事。
但是吕鹤也在心里想,长孙镜容之所以没留住自己,怕也是没看中自己的才能吧。这样的想法一旦在脑子里落下了根,吕鹤心里竟然还有一丝别扭及失落。
既然从长孙镜容入手的法子已经失败,吕鹤便开始了第二条路。二王爷碍于面子,不肯与九王爷实说,那么这个恶人就由自己来做好了,反正二王爷也会念着自己的好,来日给自己个安排的。
只是如何向二王爷说起这个话题,可就有难度了。如果说得太过直接,那么就会显得自己唐突,或许还没说入正题,就会被九王爷给挡回来。可如果说得太婉转,又怕九王爷装傻充愣,就是不绕到正题上。
仔细考虑一番,吕鹤最后决定还是由一件事间接引入话题,既不突兀,还能顺势提点九王爷,真是一举两得啊。
做了这样的打算,吕鹤便借机寻到司马胥空,嫁妆不经意间地遇到了司马胥空,请安之后说道:“九王爷,下官还想去找您,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您。”
侧身看了看吕鹤,司马胥空问道:“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家王爷派出的密探来报,说是在岭南的果耳山,发现了徐家军的踪迹……”
双目微微一沉,司马胥空问道:“岭南?那离这里可是够远的。不过徐子筝怎么会跑到那边呢?岭南地势多险峻,与他之前驻扎之处的地境可是相差不少。”
“下官认为,这才是徐子筝的狡猾之处,总是做些出人意料之事,让人难以揣摩。”见前文铺垫得差不多了,吕鹤微微抬起头,说道,“哎,您和我家王爷,都是如此辛苦地追讨叛贼,不过就是为了龙睿,为了百姓而已。可吃再多苦,又有多少人知道呢?到最后所有的功劳,都是皇上的,有几个人会记得您和二王爷的劳苦功高?就算给点小恩小惠,那与您们所付出的,也是不相符的。与其如此为别人卖命,倒不如为自己谋算谋算……”
看着吕鹤闪动着精锐光芒的双眼,司马胥空顺势问道:“你想说什么?”
“呵,小的说话直接,希望九王爷莫怪。”吕鹤先是躬身告罪,而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小的只是觉得,我家王爷有治世之才,而九王爷又天赋异禀,骁勇善战。若是能与二王爷携手,那么肯定会创造出不世功勋……”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携手吗?”司马胥空伸开手臂,从容说道,“共同对抗徐家军,不就是一种合作吗?”
“这,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若是能与二王爷,在其他领域也相互合作,那么肯定会创造奇迹的。”吕鹤看不出此刻司马胥空到底是什么态度,便找一些毕竟容易引起歧义的词语,来标书自己心中所想。
只是他吕鹤会选模棱两可的话说,司马胥空有什么不会的呢?
端着臂膀便问道:“你所指的奇迹,是什么?”
“自然是看您,有多大的胆子,敢勾画出多大的宏图了。”
“你这说的,好像本王有多厉害似的。”司马胥空随意地笑笑,说道,“其实本王也就是个凡夫俗子罢了,懒得勾画什么宏图,你找错人了啊。”
这太极,打得还真是漂亮,根本就不给别人一点开口的余地啊……
吕鹤听了这话,心中不由觉得一阵懊恼。但是很快,便调整好了心绪,再接再厉道:“王爷可莫要妄自菲薄,您的实力可是有目共睹的,谁敢说您一个不好?而且我家王爷对您也是赞誉有加。好男儿打拼一番属于自己的功勋,是件多么有意义的事,九王爷为何要排斥呢?我家王爷早就做过算谋,对夺取天下颇有信心。现在只是缺少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共同打下这座江山……您看……”
“我说吕大人,今天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呢?”司马胥空突然肃整起容颜,声音也冷了很多,道,“这些话,你和我说也就罢了,若是传出去,定然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而且你还会连累到二哥,让他遗臭万年……二哥和我本是为国而战,经你这样一说,反倒成了别有用心……”
见司马胥空动怒的样子,吕鹤知道自己已经碰到了他的底线,当下不敢再多言,又虚应了几句,便默默离开了。
看着吕鹤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司马胥润问道:“你这又是去游说谁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王爷,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说的还真是对啊。小的算是领教过九王爷夫妇的唇舌本事了,日后小的宁愿带兵打仗,也不想再与这二人有什么接触了,任何好言相劝、利益诱惑,对他们来说都没有用。难道这天底下,还真有不被利益所诱惑的人?”
“当然不会,除非你拿错了筹码,问错了人。”擦拭着自己的长剑,司马胥润说道,“如果你能掌握长孙镜容的性命,那么不管你要求什么,九王爷都会满足你的。”
敢碰九王妃?那九王爷还不立刻就将自己挫骨扬灰了啊……
这个想法刚刚在吕鹤的头脑中形成,便被他自己给否决了。他是想建功立业,可是他也想活着享受这一切啊。如果为了这些丧命的话,那可真是本末倒置了。
眼珠转了一圈,吕鹤神色阴狠地说道:“如果不能收服九王爷,那么就只能除掉他了。”
司马胥润冷哼了一声,说道:“是你有这个实力除掉他,还是本王有?”
“他们有个何诺,咱们也可以找人暗杀九王爷啊……”吕鹤理所当然地说道,“只要将事情做得隐蔽些,自然不会有人怀疑到您的。这些日子您本就与九王爷走得近,关系也亲厚,正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
将长剑如鞘,司马胥润问道:“杀了司马胥空,你去剿灭徐子筝?”
“九王爷死了,那他手上的兵不都是您的了吗……您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夺过他的兵,此举不是一举两得了吗……?”
虽然吕鹤觉得自己的建议很不错,步步都在为司马胥润着想。可是司马胥润却像是在看个疯子似的看他,思量了许久,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曾经很看重的心腹,原来也只是个鼠目寸光的,或许有一天,他的短视还会害了自己。
思及此处,司马胥润突然对吕鹤心生厌烦,挥了挥手,说道:“简直就是个烂主意……好了好了,此事先不要再说了,在外面也休要提起,你下去吧……”
吕鹤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司马胥润,按照这位二王爷一贯的作风,他肯定会对这样的选择心动不已,为何现在反倒一副鄙夷的模样?
心思惴惴地躬身告退,吕鹤觉得自己这次似乎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
大军几日便要出发,这几天,全军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到处都一片忙碌而有序的场景。
司马胥空孤身坐在沙盘前,看着上面所标记出来的地图,眸色深沉。
突然,有人掀开布帘大步走了进来,大咧咧地坐在司马胥空身边,信誓旦旦地说道:“人数已经清点齐全,咱们两军加一起,总共有十三万之多。或许在人数上不如徐家军,可是通过这些天的训练,再加上你们研究的武器,肯定会狠狠灭了徐家军……”
侧身看着司马胥润满面的志气昂扬,司马胥空淡淡地说道:“那是自然,这次天时地利人和,都对咱们有利,定然会重创徐家。只是二哥,前些天忙,一直没功夫和您说件事。现在事情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觉得应该和你说一说了。”
司马胥润挥了挥手,道:“有事你直接说就是了。”
“最近,总有些人在我和镜容的耳边说些有的没的,我担心,留这样的人在二哥身边,不会有什么益处,反而会连累了二哥。我说这些,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二哥身边有小人存在,误了二哥的大事。”
司马胥润自然知道司马胥空说的是谁,当下面色便有些发黑,声音低沉地说道:“你放心,我已经将那个不懂事的下人处理掉了……不会再给你们造成麻烦……”
“二哥还真是当机立断呢。这样也好,对咱们彼此也有好处。”司马胥空满意地勾起唇角,说道,“再过两日,便是出发的日子,二哥可做好了准备?”
“当然准备好了……”掰着自己的手腕,司马胥润凶狠地说道,“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我定要亲手向徐子筝讨回当日所受到的屈辱……”
拍了拍司马胥润的肩膀,司马胥空说道:“二哥放心,这样的机会肯定会有,而且我们还要向徐子筝讨回更多。”
“没错……”司马胥润双眸一沉,说道,“咱们现在已经准备充足,徐子筝,根本不足为惧……”
“就让咱们兄弟两个,好好打上一场,让徐子筝也瞧瞧咱们的厉害……”
看着司马胥润神激昂的模样,司马胥空微微勾起唇角。不知从何时起,自己这个嚣张跋扈的二哥似乎变了,不再那般骄傲和不可一世,更多了几分踌躇满志。
当龙睿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时,梅山县令携众官前来送行,面含凄凄地向其叩拜道:“王爷,为了龙睿百姓而出征,下官在此无以为酬,便将这柄万名百姓签名的油纸伞送给二位,希望两位王爷能够奋勇杀敌,平安会回……”
双手接过被包裹严实的油纸伞,司马胥润突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庄重之感,好像他拿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伞,而是承载了无数希望何寄托的灵魂之物,这样沉甸甸的分量,让他不敢掉以轻心,满面庄肃。
侧身看了眼司马胥润的状态,司马胥空唇边隐隐含笑,而后向梅山县令说道:“百姓们的心意,我们收到了,此番出征,定然不会辜负众人期望……”
周华康站在梅山县令身边,一直默默地看着那二人,发现司马胥空看向自己之后,这才向前走了两步,拱手说道:“下官祝两位王爷旗开得胜,擒获徐家叛贼……”
嘴角的笑容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司马胥空笑道:“借你吉言,那么梅山的百姓便拜托你了,希望来日能够看到你创造出又一个奇迹。”
“九王爷谬赞,下官只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希望,你真的是尽本分……”司马胥空双眸一眯,而后便拉紧了缰绳,率大军驰骋而去。
双目一错不错地盯着大军背影,梅山县令叹道:“九王爷可真是个好人,希望这一路上能够平平安安的。”
“行军打仗之事,最强求不得的就是平安。” 重生之弃妇当道